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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画卷-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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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虽然空间很大,但毕竟是车驾布置,青年坐在厢边,姿势倾斜,似有点抑郁难伸的滋味。他倚着车帘,点了点身旁位置,道:“坐。”

金寒窗惑道:“你是谁?为何帮我?”

青年斜看金寒窗一眼,青年双眉生的黑亮匀长,一瞥之下,剑眉斜起欲飞,像是化为两只与落霞齐飞的孤鹜,青年反问道:“我已经帮了你。你现在反问为何帮你,岂不是问的有些无聊?”

金寒窗弓着身子,尚不坐下,率直道:“我总要知道你的身份。”

青年道:“身份是什么意思?你若想借此来判断我的意图,那就大错特错了。身份的答案不是唯一的,你要我怎样答你?”

车外传来连番应答,金寒窗听到,判断起这青年的身份就有些吃惊,道:“上错车很麻烦的。”

青年重新打量下他,饶有兴味道:“有趣,你做出的事情离经叛道,但骨子里却是个守旧无聊的人。”

“我无聊守旧?我,我那里守旧无聊了。”

金寒窗不愿走既定陈规的家族旧路才孤身闯荡江湖,他最厌烦的就是死板处事,他最兴奋的就是每天脑海都能浮现惊奇的念头。青年说他无聊守旧,金寒窗就张大了嘴巴,一脸被冤枉的表情。

“见面开口就废话连篇,然后还一定要听人自我介绍才能安心,这不无聊加守旧么?近于古董了。”

“做一个明明白白的古董也好。你不说明身份,那我也没必要搭你的车。”

金寒窗转身就要下车。

青年摇摇头,终答道:“我叫做靳雨楼,是水路风烟的人,唐表是我至交。前几日,你们住在曾老街,曾老街就是我的势力范围。”

金寒窗诧异道:“你,你就是水路风烟暮望分舵舵主,‘号称薄幸人’的靳雨楼!”

青年点头道:“不错,这样可以坐下了吧。”

金寒窗顿觉如雷贯耳,坦然坐下。他亦记起为何感觉“水翰三友”面熟了,那三个人就经常在曾老街抛头露面嘛,只不过一个总在杂货铺前看书,像个书呆子,另外两个喜欢随着货队闲聊,三个人表现如同普通路人,所以印象就不深刻,很难让人猜到他们是三位香主级的人物。

“天下水路风烟会”是一个势力遍布大江南北的庞然大物。天下人皆道:但凡一处,只要水可载舟,风可扬帆,烟可炊米,就会有“天下水路风烟会”的门徒。水路风烟可以说是中原水路当之无愧的霸主。

近些年来,水路风烟的触角更渗透到北漠南疆,在中原势力亦难进入的两地已经颇有影响。

“天下水路风烟会”共计有二十位舵主,他们被称为“九沧浪,七惊涛,四柱石”。沧浪舵主负责支系水脉,惊涛舵主掌管要害河道,而二十位舵主中地位最高的柱石舵主则领辖枢纽江系。

靳雨楼绰号“薄幸人”,即是“四柱石”之一。

暮望分舵是“天下水路风烟会”在五年前新设的分舵。靳雨楼奉命至暮望,仅用不到三年时间就将怒江、归江、天女河上的大小林立数十排帮打压得只剩下“水龙会”与“狂沙帮”在苟延残喘。

水路风烟的暮望分舵俨然有了中原东中部水系枢纽舵口的雏形。

第二八章薄幸人(下)

马车停了一会,方才发动。

马车静止这一段时间就像是等着苏娆与全轲滋事。

苏娆与全轲未有妄动。

即使心有不甘,两人却只是睁眼看着,如临大敌。要说留下金寒窗,他们没有这个实力。靳雨楼行事常用雷霆狠辣手段,贸然出手的结果,就是自身可能赔在这里。水路风烟和复梦派、恨愁帮没有过大的冲突,表面上还分别达成了结盟关系,但内里面暗流一直在涌动。

暮望武林自来是恨愁帮和复梦派的天下。水路风烟突然在暮望成立分舵,这消息曾让两家惴惴不安。以水路风烟的雄厚实力,只要在暮望扎下根系,二分天下的暮望武林就会变成三足鼎立的形势,甚至极可能最后变成水路风烟一家独大。水路风烟是罩两帮头上的阴影。恨愁帮与复梦派当然不愿意看到这种演变,两家的对策是暗地扶持水道的排帮,借此阻扰靳雨楼。

不过,这策略没有什么效果。靳雨楼组建的分舵一直盘踞曾老街,发展极快。躁动的排帮们不是被兼并就是被扫除。恨愁帮、复梦派觉察道水路风烟称霸暮望水系的势头不可逆转,两家才顺势和水路风烟形成口头联盟。

恨愁帮与复梦派的精力也没全放在牵制水路风烟的发展上,相互间争斗不休才是主旋律。两家年年缠斗,水路风烟成为暮望第三大势力已无悬念。说是第三,其实只是水路风烟在暮望的根基没有恨愁帮、复梦派深厚,其他在财力、人力、战力等方面都比恨愁帮、复梦派有过之而无不及。

