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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学徒 作者:[美] 洛伊斯·比约德-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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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考官正走近观察。此时,科斯托列茨赶上了迈尔斯,他的脸上洋溢着成就感。“弗家的人还恐高呀?”科斯托列茨气喘吁吁咧开嘴笑着回头看看迈尔斯,然后纵身一跃重重落到沙坑上。他爬起来站稳脚,一溜烟跑远了。
  像患了关节炎的小老太太那样往下爬会浪费宝贵的几秒钟。也许他可以在落地时打个滚儿。不,监考官正看着呢。就在此时,迈尔斯看到科斯托列茨已经冲到下一个障碍物面前了。他一下跳下墙头。
  当他垂直往沙坑坠落时,时间仿佛延长了,他尝到了失误带来的所有痛苦。他撞上沙地时,听见了熟悉的骨头断裂的咔嚓声。
  他坐下来,疼得直眨眼——他不能叫出声。否则,身后的监考官会不冷不热地说上几句,比如,“你也不能怪腿撑”、“这次你早就做好折断两条腿的准备了”之类的。
  他的腿开始肿胀,皮肤也开始变色,夹杂着白色和红晕。他自己努力拉直腿,蜷曲着身体,把头埋在膝盖里。他埋着头让自己咧开嘴无声地叫喊了一次。他没有咒骂,这样的场合骂娘是最不恰当的。
  监考官意识到他为什么一直没有站起来,朝他走了过来。迈尔斯爬离沙坑,给下一对候选人腾出地方,耐心地等着伯沙瑞。
  现在,他有的是时间了。
  迈尔斯确信他不会喜欢这些新的抗重力支架,即便它们能巧妙地隐藏在衣服里面。它们让他走起来有种滑溜的轻飘感,让他感到自己随时处于痉挛的边缘。他宁可选个漂亮的老式拐杖,如果是库德尔卡上校那样的剑杖就更好了。这样,迈尔斯每走一步,那手杖就撞击一下地面,发出让人满意的铿锵声,犹如戳向某个身份与之匹配的敌人——比如说,科斯托列茨。在迈步走入弗·科西根官邸之前,他先停住脚步,重新调整了一下身体的重心。
  尽管工业的薄雾笼罩着首都萨塔那·弗·巴拉,官邸磨光的花岗岩还是在秋日的晨曦中映射出点点金色的阳光。远处街道传来一阵建筑倒塌的声音,宣告着另一座类似的古老官邸已被拆毁,为现代建筑腾出地方。迈尔斯抬头看着正对街道的官邸,屋顶上有个人影在移动。城垛的功能早已改变,但警惕的士兵仍然在上面巡视。
  伯沙瑞静静地站在他身边,突然,他弯下腰捡拾起一枚落在走道上的硬币。他把硬币小心地放进左边口袋。专用的口袋。
  迈尔斯挑起一边的嘴角,脸上平添了几分笑意。“还在攒嫁妆?”
  “当然。”伯沙瑞平静地回答。他的嗓音很低沉,声调平淡。一般人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解读他冷淡表情后面的含义。迈尔斯已经能了解他语调中每个细微的变化,就像一个人对自己黑暗中的房间一样了如指掌。
  “从我记事开始,你就在为埃蕾娜攒硬币了。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办的嫁妆可能要用一支马队驮了。如今,就算是弗家的人结婚也用不着这么多。现在又不是当年的隔离时代。”迈尔斯用温和的嗓音开着玩笑,让伯沙瑞觉得心烦却不恼怒。毕竟,伯沙瑞总是要把迈尔斯荒唐的玩笑话当真。
  “我要她嫁得体面,合乎体统。”
  “现在你存的钱都够把格雷格·弗·巴拉买下来给你做女婿了。”迈尔斯想起他的保镖曾在他面前数过的那几百个小硬币——全都是他为了女儿的嫁妆积蓄下来的。
  “不应该拿皇帝开玩笑。”伯沙瑞自然不会对这种随意中伤的幽默有什么反应。迈尔斯叹口气,小心翼翼地迈开了步子。新的塑胶固定支架让腿僵直而笨拙。
  离开军队医院前吃的止痛药的药效正在减退,现在的迈尔斯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疲倦。整个通宵,他都在局部麻醉的作用下端坐在椅子上,和外科医生闲聊开玩笑;医生则不停手地把断裂的小骨头碎片重新拼合、修补起来,整个手术过程像一次难度极高的拼图游戏。我做了场相当不错的秀,迈尔斯告诉自己,但他渴望回到后台大哭一场。但眼下不能,还有更多表演等待着他。
  “你打算买个什么样的女婿?”迈尔斯在走路的间隙,停下来试探地问。
  “一个军官。”伯沙瑞坚定地回答。
  迈尔斯露出一脸坏笑。那也就是你野心的顶点了,军士?他默默的揣度。“我相信,不会太久了。”
  伯沙瑞哼了一声。“当然不会。她只有……”他打住了,狭窄的两眼间蹙起深深的皱纹。“时光流逝……”他的咕哝越来越轻。
  迈尔斯拖着脚步,成功的走进了弗·科西根官邸,接受家人的迎接。毋庸置疑,第一个出现的是他的母亲。当一名身穿制服的侍卫为他打开大门时,他的母亲已站在前厅宽大的楼梯口。弗·科西根夫人已近中年,原本火焰般的红发如今已蒙上一层自然生成的灰色。优雅的身高掩饰了微微发福的身材。也许是匆忙从楼上跑下来的缘故,她的呼吸有点粗重。两人拥抱了一下,很快就分开了。她神色注重,从中看不出她对昨天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反应。
  “父亲在么?”他问。
  “不在。他和奎迪兰部长去了司令部,今天早晨要就他们的预算同参谋部进行研究。他说,他爱你,中午会尽量赶回来和你一起吃饭。”
  “他,嗯,昨天的事还没有告诉爷爷吧,是吗?”
