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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轮回-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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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飒心跳如鼓,跑起来时小腿都有点打颤:只宗杭身上的喷火…枪能用了,油料也已所剩无几,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息壤的再一轮攻击了……
  到了洞口,她先下,刚一滑进粘膜室,就飞快去找之前有破口的那间,一层层到底,又从半积水的通道里爬出去,只这片刻功夫,那些光流就已经长成了蠕蠕而动的草芽,这速度可真不是开玩笑的,易飒太阳穴突突乱跳:“盘岭叔说要逃,爬不上去也要爬,死也死在出去的路上……”
  说到这,忽然愣了一下,急看向身后。
  不对,丁盘岭没跟她一起下来:他说“快走”,还作势跟她一起冲到破口处,让她先下,但他没跟她一起下来。
  仰头看,丁盘岭果然站在高处的边缘,正用力往外挥赶:“走!快走!能有多快逃多快,马上!”
  丁玉蝶完全懵了,易云巧大吼:“丁盘岭,你不一起走吗?你留着也是白白牺牲,大家一起冲一把啊!”
  丁盘岭不再说话,也没再挥手,站在原地,如一棵老松。
  易飒一咬牙,看水底草芽攒动,瞬间已经有小蝌蚪长短,知道丁盘岭不会是一时冲动,而且这种时候,最忌讳婆婆妈妈:“走!先爬山壁再爬洞,走!”
  四个人,如同四条水线,疾往指定的位置过去,游至中途时,易飒忍不住回头张望,看到丁盘岭已经不在原地了。
  她没再多看,重又回身划水:有些时候,就是要各自为战,不知道同伴的计划,也看不到前路,做好自己这部分就好。
  先要上山壁,然后倒悬着爬到洞口的方位,易飒帮着宗杭脱下喷火…枪:“太重了,轻装上。”
  又顺势托了他一把:“快,别拖拉,有多快爬多快。”
  那一头,易云巧正托丁玉蝶,他腿上受了伤,行动多有不便,得要人从旁照拂,易云巧刚助他上了一个身位,无意间回头,忽然看到,易飒把宗杭扔下的喷火…枪又背上了。
  易云巧心里咯噔一声,直盯着易飒看,易飒正要上爬,蓦地和易云巧的眼神撞个正着,迟疑了一下,挨近前来,低声说了句:“云巧姑姑,保宗杭和丁玉蝶。”
  易云巧差不多明白了。
  她回头看那座肉山,丁盘岭是看不到了,然而肉山下那密密簇簇,正像疯长的野草闪动着泽光在水下摆曳。
  原来,逃也有顺序,有人被保,有人舍生去保。
  易云巧犹豫了一下,蓦地抬手去抹抓她背负的肩带,易飒反应很快,不及细想,迅速侧身避过,她这一抓就抓了个空。
  易云巧没缩手,声调沙哑地说了句:“飒飒,给我吧,你还年轻,我比你年纪大。”
  易飒愣愣看着她,脑子里忽然嗡了一下。
  她一直以为,易云巧照顾她,只是因为易家缺水鬼,那些所谓的“飒飒可怜,这么小就没了家”的说辞只是场面话,又不大瞧得上易云巧总是斤斤计较,怀里揣一本易家的小账,抱怨着其它两家占尽好处……
  顶上传来宗杭焦急的声音:“你们快点啊,怎么还在下头呢?”
  易飒这才回过神来,冲着易云巧笑了一下,把胸腔里上涌的无数情愫硬压了下去。
  现在不是感动和煽情的时候。
  “云巧姑姑,我断后是有原因的,别争了,抓紧吧。”
  她不再看易云巧,伸手抠扒住凹凸不平的山壁,开始上爬,偶尔会转头去看:息壤的复苏比预想中的更加来势汹汹,那一片水光融晃,像正抽长的灌木丛,而这头,哪怕是爬在最前面的宗杭,气喘吁吁之下,也只上了几米高。
  其实根本就爬不上去吧,徒手、高原、气力消耗远甚于平时,很多地方根本无处下脚、也无处着手,有时只能把乌鬼匕首插进山缝里借力——易飒帮着易云巧,一左一右挟着丁玉蝶往上,越爬心里越凉。
  快接近洞口时,易飒再一次回望,心里一沉。
  息壤已经长成了,如同百千根钩藤,又像交缠的团蛇,密密麻麻,盘扭舞摆,每一根都淌毒液,亮獠牙,仿佛即将盛大开餐。
  易飒仰头看宗杭,看他因攀爬而一直颤抖的手臂和小腿,微笑了一下。
  多希望他能回家啊。
  她手一松,从高处坠下,直直落入水中。
  ***
  非常冷,特别特别冷。
  丁碛只从丁长盛那儿听说过自己被捡到时的场景,从不记得,也不可能记得。
  但现在忽然看到了,看到冬天的黄河岸,日光白淡,河面多处结冰,但也有冰裂处,浊黄色的河水汩汩流动。
  近岸边应该是经常有人踏走,所以没大的冰块,黄汤里浮一块块透明的冰,晶莹澈亮,他还是小儿形状,只穿单衣,在水里滚爬,嚎哭,细瘦的小手掌拍打水面,身上左一处右一处,衣服上都挂结黄色的冰碴。
