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后余生-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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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小时后，苏曼抬手紧了紧自己的衣领，然后双手□风衣的口袋里，走到程原身边：“我们走吧。”
　　沿着静穆的、林立的墓碑间的小路，两个人并肩向前走去，程原终于看了看苏曼的脸，这才发现她的下嘴唇已经被咬得发红，原来她并不是没有动容，只是，她在克制，他不禁问道：“你没事吧？”她毕竟还是个尚未康复的病人。
　　“没事，谢谢你，程原。”苏曼惨淡地笑了笑，停了停又说：“谢谢你为我的父母做的安排。”
　　苏曼接受了协议离婚，并向法庭提供了精神状况已经渐好的医诊单据，这段婚姻终于行将就木，即将画上一个尚算完满的句点，程原依旧将他们的婚房划到了苏曼的名下，并且赠予了她一笔可观的赡养费用。
　　她的父母已经年迈，三年来的惊吓和劳累，已经让本来就旧病缠身的老人，健康状况更加的脆弱，考虑到父母需要养老，所以程原没有真的像苏曼提议的那样，将一切都收回。
　　总之，不论是外人，还是当事者，都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安顿一份工作。”程原想了想，还是接受了苏曼的感谢，另外，虽然他不知道苏曼是如何走出这段自我囚禁般的心路历程的，但是他希望离开他之后，她能够重新开始她的人生，她也必须有自己新的人生。
　　“不必，你已经给了我太多了，以后的事情，我会自己去面对。”
　　“不妨说来听听。”
　　“我会先去教会做一阵子义工……”苏曼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话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或许你没有兴趣知道。”
　　“我想知道，你说吧。”程原有点担忧地看着苏曼：“你什么时候信教了？”他记得她是无神论者。
　　“谢谢你程原，我可以不用担心父母的晚年生活了，我也很感谢另外一个人，他让我认识了主，不过……说来惭愧，其实我很难接受那些有神论者的论调，但是，和他们接触之后，却觉得心里好像终于找到了寄托，对过去也没那么执着。”
　　“另一个人……”程原不解地问：“哪个人？”苏曼不是每天都呆在家里吗，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有机会认识能够带她进入教会的人的呢？
　　“其实我知道，他也不是什么信徒，但是我感觉得出他对我的关心。程原，我们每个月只见一次面，也很少过问彼此的事情，其实我已经坚持去教会有一阵子了，大概几个月吧，每个星期去一次，和那些义工和信徒聊聊天，唱唱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感觉心里很平静，也渐渐把自己的心打开了……其实我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明白，我已经全盘皆输了，而且我不该恨任何人，因为我知道谁都没有错，我只是没有勇气面对失败的后果，我怕得要命。和神父忏悔的过程，让我感觉整个人都很释放，我想，那个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所谓的上帝，他真的会原谅他每一个有罪的子民。程原，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渴望身边有个人，能像教会里的神父和朋友们一样，用真诚的目光和语气对待我，把我当一个正常人看待，如果这个人早些出现，我可能早就放手了，不会把一切搞成今天这样。”
　　“没有人怪过你，包括我。”程原有些意外苏曼的话，但同时心中也升起了一股内疚：“抱歉，我没有想到你的要求一直这么简单，是我没有做到。”
　　是的，苏曼病的这些年，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她的父母，没有任何一个人用正常的眼光和态度对待过她，每一个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痛心与失望，甚至不乏厌倦，想来，苏曼之所以死死地守着这段婚姻关系不放手，亦或是对前途迷惘，然而更多的，只是绝望吧，一个绝望的人，手中只剩一样物件可以牢牢抓住，除此之外，到处都是冷眼和非议，她还能怎么办呢，她甚至连不放手的意义都可以忽略不计。
　　很多无法清算的感情债，其实本质上的原因和要求都简单得微不足道，然而越是简单的事情，却越是容易被人忽略。谁能想到，苏曼死死地拖着程原三年，为的不过是能看到程原一个真诚的眼神，而不是充满悲悯的目光，她不奢望他能原谅，她只希望他能不像对待一个路边快要饿死的乞丐一样对待自己，她就愿意放手了。
　　“没关系，现在我已经放开了。”
　　“你还没告诉我那个人是谁。”程原心里涌上一丝异样，不知怎的，他总觉得不放心。
　　“你不用紧张，那个人和你没有关系，对你来说，他就是一个陌生人。”苏曼笑笑：“他叫严俊。”
　　“我应该认识他……”程原的眼神不由闪动。
　　“是吗？你认识的人比较多，或许吧。”
　　“我可以和他聊聊吗？”程原见苏曼脸上浮上一丝戒备，忙解释道：“我真的觉得我好像认识这样一个人，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就算了。”
