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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通俗演义--明史演义 作者:蔡东藩-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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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已在万历四十年冬季。转眼间已是新春,礼部授诏申请,留中不报。到了初夏,兵部尚书王象乾,又诚诚恳恳的奏了一本,神宗无可驳斥,只说是亲王就国,祖制在春,今已逾期,且待来年遣发云云。溺爱不明。未几,又由内廷传出消息,福王就藩,须给庄田四万顷,盈廷大骇。向例亲王就国,除岁禄外,量给草场牧地,或请及废壤河滩,最多不过数千顷。惟景王载圳,即世宗子,见六十九回。就封德安,楚地本多闲田,悉数赐给。又由载圳自行侵占,得田不下四万顷,不期福王亦欲援例,奏请照行。当由叶向高抗疏谏阻道:
  福王之国,奉旨于明春举行,顷复以庄田四万顷,责抚按筹备,如必俟田顷足而后行,则之国何日。圣谕明春举行,亦宁可必哉?福王奏称祖制,谓祖训有之乎?会典有之乎?累朝之功令有之乎?王所引祖制,抑何指也。如援景府,则自景府以前,庄田并未出数千顷外,独景府逾制,皇祖一时失听,至今追咎,王奈何尤而效之?自古开国承家,必循理安分,始为可久。郑庄爱太叔段,为请大邑,汉窦后爱梁孝王,封以大国,皆及身而败,此不可不戒也。臣不胜忠爱之念,用敢披胆直陈!
  这疏上后,批答下来,略云:“庄田自有成例,且今大分已定,尚有何疑?”向高又以:“东宫辍学,已历八年,且久已不奉天颜,独福王一日两见。以故不能无疑,但愿皇上坚守明春信约,无以庄田借口,疑将自释”等语。看官不必细猜,便可知种种宕约,无非是郑贵妃一人暗地设法,牵制神宗。可巧被李太后闻知,宣召郑贵妃至慈宁宫,问福王何不就国?郑贵妃叩头答道:“圣母来年寿诞,应令常洵与祝,是以迟迟不行。”狡哉贵妃,巧言如簧。太后面色转怒道:“你也可谓善辩了。我子潞王,就藩卫辉,试问可来祝寿么?”以矛刺盾,李太后可谓严明。郑贵妃碰了这个大钉子,只好唯唯而退。
  既而锦衣卫百户王曰乾,讦奏奸人孔学、王三诏,结连郑贵妃、内侍姜严山等,诅咒皇太子,并用木刻太后皇上肖像,用钉戳目,意图谋逆。并约赵思圣东宫侍卫,带刀行刺等情。这奏非同小可,瞧入神宗目中,不由的震怒异常,即欲将原疏发交刑部,彻底究治。向高得悉,忙上密揭道:
  王曰乾、孔学,皆京师无赖,诪张至此,大类往年妖书,但妖书匿名难诘,今两造俱在法司,其情立见。皇上第静以处之,勿为所动,动则滋扰。臣意请将乾疏留中,别谕法司治诸奸人罪。且速定福王明春之国期,以息群喙,则奸谋无由逞,而事可立寝矣。
  神宗览到此揭,意乃稍解,久之概置不问。太子遣使取阁揭,向高道:“皇上既不愿穷究,殿下亦无须更问了。”向高力持大体。去使还报皇太子,太子点首无言。寻御史以他事参王曰乾,系置狱中,事遂消释。神宗乃诏礼部,准于万历四十二年,饬福王就藩。翌年二月,李太后崩逝,宫廷内外,相率衔哀。郑贵妃尚欲留住福王,怂恿神宗,下谕改期,经向高封还手勅,再三力谏,不得已准期遣行。启程前一夕,郑贵妃母子相对,足足哭了一夜。翌晨福王辞行,神宗亦恋恋不舍,握手叮嘱。及福王已出宫门,尚召还数四,与约三岁一朝,赐给庄田二万顷。中州素乏腴田,别取山东、湖广田亩,凑足此数。又畀淮盐千三百引,令得设店专卖。福王意尚未足,又奏乞故大学士张居正所没家产,及江都至太平沿江获洲杂税,并四川盐井榷茶银。多财自殖,必至召殃,后来为流贼所戕,已兆于此。神宗自然照允,且每常怀念不置。
  那皇太子常洛,居住慈庆宫,非奉召不得进见,因此父子二人,仍然隔绝。越年五月,忽有一莽汉状似疯魔,短衣窄裤,手持枣木棍一根,闯入慈庆宫门,逢人便击,打倒了好几个宫监,大踏步趋至殿檐下。宫中呼喝声,号救声,扰成一片,亏得内官韩本用,带领众役,把他拿住。正是:
  妖孽都从人事起,狂徒忽向副宫来。
  未知此人为谁,且俟下回表明。
  
  妖书之发现,巫盅之讦发,以及梃击之突乘,何一非由郑妃母子所致。郑贵妃不得专宠,福王常洵当然无夺嫡思想,风恬浪静,诸案何由发生?然后知并后匹嫡,实为乱本,古语信不诬也。沈一贯力请立储,始颇秉正,乃以楚宗一案,衔恨郭正域,遂欲借妖书以报私仇,甚且牵累沈鲤。天下无论何人,一涉私念,便昧公理,沈一贯其前鉴也。皦生光磔死而郭、沈脱罪,实为大幸。厥后王曰乾之讦奏,事涉虚无。其时幸一贯去位,叶向高进为首辅,奏请静处,大祸乃消。否则比妖书一案,当更烦扰矣。要之专制时代,责在君相,君相明良,国家自治。有相无君,尚可支持,君既昏庸,相亦贪私,鲜有不乱且亡者也。稽古者可知所鉴矣!