  然后,丁长盛就来了,面目融在冷清的日光里,只能看见轮廓,一步步向着他走……
  冷,特别冷。
  丁碛慢慢睁开眼睛,随着脸上肌肉的牵动,覆着的雪簌簌滑下。
  第一眼,就看到漫天大片素白。
  雪果然是比先番大多了,身上像盖了一层薄被,早已经感觉不到伤口。
  他送过一些人归西,知道自己也快了。
  身侧,丁长盛还四仰八叉地躺着,像条死得透彻的老狗,身子被雪盖住了,只刀柄还露了一截在外头。
  这个人,收养他,又杀了他,他上辈子,一定欠过丁长盛不少债,这辈子还得辛苦,好在就快有尽头。
  丁碛艰难地转了下头,看到远处那个歪斜的滑轮吊机。
  他想起宗杭。
  那一次,他打了宗杭三枪,枪枪都在胸腹,宗杭没立刻死,像他现在这样躺着,睁大了眼睛看他。
  那时候,他不知道宗杭在想什么。
  现在知道了,宗杭也许在想:这世界这么大,前路还有那么多人,那么多种可能,但两扇眼皮一拉合,像两爿永无钥匙的锁咔嚓一声,再也开不了了。
  丁碛笑起来,声音含糊,怪得不像是自己的:这世上,也许真有报应这回事,他被扎了三刀,刀刀也在胸腹,像是要对斤秤两的,去还曾经的债。
  丁碛拼尽全身的力气翻了个身,向着滑轮吊机爬了过去。
  他拼命地爬,脑子里什么都没想,胸腹以下几乎都没了知觉,偶尔停下来,吞两口嘴边的雪,终于爬到吊机下,抓住机身终于一点点站了起来。
  回头看,一条迤逦蜿蜒的宽血道子,眼睛有点看不见了,不觉得是血红的,倒像是粉色,不均匀地揉在白色的雪里。
  他抓住机身上的一条边绳,把自己和机柱绕缠在了一起,省得随时会栽倒,拿机身当拐杖,一推一挪地走到了洞口。
  看了看时间,离下一个约定的整点还有十分钟。
  这么一走动,伤口又流血了,滴滴拉拉,像重症患者艰难地撒尿,丁碛揿下了开关,看绳子慢慢下放,然后反手去拉就近的车门。
  手指头有些僵了,又或者是没力气,拉了好一会儿才拉开,幸好那个摄像机就放在驾驶座上,没费他什么劲,他把开关打开,镜头朝向自己,然而角度不对,也许只能拍到下半身,不过无所谓了。
  丁碛笑起来。
  问那个圆圆的镜头:“是不是没想到,老子临死,还干了一件人事?”
  “希望待会,能他妈上来一个,别浪费老子狗一样爬这么远。”
  ***
  听到扑通水响,宗杭下意识低头。
  看到是易飒,先还以为她是没力气脚软,失手摔下去的,再看到她身上有喷火…枪,且是向着汹汹而来的息壤游过去的,顿时手脚冰凉,大叫:“易飒!”
  正下意识想紧随着跟上,听到易飒厉声喝了句:“你不许下来,给我继续往上爬!”
  易云巧也大吼:“都抓住了,别分心,别他妈让别人白白牺牲!”
  丁玉蝶死死抓住一处凹凸,脸色发白,问易云巧:“云巧姑姑,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
  易云巧咬牙,向丁玉蝶,也向宗杭:“现在往上爬,不能前功尽弃,懂吗?爬!”
  丁玉蝶大叫:“我懂,但为什么是飒飒啊?这不公平!大家可以抽签,可以商量决定,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做这个安排啊?”
  说话间,易飒已经扬起枪口,开关一扳,枪身呈圆弧状斜向上一抡,火舌在半空划开绚烂巨扇,将最前锋的那些息壤尽数燎开了去。
  急抬头看时,见宗杭僵在那不动,又听到丁玉蝶纠结什么公平问题,于是用尽了力气嘶声吼道:“宗杭,你还听不听我的话了?我包里有一本软面册子,你去看了,就知道为什么是我,现在爬!赶紧走!”
  说着,眼角余光瞥到又有三两息壤绞缠着钻扭过来,急抬起枪口,又是一喷,但心中开始觉得不妙:对方好像学乖了,不再全部压来,而是两根三根,打游击战样,存心耗她油料,这样下去,她剩不了几次了。
  易云巧见两个人都不动,知道这恶人得自己来做:“你们不爬不动,对不对得起飒飒在下头拼命?要为她哭也上去了再哭,现在这样算什么?懂不懂轻重?男子汉大丈夫的,这个时候婆妈给谁看?”
  丁玉蝶鼻子发酸,牙槽一咬,终于抬起了头重又往上爬,只宗杭还是不愿动,却也知道下去了也帮不上忙,一时间僵在那儿,易云巧骂他“你要在这挂一辈子吗”,他也红着眼不吭声。
  这一面,易飒又连开了两次火,只感觉背上的储料罐越来越轻,也知道大限以分秒计了,见宗杭跟壁虎入定似的挂在那儿,又是心疼又是心酸,大声道:“宗杭,你听我的话,你们在外头都还有家人牵挂,我没有了,我就希望你能好端端的,能早点回家……”
  又有两道息壤横扫而来,易飒舍不得油料,觉得能省一点是一点,一个猛子扎向水里,猱身一翻,从水下避过。
  见她捱得辛苦,宗杭眼前一片模糊,也知道自己动起来,她才会安心,只得继续往上,但每一步都爬得辛苦,感觉手指抓攀处都是尖利针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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