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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我的神-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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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是耗子待的地方。
  乌力天扬去了一趟国棉三厂,没有找到卢美丽。匡志勇被厂里抽调到湖北蒲圻,帮助建设蒲圻棉纺厂,卢美丽要照顾有残疾的丈夫,跟着丈夫去了蒲圻。他们把女儿丫丫带走了,把乌力天时当成另一个丫丫,也一起带走了。
  乌力天扬夜里起来,去公共厕所小解,被人堵在厕所里。大晴天,那个人穿一件雨衣,从头罩到脚,像罗宾汉似的突然出现在乌力天扬面前,丢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然后又突然消失掉,把乌力天扬吓得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孩子,你爸爸有可能解放。再忍忍吧,快过去了。”罗宾汉说。
  根据《人民日报》社论《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传达出的中央精神,在总部调查组的参与下,基地文革小组对乌力图古拉做出结论,乌力图古拉定性为犯了严重错误的同志,根据团结——批评——团结的教育公式,被谴送到湖北麻城五七农场,接受劳动改造。
  乌力天扬不在乎乌力图古拉解放不解放。他就是一辈子不解放也没什么了不起。爱解放不解放。乌力天扬这么想。
  乌力天扬那几天有一顿没一顿。幸亏修缮队的那间房子没人肯住,没给收回去。鲁红军先出来一年,一直数着日子等他,等他出来后,鲁红军隔三差五地给他送点儿吃的来,主要是武昌区委食堂里做的馒头,还有生萝卜什么的,乌力天扬总算有个落脚处,不至于饿死。
  鲁红军也没回学校。他爸爸恨不能拿菜刀劈了他。你一只兔子帮黄鼠狼下什么套子?你又不是吃鸡的命!他爸爸这么骂他。鲁红军在家里待不住,成天往基地跑,知道很多事情。简小川上了武汉大学,读的是哲学系;汪百团的小妹妹汪大庆和简明了谈了几天恋爱,现在和高东风谈恋爱,当然是瞒着两家大人,但简明了非常肯定地说,他已经把汪大庆给睡了;邱义群在武斗中被打死了;又有一拨儿孩子当了兵……如今基地的孩子分成两拨儿,一拨儿的头儿是罗曲直,另一拨儿的头儿乌力天扬肯定想不到,是高东风。罗曲直向鲁红军表示,鲁红军可以作为有生力量加入到他那一拨儿去,以抑制职工孩子的嚣张气焰。鲁红军没答应。他觉得他爸爸的话有道理,他吃胡萝卜,不吃鸡,犯不上帮黄鼠狼下套子。他准备养金鱼,用金鱼去换钱,贴补家用,缓和一下紧张的父子关系。
  鲁红军向乌力天扬透露,林彪反革命事件暴露后,简先民被召去北京参加学习,离开基地好几个月,一直没有回来。罗曲直告诉鲁红军,有一天晚上,他听见他爸爸和北京通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是简先民,因为他爸爸一直在说,好的政委,明白了政委。他爸爸通过那个电话以后情绪不好,唉声叹气地对他妈妈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两,简先民这回非垮不可,我算跟错人了。
  “爱垮不垮。”乌力天扬冷漠地说。
  “你不想报仇?你应该报仇。”鲁红军的意思是,他自己犯不上帮黄鼠狼下套子,但乌力天扬不一样,得下套子。而乌力天扬是他的生死朋友,如果乌力天扬需要,他愿意帮他把这个仇报回来,“我们去捅了简先民!我攒了好几把家伙,都开过刃。捅不了他就捅简小川和简明了,看谁读哲学!谁睡汪大庆!”
  乌力天扬眯着眼睛往天上看。黄昏时分,暮色渐次来临,光线十分柔和,天空如同婴儿,一切都呈现出等待的样子,观望的样子,需要唤醒的样子。这种样子是安静的,仿佛一幅洗过一遭的水墨静物。只有暮色懂得那以前涂抹过什么,那之后孕育着什么。
  “不。”乌力天扬说,“没什么仇可报。我没有。”
  乌力天扬吃生萝卜吃得拉肚子,拉了好几天。那天好容易止住,肚子空空的,想吃东西。他给自己煮粥,刚煮好,正吃着,简雨蝉来了。
  吱呀的门如佩瑶叮咚。两年没见,简雨蝉长成大姑娘了。个头儿高了不少。她穿了一条白色的确良裙子,脚下是一双小红皮鞋,翘翘的小鼻头上冒着汗珠,缩着脖子,不断地哈着手指,活像一只在咸水湖边疯疯癫癫觅着食的美洲红鹗。
  “以为你让人打死了呢。”简雨蝉大大咧咧往床上一坐,两条长长的细腿还像小时候那样,吊在那儿不安分地晃悠着。
  “打死了,又活了。”乌力天扬蹲回地上,端起吃了一半的粥,稀里呼噜地喝。
  “鲁红军说你在里面混得不错,谁都怕你。”简雨蝉脸颊上酒窝一闪,用撩人的目光看着乌力天扬,满是快乐的口气,“没剩几颗好牙了吧?”
