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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第1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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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店秘房,不卖。”小伙计给他打着千,一店堂俱是平头百姓,他一个百户到底不同,若别个瞧见他在店里,经过门边又饶了碗带回去吃。
  宁姐儿人不出来,后头却也不太平,她娘的精神一日比一日好了,清醒的时候便在院儿里猫着晒太阳,挨了桂树裹一件厚棉袄儿,两只手叉在袖筒里,原来那些精明强干俱都不见了,看着倒比原先老了十岁。
  一见女儿进来,就知道是那人来了,她暗地里也跟伙计打听过,晓得那人有意,笑眯眯的道:“可是又来了?”
  宁姐儿挨着娘亲坐下:“哎。”说着弯下腰去,把那筛过的糯米粉又细细过一回,定了模子,预备做桂花酱的粉蒸糕吃。
  “囡囡,他是不是瞧中你?”俞氏抬手去她拢头发,细细拢到脑后头,把落下来的碎发别到耳朵后头去,脸上笑意团团拍她的肩:“我看着不错,人生得好,你看呢?”
  宁姐儿知道她自生了病就一向颠三倒四,忘性也大,顾前不顾后,也不拿这句当真,随口应她:“嗯,是生的好。”一弯腰,瞧见帘子底下一双官靴,涨得满面通红,再见那靴子并不停留,转过身就走了,宁姐儿抚了心口,走过去把小伙计招过来,点点背着她吃面的吴少爷,问他怎么过来了。
  “他拿秋油呢。”挨着后院的门边摆了冬酿酒跟油盐酱醋,食客有想添的,自个儿加一些,哪知道他会正巧过来,虽是随口应的,到底有些羞,缩到院子里,这回连粉也不筛了,开门进了自家屋子,面上烧起一片红霞。
  中午来过一回,夜里竟又踩着灯光来了,窄窄一条巷子,户户都点着灯,家家都在做活计,巷子里头只看见灯影摇晃,再不见半个人。
  同福巷里家家都是丝户,夜里机杼声总要到三更才停,宁姐儿守着铺子倒也不怕,等那些晚客人来买夜点心吃,挨在灶边垂了头,摊开一张薄皮子,拿小勺儿刮了肉馅搁在正中,一只手一捏,馄饨便裹好了。
  抬手扔进铺了生粉的竹萝里,裹这些个,到了夜里便卖个干净,虽吃力,倒比哥哥在丝柜上当伙计赚头更多,只时候一长手就酸了,裹完一只甩了手,听见有人进得门来,眼睛都不抬:“客倌要吃甚?”
  才问完就觉得那人走近了,她抬眼一看,竟是他来了,矮矮两张板灶出来的灶头间,他须得低了头进来,居高临下看看她:“一碗小馄饨。”
  离得进了只觉得他身上寒意森森,身上还有股子血腥味,宁姐皱皱鼻子:“只要小馄饨?要不要加碟鸭脯子?”天越来越冷,煮了鸭架子汤,烫粉丝豆腐皮儿,倒比面条卖得好,赚头也更多,因着价贱些一桶早早就卖出去了,只那酱鸭脯子,还留着两碟,是想给安哥儿夜里回来加餐吃的。
  吴少爷咧嘴笑了,眼睛盯住她,不答她的话只问:“你不怕我?”他从狱里刚出来,捉着一个跟独眼儿一处逃脱的水匪,那案子虽结了,可主案犯没捉着,吴少爷追了这条线一年有余,再不肯轻易放过,夜里还得审,却怎么也不想吃衙门里的饭,这才过来瞧瞧铺子还开不开。
  宁姐儿吃这一问,闻闻他身上血腥味儿更浓,腰间还悬着佩刀,模样儿看着骇人,可他救过她的命,虽是听哥哥说的,却晓得他是个好人,那一回同个妓子戗声,那性子刁些的,早就寻人作弄她,可他又是赔礼又是揽客照顾生意,倒是个人品正的好人,宁姐儿哪里还会怕他。
  “你是兵又不是贼,我作甚要怕你。”宁姐儿叫他这样看见说了句囫囵话,转身开锅给他下起馄饨来,用的老鸭汤底,一锅子老盛出来喷香扑鼻,二十来只馄饨滚熟了泛上来,一只只皮子晶莹,看得见里头包的鸭肉。
  他不走,她也不好赶,只手上忙乱,待盛出来他还不动,宁姐儿红了脸:“你让让,馄饨好了。”吴少爷伸手接过来,坐到桌前不待去吃,拿了勺儿,等她送秋油并一碟子鸭脯肉来,抬头看她:“我明儿叫人来提亲。”
  宁姐儿手一抖,半碟秋油撒在桌面上,脸越烧越红,看见他一双黑眼仁儿映着火光亮得灼人,反口就道:“谁肯嫁给你!”转身打了帘子进屋。


☆、第178章 暖融融冬至盘帐,雪纷纷迎风心慌

  冬至节还有两日,天一日赶着一日的冷起来,下了两场细雪,日头叫浓云密密遮了,正午才见着一丝太阳,屋前院后冷得结了霜,土都冻住了。
  秀娘不许茂哥儿再去院子里胡耍,每日听完了课便回书房写字,暖阁里头烧得热热的地龙,一家子人都在屋子里,蓉姐儿临了窗借那阴暗暗的光做针线,秀娘便在桌上摊了一桌的帐册。
  今年因着王老爷的丧事,茶叶到底不如去年卖的多,倒是丝坊比茶场出息多些,靠着金陵近郊的两处农庄上产的稻米倒卖的好价。
  她一面算帐一面叫玉穗儿给她揉腿,蓉姐儿动了两针抬眼搁下来伸个懒腰,看看玉穗儿眼睛一转:“娘,冬至节里,还给不给放假?”