  “没有。但我真的认为你应该让他去说。今天早晨还真是难过。”
  “我敢打赌,”他抬头看着楼梯——对他不方便的腿来说它更像是座高山。好吧,让我们先把最糟糕的事做了。“他就在楼上,是不是?”
  “在他的房间里,早上他在花园里散了一会儿步。尽管只有一小会儿,我还是很高兴。”
  “呣。”迈尔斯开始自己上楼梯。
  “电梯罐。”伯沙瑞说。
  “哦,该死,只有一层楼。”
  “大夫说了,您要尽量别动腿。”
  迈尔斯的母亲给了伯沙瑞一个赞同的微笑,他温和地咕哝了声“夫人”以致谢意。迈尔斯只好不情愿地耸耸肩,转向房子后面。
  “迈尔斯。”母亲在他走过身边时说,“别告诉……呃,他年纪很大了,身体也不太好,这些年他对人也不太温和,就让他沉湎在自己的世界里吧,好吗?”
  “你知道我要去。”他嘲弄地咧嘴笑了笑,以证明自己是多么坚决。他的嘴唇露着笑意,但眼神仍保持着严峻。
  迈尔斯看到了埃蕾娜·伯沙瑞。她正从他爷爷的房间出来。他身边的保镖默默地点点头,算是跟自己的女儿打了招呼,埃蕾娜十分羞涩地报以一个微笑。
  这是迈尔斯第一千次对父女俩的相貌感到困惑,这样一个丑男人怎么会生出如此漂亮的女儿?从她的脸上你能看到父亲所有的特征,但都有很大的变化。像她的父亲一样,十八岁的她很高挑,她父亲有六英尺半,而她足足有六英尺;当他在逐渐消瘦、佝偻时,她却变得苗条而充满活力;两个人的鼻梁都很高,但他是鹰钩鼻,而她的鼻子则拥有优雅的曲线;他的脸很狭窄,她的脸庞也不宽,带着某种纯正高贵血统的猎犬神情,像头波佐狼犬或一只灰狗。也许是眼睛导致了最大的差异:她褐色的眼睛深邃闪亮,带着戒备,却没有父亲那种不变的狡猾和毫无笑容的警惕神情。还有可能是因为头发:她父亲是灰色的短发,修剪成惯常的军人式样;而她的头发又黑又长,垂在脑后,闪烁着动人的光泽。两个人仿佛是一对分设在某座古老教堂大门两边的雕像,出自同一个雕刻家的手,但一个是怪兽,另一个则是圣者。
  迈尔斯摇摇头,从胡思乱想中挣脱出来。埃蕾娜在与他视线相接的那一瞬间,收敛起了笑容。他从疲惫的懒散中直起身,朝她假意讪笑,期望得到她一个真心的笑容。不会等太久的,军士而已……
  “哦,太好了,很高兴您回来。”她向他问候道,“今天早晨真是可怕。”
  “他脾气还是那么暴躁?”
  “没有,他心情很好,还和我一起下军旗,可就是心不在焉——您知道么?我几乎赢了他,时而讲讲他的战争故事,时而提起您。如果他有您测验的路线图,他会在上面插上大头针标记您的进程……我不用待在这儿,是么?”
  “是的,当然用不着。”
  埃蕾娜对他露出放心的微笑,沿着走廊离开了,半路上却又回过头担忧的望了望。
  迈尔斯深深的吸了口气,跨进了大将军皮噢特·弗·科西根伯爵私人内室的门槛。





第二章

  老人已经起床,刮好胡子穿戴整齐了。他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凝望着窗外的后花园,陷入沉思。他皱着眉瞥了眼打扰他冥想的闯入者,看到是迈尔斯,他笑了。
  “啊,过来,孩子……”他朝一把椅子做了个手势,迈尔斯猜想那一定是埃蕾娜刚刚坐过的。老人的微笑渐渐带上了疑惑的神情,“上帝,我是不是少过了一天?我以为今天你外出参加杉西尔山的一百公里长跑了。”
  “不是的,先生,你没有少过一天。”迈尔斯坐进椅子里。伯沙瑞在他面前摆了另一把椅子,并用手指了指他的脚。迈尔斯想把脚搁上去,但这个努力被阵阵剧痛破坏了,“呃,把它们放上去,军士。”迈尔斯不太情愿地开口下了命令。伯沙瑞帮他把讨厌的脚按医学上的正确姿势在椅子上摆好,然后退后。战略上的退后,迈尔斯想,他会在门边警惕地站着。老伯爵看着这幕哑剧,渐渐明白过来,他的脸上显露出痛苦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事,孩子?”他叹了口气。
  让我们干净利落、没有痛苦地解决这个问题吧,就像斩首……“昨天在障碍跑中从一堵墙上跳下来,摔断了两条腿。我在体能测试中被彻底淘汰了。其他嘛——嗯,都不重要了。”
  “所以你回来了。”
  “所以我回来了。”
  “唉。”老人用他粗糙多茧的长手指在扶手上捶了一下,“唉。”他在座位上换了个姿势,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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