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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第2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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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知微可不知道这一霎间顾少爷难得的下了个关于她的自私的决定,她讪讪的低头拿笔濡墨,借此掩饰脸上的红潮,一边落墨于纸上,一边款款的想着如何和少爷措词,来改掉他近来越来越多的惊悚的小动作。
她的笔在纸上勾勒描画,一边清清喉咙,尽量温和的道:“南衣啊,这胡桃是这么画的,一个圆,不用太圆,一般圆就可以了……”
“胡桃肉。”少爷提醒她,记得画他最爱吃的胡桃肉。
“哦。”凤知微一边思考,一边漫不经心的在圆圈里再画上一个圆圈,少爷不太满意的看着,觉得这个圆圈和他每天吃的胡桃肉看起来似乎不是回事。
凤知微画着胡桃肉,却突然来了灵感,赶紧道:“哪,南衣,胡桃要想吃到胡桃肉,是得敲碎它壳子的,但是人不是胡桃,不能想怎么就怎么的,别人的壳子,你得保护并尊重,没事不能敲啊剥啊什么的,啊?”
“没敲,没剥。”顾少爷表示不同意见。
“这是比喻,比喻!”凤知微哀叹一声,心想这么疑难的问题一时半刻是没法和少爷解释清楚的,这要直说也是说不出口的,还是老老实实的自己注意算了,只好三笔两笔画完,将笔一搁,道,“画好了,胡桃。”
远远的宁澄正在喝酒,听见这一句探头一看,噗的一声酒水射出三丈。
顾少爷探头过去看,又从袋子里掏出一只来比照,觉得似乎是有点像的,但不知哪里不对的,他转头看看案上的一只瓜,觉得似乎那东西看起来是更像的。
刚想发表下自己的意见,忽听外边声响,隐约有些喧哗,随即安静,接着响起一个人的脚步声,正大步向厢房走来,那步声并不很响,反带看几分教养良好的收敛,步速不快不慢,但又利落轻捷,抬起落下间绝无拖沓,令人觉得踩出这样步伐的人,精神奕奕,决断干脆,有种掌控一切的气势。
凤知微眉头一挑,心想走路也走得这么有气质有控制力的人,可不会太多。
随即便听见那人笑道:“听说魏侯难得雅兴正挥毫丹青?可否给小王见识见识?”
凤知微站起身来,门帘一掀,那人已经微笑而入。
凤知微只觉得眼前一亮。
那人衣着华贵,紫金墨晶冠,珊瑚腰带,墨绿行十二金龙王袍,一身的熠熠生辉,但满身的光彩,压不下气质的出众,但任何人看见这人,却绝不会被衣服先吸引去注意力,最先看见的,必然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沧桑而风情的眼睛,并不算大,也不是明艳无双类型,却深切遥远,似乎有点忧郁,不是故作矫情的忧郁,而是天生高贵的人群所拥有的那种孤独,像极北之地的深渊之水,深黑之中微微的蓝,然而转动间,却又似燃起火焰,盅惑人心,激越腾舞,让人想要投身而入化为灰烬,两种矛盾的眼神糅合在那样的眸子里,交织成独特的魅力,叫人一眼看过去,便几乎堕入那样的眼神中。
在凤知微印象中,三十余岁男子,当以此人风华气质最为出色,可谓无双,她曾以为辛子砚可算大叔美貌第一,但和西凉摄政王比起来,这种美貌便少了红尘淬炼,带了几分浮薄,像一张艳丽的假面,风一吹落入棋花丛。
惊讶只是一霎间,她毕竟是阅遍美男的人物,立即浅笑着迎上去,道:“是摄政王殿下么?怎么驿馆也没通报一声,容在下出门迎接,实在太失礼了。”
“是本王要他们别来打扰的,”摄政王摇摇手,“听说魏侯在作画,本王心想,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可不要被咱们这些恶客给扰了,魏侯墨宝,可不是谁都能见识的……”一边说一边从容自若的向案边走去,人还没到,已经随口赞道,“这是魏侯的画吗,哎呀真是骨秀神清,丰姿艳逸,气韵超拔……呃。”
他流利的赞词,在看到那副画时戛然而止,那般尊贵的见惯风浪人物,竟然卡了词,靠着案边瞪着那画,有瞬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雪白精致的金丝压罗熟宣上,画着一堆圆圈,圆圈里还有小圆圈,一堆毫无技术含量的圆圈,圆圈画得好看也罢了,偏偏还歪歪扭扭,更兼落笔拖沓,绝非行家手笔,也就比个幼学蒙童好一点罢了。
这就是……名震天下的国士的画?