  从江州带来的下人定是回不去了,除开几个配了人的,再有便是这栋老宅子里头原本留下来的人,去岁倒是放了假的,今年秀娘却没提起这茬来。
  玉穗儿是金陵人,娘老子一次卖断了十年,到了时候还得放出去的,她自家知道到了十七岁还能回去配人,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儿,这才趁着闲时便做绣活,等回了家手上捏着银子,也能寻个好人家。
  蓉姐儿想的却是叫她趁着回家过年,好去瞧一瞧宁姐儿,秀娘却没想这这个,清了一笔帐叹一声:“年年催年年不送来,这笔帐怕是要不回来了。”
  王四郎为人豪爽,又最讲义气,那些个来借钱使的不在少数,还有那拿了茶叶卖出去再盘一回利还不来销帐的,全只拖欠着,老实的还给张欠条,不老实的索性连个借据也没有。
  秀娘原说了两句,他却一摆手:“都是兄弟,哪里就有要这张纸片儿。”别个小帐便罢了,独这一笔却是大帐,千把两银子,说定了年前还,眼看着就要冬至了,怕是年前还还不回来。
  蓉姐儿扁扁嘴,每到年关总要叹那两笔坏帐,这还是爹回来说了的,她们不知的外头还能少的了,秀娘也是因着这个捏了丝坊不肯放手,这些个出息再不往别处去投,王四郎心太大,家里总该有个保底的营生。
  一年开销再加买丝养人,余下来的能买田俱都买了田地,连王四郎自家也晓得,没个立身的根本,他也干不得这么些事儿,便是手头银子一时周济不过,也不去动丝坊里的银子,还立了个好听的名目:“那是你的生意,我再不插手。”
  说不插手,却又放心不下沈家人,除开孙兰娘,里头那些个管事的,有好些也都是王四郎的人,秀娘不是不知,只不过原就不是争先的人,睁一眼闭一眼罢了,只要这项生意保本不动,是她来办还是王四郎来办,又有甚个差别,往后总是给茂哥儿的。
  便是孙兰娘,这些年的好处也尽够了,家里起屋子买地,哪会没有油水,不过看着伸过手的情份,只当是还人情,不过份,便罢了。
  这一回叫秀娘忧心的,却是算盘送了信来,王四郎把孙家那个姐夫开革了,孙兰娘怀着身子,丝坊里原就有她娘家人,她一家五个姊妹,还有两个哥哥,同她一向要好的姐妹靠着收丝收蚕,家道也富起来了,还有孙家的娘家嫂子,一样俱是靠着大树好成凉。
  不成想她一不在,这几个竟出了纰漏,算盘一年总有三四个月不在金陵,这个二管事当的辛苦,九江泺水两处跑,这一看瞧出门道来,那几个管事再一报上来,他哪里瞒得下,两边都送了信,王四郎一封信儿就把孙家那个挑头的踢出了丝坊。
  这下捅了马蜂窝,依着潘氏的性子,好容易占了理,还不拍着门骂大街,可孙兰娘怀着身子,那肚子里头说不得就是孙子,半句难听话都没叫她挨着,反而守了大门不叫孙家人进。
  她嘴皮子上的功夫,这些年却没落下来,指了鼻子骂上一回,把那两口子骂的拎着礼灰溜溜的转头回去,沈大郎原不管这些事,可他一向是个耿直脾气,晓得妻子怀胎要忍,脸上哪有不露出来的,话也少说,便是屋子里也只沾沾脚儿就又往木匠铺子里头过夜去了。
  还是妍姐儿看出端倪,劝了母亲先放□段:“这事儿,总是外家不对,姨姆家又不是过不下去,这些年没少了她们好处,还不是看着娘不方便才出幺蛾子,真要闹起来,若叫姑母为难了,娘却怎么处?”
  孙兰娘自家也知道,娘家人下她的脸,却是这些年都不曾吃过亏,大着肚皮帮潘氏炖了汤,又给沈大郎端了碗面,放□段算是服了软。
  她抱着肚皮也想,自家这些身家也尽够了,便是丝坊里头还有她二十张织机,有这些便是有银子进项,娘家人脸上再不好看,她却是在夫家过日子的,是她们求她,又不是她上赶着要被占便宜。
  写了信给秀娘辩白一回,可王四郎那个脾气,有了这头一回,再不信人的,她正犯愁,叫女儿一问收了神道:“今年要给你阿爷做冬至的,人手不足,便不放假了,每个人再多一个月的月例银子。”
  玉穗儿是得过蓉姐吩咐的,低声央告:“原不该说这话,只我家里实是有事,也不过夜,只告个半日假,回去看看。”
  蓉姐儿扑哧一声笑出来:“娘,你便准了罢,她娘老子给她说亲呢。”
  玉穗儿刹时红了脸,秀娘倒点点头:“那是该的,可是相看了?”说着叫杏叶开了匣子拿了一股钗出来:“这个给你戴,别叫人看低了。”
  玉穗儿确是有事要家去,她娘送了信来,说是又有媒上门,好几张帖子叫她回去掌回眼,玉穗儿不意还能得着钗,嚅嚅道谢,等夜里去了蓉姐儿屋里就道:“幸而不曾跟太太扯谎,不然我成什么人了。”
  蓉姐儿笑嘻嘻:“原来托你事就要给你跑腿钱的,如今只当我一并给了。”说着把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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