恨愁帮和复梦派在水路风烟的压力下,曾有过和解宿怨的打算。如果不是这次同心街一事,双方不再互耗也是一种可能。

江湖中没有如果。

恨愁帮、复梦派掌门说是演戏也好,赎罪也好,互创伤重并被官府收押,两帮派群龙无首是如今的事实。卢照台、尧汗田所犯之罪判成枭首于市亦不为过,然而,若有途径可以委曲通融,再献上大功一件,未必不能缓释二人,这也是苏娆与全轲对金寒窗这么执着的原因。

因此,即使听闻车中是靳雨楼护着金寒窗,苏娆也没有放弃,她心下狐疑:水路风烟是怎么得到消息?难道那孩子将情报卖予三家?苏娆的心底又多了一股暗火,“红娘子”嘴上却道:“我说这小子上车上得那么情愿,水路风烟不会是和朝廷钦犯有勾连吧。”

威猛大汉嘲弄道:“老婆子,自重点吧,勾连朝廷钦犯的,可是你们两家啊。”

“不长耳朵的蠢汉,复梦派什么时候勾连过钦犯,我们是被人陷害,你再胡言乱语,老身拔了你的舌头!”

“被人陷害还这么凶,来来来,这会差役还没到,大爷陪你过两招,看看你的‘折碑手’到底有多硬,哈哈哈。”

威猛大汉露出挑衅的豪笑,他早就鄙夷苏娆色厉内荏的种种作态了。

“老三,现在能打么,不像话!”中间教书先生模样的丁驰周先瞪大汉一眼,再向全轲、苏娆作揖道:“此事已了,各回各处吧。”

苏娆旁顾全轲。

全轲早没了战意,疤脸汉子黯淡道句:“后会有期。”就无视苏娆的暗示,转头而去。

威猛大汉嬉笑道:“臭老婆子,别看了,好汉打架不寻帮手。”

要回金寒窗再无可能,苏娆恨声道:“好,好,好,你们水路风烟落井下石,做得好哇。从此复梦派与水路风烟不再是盟友!”

威猛大汉指着掉头而去的苏娆喊道:“老婆子,是好啊,这样你们就可以明目张胆的帮持狂沙帮和水龙会的那群兔崽子了,哈哈哈。”

苏娆远去的身影闻言顿了一下,然后更加急速离去。

暮望白天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晚上自然宵禁。每条街上都笼罩着不安的气氛,城门早封,城外进来做生意的农户、外地商贩走不了,提前寻找过夜的地方。热闹的人群在日色明媚的半午就开始散去了,街边的手艺人也纷纷卷了铺盖,卖糖炒栗子的商贩推着栗子车尾缀在华丽四驾马车旁侧。

马车徐驶。

绫罗车厢之内的金寒窗思前想后,不安道:“靳舵主,你公然帮我,不怕他们去府衙告密吗?”

“告密要讲证据。你这个真凭实据在我这里,他们两个拿什么告我?一双肉眼?哼,两家破落户就是告我又怎样,我还反告他们谋逆呢。只要告密的不是你,府衙就没有打击我的理由。”靳雨楼皱眉道:“不过你这个古董,不会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去自首吧?那样我就有些麻烦被动了。”

“我一天到晚东躲西藏的,要投案早就去了。栾祥光腐化一州,我没有杀错,或许这个人本不该我杀,但既然是我错手杀了他,就不后悔。我不投案,是留待有用之身还有事情要了结。”

“留待有用之身,呵呵,有趣。”

“适才被人追逐,如果不是靳舵主解围,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欠靳舵主一个好大人情。唉,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报答的机会。”

“不,你不欠我。”

叹气的金寒窗一怔。

靳雨楼冷漠道:“欠我的是唐表,不是你。”

金寒窗带几分不悦道:“靳舵主认为我必定还不上你的人情了?”

“人情是限于朋友间相交,人情即交情。交情以外,那是利益的交换。我的人情是卖给唐表的,至于利益,和你也谈不上这一点。今夜,就送你和唐表出城,你走了,就算是还我人情了。”

靳雨楼的话说得很明白,很露骨,其眼中没有掩饰,携着一丝蔑色。

金寒窗感觉靳雨楼言谈之中那种“你不配和我谈交情”的藐然气味昭然若揭,他心底的不悦一瞬间都转化成了不服,冷声道:“靳舵主,恐怕今夜我还不能走。”

“不走?你想赖着留下做甚?想再揭一次暮望的地皮?再演一遍锄奸扶弱的把戏?城中正到处缉拿逆贼,可你身上的价码丝毫不比逃窜的逆贼低。你杀的是一方命官,刚刚同心街上刺的也是朝廷大员,都差不多。只不过,那些逆贼经过一番精心布置,来了诸多高手都没有成事,而你呢,你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做成了的!在这个江湖,有人敢对朝廷阴奉阳违、勾连上下、贿通要臣,乃至舞弄朝纲,那不稀奇。如果只是朝廷想想拿你,你还有的是机会躲。但现在是武陵山庄也出了敕令要捉你法办,这一点是没有人能够抗拒的。中原不再有你容身之处,你家里保不住你,水路风烟也不能,唐表的疯言疯语你是更不要听。”

金寒窗心想:我寻曾老街的助力,可不是祈望水路风烟苟全。我接下来要做的可是替天行道、置生死于度外的事情。

“靳舵主……”金寒窗正待细说原委,靳雨楼甫立一指于唇上,要他噤声。

金寒窗把解释的话吞回了肚子。靳雨楼言谈举止间倨傲凌人、颐指气使,金寒窗老大的不高兴。

靳雨楼拉动厢边的暗绳。脆铃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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