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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玉门-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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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那个俱乐部领队,原本兴致挺高,仔细认了认昌东和他的车之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声不响地带着车队走人了。
  他们一走,整个场子就静了,大风吹过,铁架牌被撼得吱呀吱呀,和昨晚闹腾腾的矿场判若两个天地。
  这就是无人区啊。
  肥唐缩了缩脖子,忍不住偷瞄了眼叶流西:真到了实地,才觉得什么古城遗迹是那么的虚无缥缈,还是目标专一点吧,她会把兽首玛瑙藏在哪呢?
  ——
  接下来的行程枯燥,加上昌东不想再跟前头那队人有遭遇的机会,刻意放慢了车速。
  慢把鼓噪加倍拉长,无聊里简直能飞出小鸟。
  肥唐直到彭加木遇难处的墓碑前才稍稍振奋:那里围着密密匝匝的矿泉水瓶,还都是没开封的,也有易拉罐的啤酒,风干的苹果和橘子,都是过往的探险客拜祭时留下的。
  彭加木失踪前,给同行的科考队员留了张字条,上写“我向东去找水”,就此一去不返;余纯顺遇难,据说死因是脱水,他死前曾试图用藏刀掘水,挖了两个深坑,都失败了。
  所以后来者送水成了习惯。
  昌东过去供了两瓶水,鞠了个躬。
  这里算是分界点,再折向开了一个多小时,地貌渐变,沙漠被抛在了身后,进入大湖盆区,眼前出现了罗布泊特有的盐壳地。
  ——
  罗布泊古时叫盐泽,是个面积不输青海湖的大湖,历史上三度丰水,又三度彻底干涸,最近一次干涸,其实距今时间不算长,是在1972年左右。
  约莫同一时间,美国人发布了一张罗布泊的卫星照片,照片上,干涸之后的罗布泊,形状酷似一只人耳,连耳轮、耳廓、耳垂都清晰可见,从此,这里被称为地球之耳,又叫死亡之海。
  干涸之后,湖底盐碱沉积,结成坚硬的盐壳,几度热胀冷缩,盐壳断裂支出向天裂张,硬度非常,有时候抡锤都砸不碎,锋利的工兵铲劈下去,也只能把最薄的盐壳劈成两半。
  有人形容说,盐壳地像是泥浆掀起的浪被瞬间晒干定格,一地凶险狰狞,车子经过,如同被满地的獠牙啃咬,再好的轮胎也得脱层皮。
  昌东停下车,手台通知:“盐壳会刺破轮胎,也就是啃车皮,大家下车给轮胎加压,还有,叶流西,你自己决定,要不要把车扔在这,扔在这了还有开出去的可能,进了盐壳地再废,就当是你送给罗布泊的礼了。”
  叶流西说:“那扔这吧。”
  过流沙带,还有昨晚拖车的经历,已经让她很清楚地认识到车与车之间的差异,有时候不能拿技术说事:再好的赛车手,开拖拉机上赛道,也拿不到排名。
  昌东回头看了眼车内,他的车大,加一个人很轻松:“你理一下自己要带的东西,肥唐的车,或者我的车,你想上哪个都行……”
  肥唐忽然大叫:“西姐,我的车吧,我热烈欢迎你!”
  叶流西说:“……好啊。”
  昌东没吭声,过了会撂下手台。
  下车给轮胎加压的时候,肥唐请他帮忙:“东哥,能不能帮我也加一下啊,我要给西姐搬东西。”
  他热情非常,一趟趟帮叶流西转移行李,有一趟左手搂炉子右手拎锅盆,一路叮叮当当。
  这热闹跟他没关系,昌东加好了胎直接上车。
  肥唐搬到最后一趟,很周到地叮嘱叶流西:“西姐,你四处都看看啊,别落了东西,到时候可没人回来帮你拿。”
  叶流西半扶着车座,将包挎上肩膀:“知道了。”
  肥唐兴冲冲往自己的车边走,刚走几步,脚下一绊,哎呦一声栽在地上,他赶紧爬起来捡,嘴里嚷嚷着:“没事没事,绊了一下,不打紧。”
  掉的都是些盐罐汤勺小物件,他半扒半跪着去捡,低下头,借着身体遮掩,目光从腋下往回溜——
  叶流西正半跪着,一手拉起车座椅的护罩,另一只手伸进去摸索着什么。
  怪不得那天晚上他翻来找去,就是没找到东西……
  椅罩是障眼法,东西塞到里头去了!


第16章 玉门
  盐壳地,简直要开得人灵魂出窍,肥唐甚至都没法分心去偷瞄叶流西的包。
  这时候才体会到修路工人的伟大,天大地大,修路工最大,这他妈能叫路吗?
