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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无端五十弦-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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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那里无疑是最安全的居所。
  在莫韧的保护下,我在庵寺之内安然度日,但是心情却并不平静。
  可能是陈明峻怕我忧心,对莫韧又做过特别嘱托,所以对于之后战争的进展情况,莫韧连一丝一毫皆吝于透露,于此,我当然会很不甘心,因而总会寻找时机对莫韧进行试探问询,但是却从未成功过,莫韧本为寡言之人,平日行事又总以陈明峻马首是瞻,所以,无论我怎样旁敲侧击,他都不肯回答,若是我端起主子的身份,对他逼问得急了,他就索性沉默到底,真真地让我无计可施。
  除此之外,更让我无奈失笑的便是,对于我服用的汤药,莫韧竟比陈明峻更为上心,汤药俱是每日按时按量端来,无一日一刻落下,简直比那计算时辰的沙漏都准时准点。
  我虽好静,但亦无能忍耐庵寺里日复一日的沉闷与灰暗,实在无趣乏味的时候,我便会到庵寺的藏经阁内看书研经,偶尔还会抽空去拜访柳夫人,尝试着与她攀谈接触,但是她却一直视我为无物,不理不睬,只是不停地敲着木鱼,念着那冗长而又单调的经文。
  有时候,看着她那虔诚专注而又虚无冰冷的模样,亦忍不住心生好奇,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苍天巨变,才将原本一位温婉倾城的女子磨砺成了今日的漠然性格。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仁德十年的四月初九,春意浓深,鸟鸣啭然,向来空寂的庵寺里亦萦绕着无尽生机,陈明峻一直不曾归来,由此可知丁零与天阙之间的战争仍在继续,而莫韧则一直守着陈明峻的嘱咐,不肯告诉我关于外界的任何讯息。
  在焦躁沉闷的等待中,日复一日的汤药逐渐有了成效,我的身体大为好转,常年困扰自己的心悸、气虚等症状缓缓消褪,整个人明显地精神起来,但是,莫韧却变得异样起来,常常会心不在焉,神思恍惚,我曾问他缘故若何,他却低首敛眉,避而不答。
  终于在今晨,莫韧一脸凝重地对我言称他有要事待办,需暂离三日,三日之内必归,在此期间,让我务必注意安全,勿擅离庵寺一步。
  莫韧乃陈明峻心腹,正受主命要寸步不离地护我安全,现却突然提出要暂离庵寺,缘由无它,想必定是陈明峻自身状况紧急,需要协助,所以言听毕,不免有些焦急,遂赶紧让他离开。
  莫韧走后,我一直心神不宁,坐立不安,茫茫无绪中,竟不自觉地去了柳夫人的庵堂,而她则似往常般在佛龛前打坐念经,遥遥地望着她那愈发虚无单薄的身姿,心中酸涩沉闷之感更重。
  “前辈,我已来至庵寺半载,多次拜访,前辈皆冰冷漠离,甚少理会于我,虽道佛门中人超然洒脱,惯视尘俗之事为空无,不过,我却总觉得前辈一直是在执念自苦,初见前辈之时,前辈已很是消瘦,近来则益发地单薄憔悴,前辈可以无视于我,但是为何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任由病魔缠身,不管不顾?”
  回应我的是接连不断的木鱼声,我并无气馁,继续言道:“以前,对于自己的健康,我亦如前辈一般,毫不在乎,后来才知道原来自己无意识的放弃行径,会伤了那些关心着自己的人的心。其实今日,我并不是为了劝解前辈而来,此下,我的心情并不痛快,因为我失去兄长音讯已久,也因为今天是我生父的忌日。父亲在时,我恨他入骨,处处与他敌对,然而,在他不幸惨死之后,我却耿耿于怀,立志要为他洗雪冤屈,人是多么地奇怪善变,无论有多大的仇恨怨怪,当遭遇了死亡,都会于瞬间转变模样。前辈,人常言往事已矣,然而你却不顾健康在执着些什么呢?这世间,究竟又有什么事应该是一再地执念不放呢?”
  撩起袍袖,我伸手抚向腕上的念珠手串,轻轻地拂过,感慨悲酸无限:“就好似这串佛珠手串,得到时只觉得欢欣无比,但是现在却只余嗟叹惆怅,君已有妻,悍妒若我,又能当如何呢?”
  “你的手链,从何而来?”一道冰冷的声音骤然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直直地一怔,遂望向声音的来源,竟然是从未想过会应答于我的柳夫人,一时间有些呆滞怔忪,只是愣愣地看着她缓缓起身向我走来。
  “你的佛串,从哪里来的?”柳夫人凝着眉,又重重地强调了一遍。
  我顿时醒悟,不禁讶然反询道:“请问前辈,这佛珠手串有何不妥吗?”
  只见她定定地紧盯着我的手腕,表情甚是奇怪,似怀恋,又似嘲讽:“定情信物?”
  我有些赧然,更觉奇怪:“是。”
  “好一个定情信物!”她突然大笑起来,讥狂的笑容让脸上的疤痕显得更为狰狞与恐怖:“定情信物!?对啊,也只能是定情信物。”
  我仔细审视了一番佛珠手串,而后不解地望着她:“前辈认识此物?”