　　“没有不方便，我想，他应该也很想见见你，这是他的联系方式。”
　　“他也很想见我？”
　　“嗯。”
　　一见到严俊，程原立刻将含糊不清的记忆搭上了线，他确实和这个人有过一面之缘。
　　但只是他远远地在车里看过他送林开颜回宿舍，就那么远远地一瞥，只记得是个斯文的男人，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然后从林开颜口中听过一次他的名字。
　　严俊，姚雪为林开颜安排的相亲对象。林开颜说，她和他不来电。所以，他很快便把这个插曲忘却了。
　　见程原的目光悱恻，严俊率先伸出了手：“程原，久仰大名。”
　　程原和严俊握手，感觉到他手掌的力度，似乎充满了挑衅，他的面色更加阴郁：“可以告诉我你的目的吗？”
　　“说起来也蛮无聊的，你真的有兴趣知道吗？我们坐下聊吧。”两人面对面坐下，严俊才轻笑着说：“话说，好多年前，我养了一只小白鼠，但是小白鼠似乎活得并不快乐……”
　　“不好意思。”程原打断了严俊匪夷所思的话：“请你有话直说。”他不想和这个男人绕弯子。
　　“她对一切都充满热情和好奇，她身上好像总是有使不完的力气，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身上充满了这样神奇的魔力，只要接近她，你就会觉得整个人都变得清爽了许多。”严俊似乎在自言自语：“其实我说不清我对她的感情，到底该怎么定义，或许是爱，但又或许不是，我心里很清楚，她永远都不会爱上我，但是又有一种隐隐的期待，希望某天突然峰回路转。当然，这种期待实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你是指……”程原的思绪，随着严俊的话，而渐渐凌乱起来，意识中仿佛充斥着无数条线，渐渐规整、清晰，最后，幻化出了一个答案。
　　“林开颜。”严俊回答了程原的疑问：“她应该有更好的人生，我帮她办了去英国游学的手续，并制造各种机会接近她，靠近她，可是，不知怎的，离她的人越近，好像就离她的心越远，我们在一起住了一年……”
　　“住在一起？”程原的额头竟然有青筋在跳动，严俊饶有兴致地看着程原濒临爆发边缘的窘态。
　　“当然。”严俊好奇地看着程原：“你很意外？”
　　“不，你在撒谎。”程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看起来你对她很了解，呵呵，是的，我和她合租一间公寓，当然，这是我为了接近她而刻意安排的，她也并没有拒绝，我曾经还以为这是她给我机会的暗示，不过……后来才知道，是我想太多了，她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挺不开窍的，或者是她太会装糊涂。两年来，她始终是一个人。后来，她申请了法国的学校，离开了英格兰，我也回国了。但是，我回来是有着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的。”
　　“你是指……”
　　“苏曼。”严俊摸了摸自己的眉毛。
　　“苏曼？”
　　“每个人，这里都会有一个结。”严俊指着自己的脑袋：“只是有的人善于回避，有的人善于化解，但是依然有少部分人，自我解结的能力太差，那个结又太大，我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完成这个挑战，当然，我很有自信，现在，这个结已经解开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程原不理解地看着严俊：“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有任何好处，但是能让林开颜快乐的事情，我很愿意去做。”
　　“她知道这些吗？”
　　“当然不知道，这都是我的研究范畴，可能会给她的生活带来一些改变，但其实她并没有必要知道，不是吗？”严俊伏低下头，凑近程原：“她在法国的游学课程，到今年年底就结束了。”
　　“你什么意思？”
　　“你应该去看看她。”严俊笑了起来：“她还爱着你，你知道的吧，因为你看起来应该是对自己很有自信的人。”严俊递过来一个纸条，上面有一个似曾相识的电话号码。
　　程原的脑中一阵纷乱，万圣节的那个夜晚，他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短信的内容只有聊聊几个字：
　　程原，我爱你。
　　他从来没见过那个号码，他还以为是谁的万圣节恶作剧，所以并未理会，但是因为天生对数字有着很强的敏感，所以他记得那个号码的尾数，和严俊递来纸条上的电话，完全一致。
　　也就是说，那条短信，是林开颜发给她的……
　　“这是……林开颜的号码？”
　　“不然呢？”严俊忍俊不禁：“我难不成把我妈的号码给你？”
　　程原也笑了起来，将纸条揣进口袋，他的心头似乎一刹那豁然开阔，充满了希望，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隔着桌子，一把拉过严俊的手：“严兄，谢谢你。”
　　“嗯，这个谢我肯定要收下。”严俊说完，收起笑容：“我的试验和研究就都结束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就都自己搞吧，苏曼也好，林开颜也罢，都不是我的良人，但是为了红颜而劳累奔波，是我的荣幸。”
　　和严俊，道别，程原步履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