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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我的神-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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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红棉树下,那里有爱情鸟飞过。
  我能闻到你鲜血的味道,
  你倒下时吐出的芬芳。
  我将带着它们,
  去寻找杀死你的那个人,
  用他的鲜血浇灌你的坟墓。
  来年,那里会开满无数的野菊花。
  “是写给她牺牲的丈夫的。”武琴向乌力天赫解释,“她很了不起,人民军杂志发表了她很多诗,我们都是她的读者。”接下来,武琴又念了一首本子上的诗,那首诗叫《给女儿的遗言》:
  你的父亲为独立和自由战死了,
  我也会战死。
  用胸膛迎接敌人的子弹。
  除非你倒在解放南方的战斗中,
  否则你就不是我们的孩子。
  除非你是我们留给祖国的一名战士。
  勇敢地站立在枪林弹雨之中。
  “这是写给她女儿小胜的。”武琴伤感地吸着鼻子,把本子还给阮氏红锦。
  乌力天赫把目光投向阮氏红锦。十七岁女人的目光一直等在那儿,它们非常亮,像复仇女神的眸子。
  晚饭是清水煮麦粉,没有菜。部队规定,大米和咸肉要留到最艰苦的时候吃。但也有的老兵先把它们偷偷地吃掉。老兵们知道,为祖国牺牲是迟早的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光荣”。有什么好吃的,先吃到肚子里去。
  乌力天赫在麦粉中撒了一指头盐末。白天行军出汗太多,必须补充盐分,保持力量,这样才能在漫长的路途中不掉队。
  天黑之后开始下雨。丛林的每一棵树都在生产雨。天气冷得要命。胡志明小道就是这样,白天气候宜人,一到夜里寒冷无比,让人难以入睡。给观察小组安排的宿营地很不错,是一个堆满药品的吊脚楼,虽然单薄的竹篱不挡风,可毕竟不用淋雨,不用浸泡在雨水中睡觉,等于是在天堂里。乌力天赫钻进塑胶布中,把自己蜷成一只虾米,这样容易取暖。听着吊脚楼外滂沱大雨敲打树叶的声音,他很快进入梦境。
  下半夜时,乌力天赫忽然被什么惊醒。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枪,同时飞快地往一旁滚了半圈,以躲避射来的子弹或利器击中要害部位。陈子昆比乌力天赫更警觉,站在黑暗中,哼哼着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关上枪保险,把枪收起来,钻回到药箱后面,用塑胶布盖上自己。
  是她。透过雨水闪亮的暗光,乌力天赫看见那个十七岁的女人水淋淋地站在那儿,像一个被同伴抛弃的丛林精灵。营地太小,有部队宿营,支前民工只能睡在露天。乌力天赫关上枪保险,起来挪到门口,把自己的塑胶布递给阮氏红锦,指了指自己刚才睡的地方。那个地方不飘雨。别为她操心,那会浪费你的精力。陈子昆在黑暗中不满地说。
  阮氏红锦站在那儿没动,长发上的雨水还在往下滴淌。乌力天赫躺下,试着避开硌背的竹节。阮氏红锦站了一会儿,也躺下了。他们面对面,在黑暗中对视着。有一片雨水飘进来,把乌力天赫的背打湿了,脖子里全是冰凉的雨水。阮氏红锦伸出一只手。乌力天赫没有动,一滴雨水滚落进他的眼睛。阮氏红锦捉住了乌力天赫的手,把他往自己身边拉,现在,乌力天赫的背离开雨水了。阮氏红锦把身上的塑胶布掀起来,盖住了他俩。我说了,别理她。陈子昆像一只蝙蝠,在黑暗中根本不需要眼睛,骂骂咧咧地说。阮氏红锦低声问了一句什么,大约是在问乌力天赫,陈子昆在说什么。乌力天赫没有回答,用塑胶布裹紧了阮氏红锦。
  吊脚楼外面,狂风大作,大雨滂沱,雨点浇在树叶和吊脚楼上,发出鼓点一样的声音。阮氏红锦孩子般地哼了一下。钻进乌力天赫怀里。她身上湿透了。乌力天赫怜惜地抱紧她。她的呼吸吹在他的脖颈上。有一股金盏花的苦涩味道,他的脚接触到她赤裸的脚趾。她的脚趾像安静的无鳞鱼,冰凉而滑腻。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慢慢转过身,背对着他,一点点贴紧,信赖地让自己全部窝进他的怀里。她太瘦小,简直就是一个孩子。她仍然捉紧他的手不放,好像那是她丢失掉的什么重要东西。她把他的手往上挪,把它放在她的胸脯上,放在她的乳房上,就像一个在询问哥哥自己是不是长大了的妹妹。她冷得打了个寒战,更紧地贴住他,然后,她很快地睡着了,并且在梦中喃喃地说着梦话。
  她的乳房小小的,还没有发育成熟,握在他手中,像一只青涩的桃子。温度上来了,他感到她的腿、她的臀、她的腰肢在渐渐地转暖。鱼儿要游开了。他在蒸腾而来的潮气中闻到了他不熟悉的让人心软的女人的体味。你不是我的孩子……他在心里默默地背诵着那首写给一个失去了父亲的名叫小胜的孩子的诗。