  她却不答,只是抬高臂腕,僧服光袖瞬间滑褪,其手腕上的淡褐色物什渐渐显露——
  竟亦是一枚佛珠手串,从佛珠的质地,再到其花饰做工,皆与我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她的手链全由天然圆润的粒粒佛珠穿就而成,而我的手串中央则配以百合花形水绿色翠玉璞坠。
  见之,我不由得大吃一惊:“前辈?”
  “我的亦是定情信物。”她唇角的讥讽之色愈加肆意:“多讽刺,我居然把这枚手链当成了定情信物,珍视愉悦,却不知此物居然是他用来控制我的手段。”
  “控制的手段?心乱皆因情故,情若虚,心则明,既然前辈已经晓知了那人的目的,为何还要留着此物让自己难过,人心不是皆由自己调控的吗?”
  “心是由己控,但若身体与心神俱被禁锢,试问,该如何逃脱?”
  我一时恍惚:“一串佛珠,竟能将人的身体与心神全部控制?那,我的手链……”
  她的唇角渐渐掠起一抹奇异的笑:“你是詹葛的姬妾?”
  我一愣,旋即摇头否决:“我和詹葛无有任何的关系。”
  她似不信:“此物看似平凡普通,其内却含有洞天玄机,凡人无可辨识,只道是平常之物,实则不然,如若不是詹葛对你有过什么承诺,你怎会拥有此物!?”
  “晚辈不解,为何此物不是与他人,而是一定要与詹葛有所关联?”
  “此乃丁零国掌权者所独有之物,他人根本不会有,如若不是詹葛亲手给予,你如何得来?”
  “丁零国掌权者所独有之物?”我深深地一震,只觉得浑身彻寒:“这,怎么可能?”
  她眼中的悲悯之色更甚:“果然,也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
  思及韩子湛待自己的情谊,我断然否决道:“我不相信你的话,你一再言道我的佛珠亦乃丁零国掌权者所独有之物,请问,以何为凭?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的手链并非詹葛所赠,而是另有他人,我见过詹葛,其仪态虽威严俊逸,但与我心仪之人相媲,却是天差地别。”
  “不相信?是啊,起先我也不相信,可是后来,现实却是那么地残酷。”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当时,我是那样欢喜,然而却不成想,原来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假的,都是在骗我。”
  我心中疑团丛生:“前辈所言之人,难道是丁零先国主詹昱?”
  “如此阴狠歹毒之人,除了他怎能还有旁人!?”
  “可是,传闻前国主甚是宠爱前辈。”
  她仿佛听到了让人捧腹不止的笑话,突然间大笑起来,好一阵方才停歇:“宠爱我!?”
  我吃惊地望着她:“前辈?”
  “詹昱此人,阴险薄情,重权如天,怎么可能会宠爱我!?”
  “怎会是如此?”
  “所以,真相永远是最丑陋不堪的,就好比我此下的容颜,如刀似刃,让人无能正视。”
  思索了片刻,我方小心翼翼地问询道:“前国主到底做了怎样的事,才会让前辈如此地耿耿于怀?”
  闻言,她凝眉看了看我,而后陷入了沉思。
  
  因楠木佛珠手串的缘故,柳夫人意外地脱去了漠离之色,并给我讲述了一个故事,故事悲戚而又离奇——
  景浩元年春,天阙王朝之明轩帝沈显初登大宝,那一年的柳夫人十六岁,姿貌绝世。
  柳夫人闺名唤作子茵,其父柳晟时任青州知州一职,清明正直,严苛以教,所以十六岁之前的柳子茵与天阙其她大家闺秀一般,循规蹈矩地长大,因足不离闺院半步,故而,其绝世的容貌并不曾为外人得知。
  与柳晟的严厉保守不同,伯父柳曜为人豁达开通,温文尔雅,乃享誉一方的才子名士,因此较之于她,堂姐柳子盈拥有着闺中女子想象不到的自由与烂漫情怀。
  那时候的柳子盈,一直为柳子茵所羡慕,虽同为女子,但柳子盈却从未在女训女则之中耳提面命地长大,自其及笄之后,柳子盈便常常女扮男装到各地游览,可谓阅尽山河美景,而如此海阔天空的经历,柳子茵是绝对无能体验的。
  每当游历结束,柳子盈便会专门抽时间到叔父柳晟家拜访,待闲叙家常之后,她总会转至柳子茵的闺房之中小坐,而唯有此时,柳子茵才觉得生活是充实的,因为她可以从柳子盈的口中了解到天阙各地的万千风致,也包括柳子盈一再言及的男子韩泽。
  其实,柳子盈并未见过韩泽,但是却对韩泽念念不忘,那是因为柳子盈在游玩途中无意中拣到的一幅山景红枫图,画风游刃有余,虽只是一幅简单的山水画,却栩栩如生,画景逼目于眼前,上面的题诗意境清婉,字迹潇洒流畅,在其父柳曜的长期熏陶下,柳子盈才华横溢,好文好诗,其诗才可谓登峰造极,甚少有人能够赶及,故而,乍见一幅远超自己功力的画风诗作,一时间自是喜悦撼动不已。
  此画留有落款,署名为“韩泽”,因此韩泽遂成了柳子盈常常提及并挂心之人,演绎至后来,柳子盈出门的目的便有了不同,不再是纵情于山水名川,而是变成了寻找韩泽此人,虽然她并未见过韩泽,亦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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