  一步一颠簸,像车底下有无数高举的手,鼓噪着把车推得东倒西歪,到后来,身体都麻木了,车没颠的时候,身子都要痉挛似的往左往右抖,跟遭了电击似的。
  更恐怖的是,不止前后左右,360度的方向都长得一模一样,彻底没了方向感,车轮只要稍微偏移那么一点点,驶十里下去,绝对失散,之前听说过,两辆在这儿并驾的车,就因为起了沙尘暴看不清,一刻钟的功夫,就谁也找不着谁了——那时还以为是吹牛,心说再原路倒回去不就行了吗,现在才知道,根本没有原路。
  无招胜有招,这里没有曲里拐弯的岔道,却困死了那么多人,真他妈是世界上最大的迷宫。
  肥唐手心都出汗了,视线死死咬住远处昌东的车不放松,开到后来都绝望了,时速连七公里都不到。
  叶流西也被颠得七荤八素,肚子里翻江倒海,觉得分分钟都能吐出来,她拍车厢,说:“停停停,你这开的还没我走的快,让我缓一会儿,我下去跟车走。”
  肥唐很羡慕她,他也有下车跟着走的想法,但不行,人手不够,他一走,车就没人开了。
  ——
  昌东有点举棋不定。
  他的车,算是有一半是为这种地形改装的,所以走起来不算艰难,这条道其实少有人走,还有另一条路是盐碱滩,虽然绕远,但不那么难走……
  走这条是图近,想斜插进罗布泊镇,但没想到肥唐的车子那么废,大概因为是租的,怕坏了赔钱,不敢往死里造,但这样一来,他的速度就大大被肥唐牵制了,所以现在到底是继续,还是去走远路更合适呢……
  他往车外的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不对,怎么有个人,在盐壳地上走?
  昌东马上停车,车门半开,探身往后头吼:“叶流西!别走盐壳地!”
  四野空旷,声音吼出去发散,叶流西也听不大清,抬头看到他挥手,脚下踩着的盐壳忽然咔嚓一声脆裂,她没提防失了重心,脚往后一滑,边上一块薄的锋利盐壳,正从她脚踝处划过。
  还没察觉到痛,血已经涌出来了,叶流西倒嘘着气坐下去。
  操!进罗布泊第一道彩,居然是她挂的!她还以为就算要死人,也是肥唐第一昌东第二她负责哀悼。
  昌东看见她身子歪,就知道要坏事,下车的时候抓了一厚叠的医用纱布,快步赶过来。
  盐壳地很难走,有专业徒步者认为,行走难度甚至超过最危险的狼塔C线,一是上下起伏,稍不留神就会扭伤;二是盐壳晶体虽然坚硬,但数年侵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脆裂让人踩空;三是盐壳相当锋利,而且由于含各种元素,被割伤的话,伤口好得很慢,换句话说,还不如被刀割。
  昌东走“游鱼道”过来,那是凸起盐壳间的窄窄间隙,懂行的人嫌弃说,窄得只能让鱼游,所以又叫游鱼道。
  到了跟前,听到她痛地嘘气,正摁着纸巾捂伤口,纸巾浸透了,指缝里都渗出血来,至于地上,斑斑点点,极其狼藉。
  昌东迅速蹲下,拿开她的手,把纱布压到伤口上,问她:“你能走吗?”
  心里也知道她应该走不了,只是顺口一问,这种地,单脚跳都不能。
  叶流西摁住伤口,一肚子火不知道往哪撒,气极反笑:“我还能飞,你要看吗?”
  “那你飞一个。”
  不远处,肥唐停车,叶流西没能起飞。
  昌东蹲下身子,脖子略低,伸手揽住她腰,也不说话,等她自己领会,叶流西犹豫了一下,搂住他脖子,身子一轻,被他抱起来。
  他走得小心,尽量加快速度,但还是有血滴下,砸在盐壳边缘。
  走得远了,最初留下那一滩血的地方,忽然沸腾似的滋滋翻沸了两声。
  ——
  昌东把叶流西放到车上,拽翻下她的袜子,拿棉球蘸了酒精,帮她清理伤口。
  盐壳划拉出的伤口不平直,边缘模糊,又带泥沙,不清理好的话很麻烦,当然,后面的愈合更棘手。
  昌东眉头皱起,一声不吭,神色专注。
  叶流西打量了一会昌东,觉得他虽然做人混账,做事倒是认真的,让他带队,该他做到的事情,每次都周到妥帖,从不拖泥带水。
  她喜欢做事认真的男人。
  肥唐终于过来了,看到她脚踝处血迹斑斑,说话声音直打颤:“西姐,你没事吧?”
  其实这颤抖不是因为晕血。
  是眩晕,是兴奋,是情不能自已。
  磨蹭了这么久才过来,就是为了偷开叶流西的包,里头塞很多东西,本子、笔、早已淘汰的破相机,还有个绒制的小包,包身鼓起的形状几乎让他屏住呼吸。
  打开一看,那金嘴帽,还有柔润的带缠丝玛瑙玉,肥唐眼睛都差点湿了,湿里折射出纸迷金醉的半个香港。
  她还真有啊。
  感谢老祖宗传下来的《周易》,感谢龟壳卦具,感谢乾隆卦钱,更感谢自己嗅觉敏锐——毕竟机遇总是青睐那些有准备且勇敢尝试的人。
  叶流西说:“我怎么会没事……去,往那插个杆,下次我再来,要把那块盐壳给铲了。”
  昌东车上有插杆和旗布,是应对迷路作旗标用的,肥唐迷迷瞪瞪地真想去拿,昌东训他:“回车去,你再伤的话,自己爬回来。”
  肥唐一溜烟回车去了。
  ——
  车上多了个伤员,不好再走盐壳地,毕竟受伤需要静养,而走盐壳等同上窜下跳。
  昌东用GPS查看方位,找到曾经走过的拐点,渐渐离开盐壳,绕远上了盐碱滩,这里盐壳起伏要小得多,开了一段时间之后,远处出现散落的小型雅丹,或孤独矗立,或三两围攒,这种雅丹因为离得远,又不成群,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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