  团在班达农离开老挝国境,进入柬埔寨,沿着一条狭长的地带向巴弋方向前进。
  自从进入老挝境内以后,每天都有一些士兵死去——疟疾、痢疾,被毒蛇咬伤,失足掉进深渊,被湍急的河流冲走,美军的空袭,当地土着武装的偷袭。团长古顿和政委阮友春着急,要参谋长迪龙带一个尖兵班去寻找那条由老象开辟出的神秘小路。向导告诉古顿和阮友春,这样做没有用,前一批大部队是一个多月以前过去的,一个多月,热带雨林足可以生长出另一片森林。
  陈子昆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他嫌每天不到十五公里的行军速度太慢。自从那个雨夜之后,陈子昆对乌力天赫始终没有好脸。他冷冷地说乌力天赫,新兵蛋子,从现在开始,闭上你的嘴,我他妈就不该把你带来。
  部队长途跋涉了两个月,于9月24日踏上巴弋通往马努的19号公路。他们到达了南方。部队在这里进入高山高草区,从那里穿越19号公路,前往高地的首府波来古。在穿越19号公路的时候,阮友春带着陈子昆和乌力天赫来到PK15号标志杆。那里有一块五六尺高的方尖石碑,碑上用越南文和法文刻着两行字:1954年6月24日,法国和越南士兵为了各自国家的荣誉在此地激战并光荣死去。
  “我40年代的战友,大部分都牺牲在这里。”阮友春沉重地对陈子昆和乌力天赫说。周延安带着他的十一名士兵在附近警觉地巡视着,小伙子们像刚出生的狼崽一样,都嗅到了隐约的血腥,一个个僵硬着脖子,一副随时准备跃出去扑住猎物的样子。
  真正的血腥在第九天铺天盖地而来。
  团成功地接近了驻守在美泽的美军第7骑兵旅的一个连队,包围并且在两次突袭中打死了六名美军士兵,打伤了十几名。他们没有想到,美军的炮火支援和空中支援来得那么快,那么猛烈。先是120口径的榴弹炮和直管子炮速射,把65团集结的那片高草地炸成一片火海,然后是空袭。65团被炸得惨不忍睹,部队的建制被集束炸弹炸乱,失去了反击能力。成群结队的65团士兵在燃烧起数丈高火焰的高草中四处逃命,被炸成碎片,被飞机的机枪子弹打中,被飞机投下的可怕的凝固汽油燃烧弹烧着,惨叫着向河流中扑去。
  凝固汽油燃烧弹接着投进河里,胶质的凝固汽油浮在水面上,整个河水都在燃烧,跳进河里的那些士兵全都成了火人。
  乌力天赫在地上爬动。毁灭性的轰炸在摧毁他的意志。他必须寻找一个藏身处。他看见刚才藏身的那块岩石已经消失了,它被一枚二百公斤的重磅炸弹炸得没了影子,年轻的小个子上士周廷安和同样年轻的几个士兵躺在一个巨大的炸弹坑旁,他们的身体已经被火药烧得变了形。
  乌力天赫朝森林里爬去。他必须逃离高草丛快速蔓延的火焰。炸弹把他掀起来好几次,摔得他连肠子都快吐出来了。他加快速度,向森林滚动。攻击直升机一架接一架从他头顶飞过,旋翼叶片搅落下高大树木上的树枝。火箭一枚接着一枚在四周爆炸,灼烫的弹片像冰雹似的四处飞舞,割倒手腕粗的树枝,整个天空都被浓烟罩住,昏天黑地。
  乌力天赫就在这个时候看见了陈子昆。陈子昆躺在一棵齐腰断掉的大树下,大树的上半截压在他身上。武琴则挂在大树上,肠子掉出来,缠了一身。乌力天赫手脚并用地朝陈子昆爬去,掏出急救止血带。但是没有用。他看见陈子昆的整个儿胸膛都被炸开了,甚至可以透过炸开的胸膛,看见他背后泥土中半截血肉模糊的乌梢蛇。陈子昆张着大嘴,两眼直直地瞪着乌力天赫,好像在思考,是不是应该为他没有用火箭弹击落那些战机而戗他一顿。
  乌力天赫一阵恶心,趴在那儿呕吐了几口,吐出肠胃里的浓烟,喘了几口气,让自己平息下来。他把陈子昆的肩牌扯下来,揣进怀里。陈子昆的衣裳已经化成了焦炭,脸也烧得模糊不清,口袋里的东西早就没了,不需要再做任何清理工作。
  森林开始燃烧起来。现在,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免得被烧成焦炭。他朝火海外爬去。一群小脑袋的蓝孔雀抢在他前面,迈动细腿仓皇向森林外逃窜。一只孔雀身上挂着化开了的黏稠的凝固汽油,美丽的尾巴正在燃烧,拖着一团火在他前面飞奔着。然后歪歪斜斜地倒下去,很快化成一团黑泥。
  乌力天赫手脚着地,拼命往前爬动。他不知道他会去哪儿,可以去哪儿。他只知道一件事:观察组只剩下他一个人,没有人再朝他的后背开枪了。
  年冬天,乌力图古拉恢复了自由。
  基地的车把乌力图古拉从麻城农场接回武汉。送进总医院检查身体,然后恢复了他的工作。他的工作是协助新的领导班子调研二级单位的部署情况。同时等待新的工作安排。秘书严之然和司机小陈重新回到他身边,新派了公勤员郝卫围和厨师周晃,警卫的建制也恢复了。至于别的,干部部门没有说,因为干部部门的上面没有说。
  基地新调来了司令员和政治委员。他们在乌力图古拉回到基地之后专程登门看望。司令员叫胡伟,战争年代是二野的。政治委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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