  乌力天扬不屑回答,故意把汗衫卷起来,撩到胸上,露出两排可怜的肋骨,头发耷拉下来,遮住一只眼睛,继续喝粥。
  “喏,烟券。能买两条好烟,两条孬烟。知道你学会抽烟了。我爸的特权。”简雨蝉把一张烟券丢在床上。它像一只枯叶蝶,百无聊赖地躺在那儿不动。
  “听说你爸要垮台。”乌力天扬冷酷地说。
  “爱垮不垮。”简雨蝉一仰脖子,把额前的散发甩到脑后。
  乌力天扬抬头看了简雨蝉一眼。那是他对鲁红军说过的话。这么说,他和她是一路货色。因为这个,他看得仔细了点儿。一个漂亮绝伦的小美人儿,闪亮的眸子,脸上有几颗俏皮的雀斑;散开的裙摆,兔毛一样干净的短发。污秽的房间里突然充满了苹果甜蜜的味道。乌力天扬兴奋起来,粥碗往地上一丢,用脚扒拉到一旁,开始不着边际地吹牛,满嘴的下流话,夸张地放声大笑,全身抖动起来,好像他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反正,能让自己怎么粗野就怎么粗野。
  简雨蝉懒洋洋地听着,噘了嘴吹头发。她的嘴唇就像两片娇嫩的花瓣一样诱人。她不光是个冷酷的女孩,还是个放荡的丫头。她怎么能这么放荡呢?乌力天扬喉咙里涌起一阵焦渴的痉挛,这让他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我走啦。”简雨蝉突然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乌力天扬还蹲在那儿,有点儿猝不及防,嘴边的粥米粒儿还沾在那儿。简雨蝉从乌力天扬的腿上迈过去。乌力天扬伸手抓住她的小腿。咦。简雨蝉说。她低下头看乌力天扬,就像看见了一只大脚蚊子雄心勃勃地振着双翅朝大海深处飞去的雨燕,充满了对飞翔理解的困惑,并且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转世投胎变成一头猫熊。一绺光滑的头发贴在她的额头上,鼻尖上沾着一星儿汗。
  乌力天扬被简雨蝉看得心惊胆战,颤颤巍巍地把她的小腿往怀里抱。光洁的小腿很滑,好几次从他的手里滑掉,他又重新抓住它。她僵硬着,站在那里不动,厌恶地撇了一下嘴。你是胆小鬼,什么事都干不好,什么事都干不成,我向毛主席保证,没有人会喜欢你,真的。他的脸被裙角拂动着,怒气渐生,呼吸急促,顺着小腿往上爬,站起来,脸贴脸,把她推到床边,推到床上仰着。你敢强奸我吗?有本事你强奸我。他在床边踉跄了一下,差点儿被一堆生火的柴绊倒。他像害怕兔子从胯下跑掉的猎人似的,扑上去,按住她。她根本没有逃跑,只是在他把嘴凑到她脸上来的时候,用力把脸扭到一旁。不让他脏乎乎的、嘴亲上她。他在她身上不着边际地拱了几下,慌里慌张地去扯她的裙子。哎呀!她被拉疼了,身子往上挺了挺,很烦躁地皱了皱眉头。他迟疑了一下,停了下来,像翻了塘的鱼似的大张着嘴。喏。她指了指裙子他看清了,裙子的前面有一排蛋黄色的有机玻璃纽扣。他松开裙角,笨拙地去解纽扣。纽扣滑溜溜的,老是从他手指间滑开。像在嘲笑他。他就是有十个手指头,就是会告状、栽赃、诬陷、耍赖、亡命,也对付不了这几个有机玻璃纽扣。他能感觉到她被他压疼了,她不舒服,极不耐烦,在努力忍着。他失去了控制,在一阵惊慌失措的忙乱中完成了他生命中第一次有伴侣的射精。
  安静了一会儿,简雨蝉把乌力天扬从自己身上推开,从床上爬起来,弯腰拉上一只脱了脚的鞋,直起身子,拉好裙子,扑拉了几下短发,回头看了一眼趴在那儿像一只奋不顾身死掉了的旅鼠似的乌力天扬。
  “闹够了?你个强奸大王。我妈要你明天去一趟。去我家。不用怕我爸。他不在。他在北京等着垮台。”
  门呼扇了两下,关上。乌力天扬慢慢坐起来,万念俱灰地褪下弄脏的裤头,用被单擦干净身子,套上外裤,顺手把飘落到地上的烟券捡起来,揣进裤兜,拉开门,走到屋子外面,靠着墙,慢慢坐下,看天上的星星。
  广袤的夜空就像一个巨大的子宫,那些星星就像一些来路不明的生命。乌力天扬想,宇宙到底有多大?能装下多少生命?它装下了那么多的生命,有干净的,也有肮脏的,它怎么来分辨呢?要是子宫自己有时候干净,有时候肮脏,它还需要分辨吗?那么,他算什么样的生命呢?
  乌力天扬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他抽动了一下鼻子,脸上流淌下一行肮脏的泪水。
  黄昏到来的时候,被江风吹得头发蓬乱的乌力天扬站到简家的客厅里。方红藤看着面前这个孩子,一对招风耳,肤色黝黑,宽肩膀,宽大的颧骨,身子精瘦,长胳膊长腿。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他差不多快要度过孩子的蛰伏期了。他默默地看着她,眼里充满了深谷里的羊羔对豺狼的仇恨。有一刹那,方红藤觉得有点儿害怕,她甚至不敢走过去关上客厅的门。
  “明天早上5点,你到中华路码头轮渡售票处等着,有人带你去看你妈。”她对那个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孩子说,“那个人不认识你。你把左边的裤腿卷起来,别到处走,他会过来问你的名字,还有你妈的名字。你告诉他,然后什么也别说,跟上他。别问他的名字,别提任何问题,他不会告诉你。也别对人说起这件事,我不会承认的。记住,早上5点,中华路码头轮渡。”
  早晨的露水很大,5点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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