“……呃,风致特别!”摄政王毕竟是摄政王,绝非寻常可比,短暂震惊过后,立即把话接了上去,随即立即一个转身,坚决不看那画,也不给凤知微任何谦虚的机会,微微一笑已经转了话题,“魏侯,龙江驿诸事简陋,不敢羁留魏侯大驾,会同馆早已整葺一新以待魏侯,本王特地来此,亲奉魏侯车驾入京。”
他一句不提先前发生的事,语气亲热里不失自尊,拿捏得恰到好处,凤知微也好像先前那些铮铮怒责不是她说的,连连谦让,表示怎敢劳动摄政王亲迎,请王爷速速回驽,魏知由礼部陪侍入京便是,两人谈得和气,携了手出门去,相对大笑,笑得四面拎着心的人,都舒了一口长气。
西凉那边庆幸天盛使节也是个识时务的,没有坚持不给自己下不了台。天盛那边庆幸摄政王能屈能伸,纤尊降贵亲自处理了这事,总算给了一个台阶,两边的人,各自就着那个台阶,相视一笑,暂消干戈。
凤知微和摄政王在台阶上携手相对大笑,俱都笑得亲切爽朗。
只是眼睛里,都没有笑意。
==========
时辰:七月初五巳时三刻。
地点:西凉锦城龙江驿厢房。
人物:还是那两个。
事件:凤知微教顾南衣作画,什么不好教,偏要画胡桃,画也不好好画,去舔笔,然后顾南衣舔到了凤知微嘴上。
个人看法一:舔来舔去什么的,最不干净了!个人看法二:我知道前面那个不是重点,舔来舔去要看舔谁,比如如果是殿下你舔凤知微,我晓得你绝对不会觉得不干净的。个人看法三:我知道第二点还是不是重点,重点是顾南衣舔了凤知微。个人看法四:可人家都舔了,我不能帮你给舔回去。我顶多帮你气愤(其实我也不气愤,我最喜欢看凤知微发傻)。个人看法五:凤知微的画,真是振聋发聩。个人看法六:我今天看见了顾南衣半张脸。个人看法六:殿下,你可以洗洗睡了。
天盛历长熙十五年七月初六,凤知微所带领的天盛使节队伍,终于在摄政王亲迎之下,迤逦而入锦城。
她的使节队伍入城时,锦城万人空巷,长街两边挤满了人,争相一睹天盛使节无双国士风采。
凤知微在马上含笑挥手,一派雍容风致,引得西凉姑娘们欢喜尖叫,泼雨般砸来鲜花鲜果,都被顾少爷一个不漏的收了去,装了满满一箩筐。
凤知微一边僵硬的笑,一边嫌弃这长街太长,脸皮子都扯痛了,忽觉背后若有如芒刺在背的感觉,她微微偏首,眼角在身后四处搜寻,然而人实在太多,而身后一溜都是商铺茶楼,根本无法查清那种被人紧盯的感觉。
她转回脸,若无其事的继续前行。
离她十丈的一处茶楼上,半掩的连幅长窗后,有人静静伫立,深青色祥云纹锦袍低调而华丽,衬得温润容颜上一双眸子波光明灭。
满街挤挤簇簇的人头,他的目光,却始终随着人群中央一人背影同行。
此刻,冠盖满京华,斯人倾帝都,彩绸飘舞万众相迎的尊贵和热闹,都是为那人而设。
他的死敌。
他的仇人。
他的……妾。
白头崖下独闯大营力对千军的凶悍战士,浦园暗牢历经酷刑受尽试探的芍药俘虏,内院书房红袖添香温存婉娈的身边妾,凝碧湖边倾湖倾城搅动风云的策划者,除夕之夜去而复来舌灿莲花的谈判客,浦城城头翻云覆雨决然挽弓的跳城人。
一人千面,变幻万千,原以为她是他的,真的会是他的,到得头来,却从来都只是那个,惊才绝艳将他人玩弄于鼓掌之上的天盛第一臣。
那些相伴她的日子,一惊一喜一喜复一惊,一颗心早已在不知何时,被她翻覆手段不知不觉攥紧,起落由人。
到得最后,她含笑欺骗,决然撒手,浦城城头那一跳,他落手而空,满手抓握了空凉带雪的风,像是抓了自己瞬间被褶皱丢弃的心。
彼时她一截衣角在他指间迎风瑟瑟,他松开五指,布角瞬间成灰。
她是那种能将假话说得比真话还真的骗子。
她将他,骗得好苦。
大越安王殿下晋思羽,沉沉的盯着那个背影,相别大半年,他也算是第一次见着她男装周游于人群的模样,似乎陌生,其实熟悉,那种骨子里不可抹去的尊贵从容,让人一生不可或忘。
听闻她混得越发不错了,在天盛官场风生水起,所向披靡,连出使西凉这样的重任都非她莫属,真是令人惊喜。
晋思羽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依然是温和的,温和里却另有复杂的意味,似悲似冷。
“殿下在看什么?”身边忽有人插话,那人笑吟吟上前来,晋思羽的护卫似已经熟悉此人,无声施礼退下去。
晋思羽收回目光,没有回头,喝了一口茶,笑道:“好热闹。”
那人挤到他身边,探头对下面看看,眼神里一瞬间也有复杂意味闪过,随即笑道:“真是热闹的西凉——这位天盛来使,殿下认识?”
他偏头,笑吟吟看着晋思羽,长身玉立,一身绯色锦袍,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眼角微挑,睥睨而又自如,潇洒风流。
“本王哪有机会认识魏侯?不过闻名久矣。”晋思羽微笑,也漫不经心的问,“小王爷认识?”
“我僻处一隅,不奉召不得入帝京,哪有机会认识这种朝廷大人物?”那少年也在笑,不过那笑声里,怎么听来都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此人非常人也。”晋思羽下巴对凤知微背影消失的方向抬了抬,“小王爷最好小心些。”
原以为这么说,这骄傲自负的藩王之子必然要不屑驳斥,不想等了半晌居然没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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