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杀尽-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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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刻接起，电话两边人都在前一刻收到各自团队搜集到的相同的消息，也都在短短时间内理清现在处境判断出自己应该如何处置。
　　一个电话，心照不宣。
　　“你去日本，我留在英国，抓住他。”池锦的声音沉稳有力，每一个发音冰冷精致，一如为人一样不近人情。
　　池先无声笑开，屈着食指在桌上一下一下扣着，脑子飞快分析着价码，正想出口反驳他，身前的电脑邮件自动显出，池先眯眼看了一下，手指弹奏猛地止住。
　　又是两秒的停顿，池先低声回复：“好。”
　　声色深深。
　　后来知乎上有人问“爱一个人到底什么感觉”，一条答案是“好像突然有了软肋，也突然有了铠甲”。
　　正是如此。
　　

　　第五十五章

　　日本木制的屋子，依照神社的建筑风格。面阔三间，进深两间，悬山式，两面坡顶，房屋的四壁，除门窗外，全用原木板水平叠成。屋顶上的千木、坚鱼木、甲板、鞭挂，同下面的高床、高栏，协调地搭配在一起，形成高下、虚实、光影的互衬和对比，显得空灵而轻巧，坚鱼木呈梭形，柱身顶端卷杀，鞭挂截面原是方的，却在前端渐变为圆的，使整个建筑柔和丰润起来。坚鱼木两端、千木上、门扉上、地板上，恰当地装饰一些镂花的叶子，给温雅的素色白木和茅草点染上高贵的光泽。
　　日本建筑能明显看出跟从中国古建学习的痕迹，但风格自成一派，不像中国色彩鲜艳，日本建筑色彩素雅朴素的多，给人纤细秀雅感，融合了佛教的悲情怀，衍生出枯山水庭院，肃穆甚至缺乏高昂热情的风格。
　　整间屋子静谧秀丽含蓄至极，Neil穿了一件纯白和服，青红两色筒状锦带所制腰缠系在腰侧。头发稍微长长了一点儿，跟皮肤黑白一衬，显出几分少年的凌厉。
　　手边是半杯HennessyX。O，上乘的干邑，散发着强烈的尾花、紫罗兰、胡桃以及香醇的林茂山橡木的味道。
　　身前电脑界面上有四个选项，一个一个选择完成，到最后一个，他回头看了看身后床上注射了镇定剂安静沉睡的沈斯南，然后转身如前面三个一般圈了起来。
　　“showhand。”
　　嘴角翘起，心满意足，又彻骨凄凉。
　　在四个选项都构下后，电脑依照程序自动进入休眠状态，里面所有的东西，不经过电脑原主人允许，将永远不为人知的保存下去，任何人若试图打开它，文件将自动销毁。
　　这样的事情说起来毫无意义，但Neil想留下些东西记录自己曾经挣扎努力过，而不是任由命运的摆弄。
　　“世上最美好的事情，就是复仇啊。我们凭什么要承担他们的罪过呢？这不公平。若世界对我不公平，那我，杀也要杀出公平来。”
　　“你说是么，沈斯南。”他转身膝行到沈斯南身边，低头将脸贴在他垂在一边的手上“让业火将我们焚烧干净。”
　　阳关照在他细白的后颈上，照在柔软的金黄色绒毛，照在短发覆在耳后的细微的弧度，像是一双再温柔不过的手，想要试图安抚他一样。
　　但他已如坠地狱，无法救赎。
　　梁祝里唱：
　　“罢了罢了，特来叨唠你一杯薄酒”
　　——————戏剧的好，就是好在，那种拖迤的唱腔，有丰沛的感情，却只用一个词，一句话就能表现。
　　梁山伯双手作揖，对着祝英台施了个礼说，罢了，今日来叨唠你一杯薄酒。祝英台去抓他的袖子，他轻轻抽了回来，转过身，恋恋的顿了一下，终于一甩手，走掉了。
　　Neil抬起头的瞬间，让人产生仿佛那眼中有泪水的错觉，但他眨了眨眼睛，也只是恋恋的顿了一下，就又恢复了肃杀冷漠的模样，然后起身拂去了衣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毫无犹豫、毫不畏惧的走了出去。
　　把一个ASP木马写入到网站里面，获取这个网站的webshell权限。Neil故意透露所在位置，系统的安全性和密码强度极低，入侵网站，获得具体定位，只需要短短几秒。在池先到达机场前具体地点已经查明。
　　飞机在距离目的地不远的地方停下来，风吹得四周尘土溅起，能隐约看到远处茕茕独立的人影。
　　告知池先沈斯南被Neil带到日本的邮件署名是Succumb。
　　Succumb。
　　屈服，死于。
　　池先摆了摆手拒绝他人跟从，独自一人上前。他自信又骄傲，何况还带了一只又大又沉后座力又强的沙漠之鹰。
　　走近前，Neil那边也只他一人。
　　Neil虽然是结合了强壮西方人血统的混血小孩，但不知怎么养活的，看上去纤细脆弱，像是江南烟雨富贵人家养出的娇憨小少爷，池先从第一次见着他就疑惑这怎么能是自己的弟弟，虽然说不是同父同母的至亲弟弟，但好歹父亲那边血脉相连着，体格这方面差的确实有点大。
　　就好像今日，自己能带着一管沙漠之鹰，那小孩呢，沙漠之鹰的后座力简直能让他飞出去，池先上下扫视他几眼，UZI9mm手枪？
　　单发、弹匣容弹量20发、全枪长240mm、枪管长115mm、重量1。65千克、有效射程60m，形状和大小适合于双手握持射击，有助于减小后坐，在快速射击中易于控枪。
　　设计之初做民用枪用。
　　说来好笑，当初他们学枪械使用，池先还留意过这支枪，心里试想过什么样的人应该使用它，现在倒是找到了适合的人。
　　只不过竟是在如此情境下。
　　他没想过要杀了Neil，或者说他的中文名字，池尔，但他并不希望他回到中国，出现在他面前。
　　Neil穿一件白色T恤，一条牛仔裤，干净清爽，如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十七岁少年。
　　池先在遇到和沈斯南有关的问题是，曾用“我们不过也才二十岁”来为自己辩解，而眼前的Neil才堪堪十七岁，十七岁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呢，池先想，并不如他厉害，也无法独自一人布出这么大的局。
　　又绝又漂亮。
　　“你的一举一动都好像是为了让人体会到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就是为了让人自惭形秽，让人无地自容。”Neil声音带着少年的清朗，但语气低沉，像是嘲讽，又像是感慨。
　　“难道我们缘此走到这一步？那也太未免太无趣。”
　　“总不能别人做错事却要由我负责，”Neil像是低笑了一下，“和你能假装平等的站在一起，不枉过去。”
　　“我倒不喜欢你用沈斯南把我弄来。”
　　“试试罢了，”Neil细长的眼睛眨了一下，这样的一个动作做得很慢，仿佛慢镜头似的，慢得让人觉得，他就是特地为了用这样的眼神去看池先，才这样做的。“你和池锦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池先想，他一直觉得自己应该生在魏晋南北朝，服毒，畅饮，穿宽松的袍子，踩湿漉漉的木屐，做飘飘欲仙的狂客，看风华绝代的美姬
　　而池锦是目的明确的人，有时他开玩笑，说若大哥面前有两条路，一条表明第一，一条表明第二，他踩着刀子都要走第一条路。
　　他们如此不同，他亦在竭力避免瓜田李下。
　　只是有了沈斯南，美好的沈斯南，想去爱的沈斯南。
　　像是穿透薄雾的清晨的阳光一样。
　　看见清晨的阳光洒下来，像你一样耀眼的洒下来。
　　

　　第五十六章

　　“咳”Neil虚咳一声，右手在唇边一遮，像个古代的小小少爷一般，未被遮住的眉眼向人一笑，“那就这样吧，一场男人间的决斗……”他话没说完，一声枪响打破两人间诡异安静的氛围。
　　池先和Neil都敏捷地做出反应，若细看的话，Neil还是比池先稍慢一些，均是一躲，快速将枪抽出来，而后两人默契的背靠背，虽然在那之前两个都有一秒迟疑，谨慎地扫视了对方的眼神，判断那帮人不是对方带来的。
　　对准最前方几人转连打几枪，转眼间倒了四、五个人，人群涌来速度远大于前面倒下的速度，两人无半分犹豫收抢转身就跑。
　　开玩笑，一眼看去有十好几个人，各个架势都像是此中高手，别说人家手里都备着枪，就算是赤手空拳，今儿凭这人数也得栽在人手里。
　　“They’reforyou。”Neil回头补一枪，一面抱怨池先。
　　“屁，这地儿我没仇人。”眼看右脚落脚点被射了一枪，池先强扭回身体，踉跄半步重新跟上。
　　“池锦。”Neil毫不犹豫地下了结论，说话间被一枪击中右臂，双手交换枪，低声爆了句粗口。
　　池先像是已经想到这一可能性，没有惊异或反驳，回身又发几枪：“妈的，这有没有个地方躲！”
　　“前面右拐，有个废弃教堂，坚持到那儿，我的人一会儿就到。”Neil左手掌握着右臂伤处，血已经滴滴答答的流下来。
　　“操，跟我来的都是群死人吗！”
　　难得这个时候Neil还有心情吐个槽，跟你来的都不是你的人，只不过到底没说出来，反应过来这个场合实在不适合做这个事情，自己暗暗笑了自己几声，感觉喉头有点痒，喘气也不太顺畅。
　　前后想了想，心下有大体判断，指甲用力掐着掌心，用力喘了几口气努力跟上。
　　沙漠之鹰的。50AE口径重达2公斤，这种重量在靶场射击时是有助于控制后座力的，但较大的重量意味着较难的操作，即使双手握枪也很难长时间瞄准与射击，而且还有出枪动作呢。
　　后坐力是沙漠之鹰一个广为人知的缺点，当然在经过一些练习并能注意到一些细节的话，就能够得到控制。这些射击技术听起来很简单：手腕要绷得紧，伸直手肘要用肩膀来吸收后座力，不要托弹匣底部。在靶场上绝大多数人只要花上一点时间做好准备就能打好沙漠之鹰但是在自卫这种有心理压力的情景中，很容易忽视这些细节。
　　所谓的教堂还没个影儿呢，池先的手就已经开始发颤。
　　Neil看到池先拿出一把沙漠之鹰的时候心里的吐槽简直压制不住，在这把枪上，绝对是盲目崇拜大于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