  第八十回 审张差宫中析疑案 任杨镐塞外覆全军
  却说内官韩本用等,既拿住莽汉,即缚付东华门守卫,由指挥朱雄收禁。越宿,皇太子据实奏闻,当命巡城御史刘廷元,秉公讯鞫。廷元提出要犯,当场审问。那罪犯自供系蓟州人,姓张名差。两语以外,语言颠倒,无从究诘。廷元看他语似疯癫,貌实狡猾,再三诱供,他总是信口乱言,什么吃斋,什么讨封,至问答了数小时,仍无实供,惹得廷元讨厌起来,立即退堂,奏请简员另审。乃再命刑部郎中胡士相、岳骏声等复审,张差似觉清楚,供称:“被李自强、李万仓等,烧我柴草,气愤已极,意欲叩阍声冤,特于四月中来京,从东走入,不识门径,改往西走,遇着男子二人,畀我枣木棍一条,谓执此可作冤状,一时疯迷,闯入宫门,打伤守门官,走入前殿,被擒是实。”仍是模糊惝怳之谈。士相等以未得要领,难下断词,仍照廷元前奏,复旨了事。当时叶向高因言多未用,引疾告归,改用方从哲、吴道南为阁臣,资望尚轻,不敢生议。但与刑部商议,拟依宫殿前射箭放弹投石伤人律,加等立斩。草奏未上,会提牢主事王之寀,散饭狱中,私诘张差。差初不肯承,嗣复云不敢说明。之寀麾去左右,但留二吏细问。差乃自称:“小名张五儿。父名张义,已经病故。近有马三舅、李外父,叫我跟一不知姓名的老公公,依他行事,并约事成当给我田地。”我跟他到京,入一大宅,复来一老公公,请我吃饭,并嘱咐我道:“你先冲一遭,撞着一个,打杀一个,杀人不妨,我等自能救你。饭罢后,遂导领我由厚载门,入慈庆宫,为守门所阻,被我击伤。后因老公公甚多,遂被缚住了。”之寀知老公公三字,系是太监的通称,复问马三舅、李外父名字,及所入大宅的住处。差又答非所问。且云:“小爷福大,就是柏木棍琉璃棍等,也无从下手,何况这枣木棍呢?”之寀问了数次,总无实供,乃出狱录词,因侍郎张达以闻。并云:“差不癫不狂,有心有胆。惧以刑罚不招,示以神明仍不招,啜以饮食,欲语又默。但语中已涉疑似,乞皇上御殿亲审,或勅九卿科道三法司会审,自有水落石出的一日。”户部郎中陆大受,及御史过庭训,复连疏请亟讯断,均留中不报。无非顾及郑贵妃。
  庭训乃移文蓟州,搜集证据,得知州戚延龄复报,具言:“郑贵妃遣宫监至蓟,建造佛寺,宫监置陶造甓,土人多鬻薪得利。差亦卖田贸薪,为牟利计,不意为土人所忌,纵火焚薪。差向宫监诉冤,反为宫监所责,自念产破薪焚,不胜愤懑,激成疯狂,因欲上告御状,这是张差到京缘由。”廷臣览到此文,均说差实疯癫,便可定案。若果照此定案,便省无数枝节。员外郎陆梦龙,入告侍郎张达,谓事关重大,不应模糊了案,乃再令十三司会鞫。差供词如故。梦龙独设词劝诱,给与纸笔,命绘入宫路径,并所遇诸人姓名,一得要领,许他免罪,且准偿还焚薪。张差信为真言,喜出望外,遂写明:“马三舅名三道,李外父名守才,同住蓟州井儿峪。前云不知姓名的老公公,实是修铁瓦殿的庞保,不知街道的住宅,实是朝外大宅的刘成。三舅、外父,常到庞保处送灰,庞、刘两人,在玉皇殿前商量,与我三舅、外父,逼我打上宫中。若能打得小爷,吃也有了,穿也有了,还有姊夫孔道,也这般说。”写毕数语,复随笔纵横,略画出入路径,当即呈上。梦龙瞧毕,递示诸司道:“案情已露,一俟案犯到齐,便可分晓,我说他是未尝疯癫呢。”便佯慰张差数语,令还系狱中,即日行文到蓟州,提解马三道等。一面疏请法司,提庞保、刘成对质。庞、刘均郑贵妃内侍,这次由张差供出,饶你郑贵妃能言舌辩,也洗不净这连带关系。就是妃兄郑国泰,也被捏做一团糟,担着了无数斤两。我为贵妃兄妹捏一把汗。国泰大惧,忙出揭白诬。给事中何士晋,直攻国泰,且侵贵妃,疏词有云:
  罪犯张差,挺击青宫,皇上令法司审问,原止欲追究主使姓名,大宅下落,并未直指国泰主谋。此时张差之口供未具,刑曹之勘疏未成,国泰岂不能从容少待?辄尔具揭张皇,人遂不能无疑。若欲释疑计,惟明告贵妃,力求皇上速令保、成下吏考讯,如供有国泰主谋,是大逆罪人,臣等执法讨贼,不但贵妃不能庇,即皇上亦不能庇。设与国泰无干,臣请与国泰约,令国泰自具一疏,告之皇上,嗣后凡皇太子皇长孙一切起居,俱由国泰保护。稍有疏虞,即便坐罪,则人心帖服,永无他言。若今日畏各犯招举,一惟荧惑圣聪,久稽廷讯,或潜散党羽,使之远遁,或阴毙张差,以冀灭口,则国泰之罪不容诛,宁止生疑已耶?臣愿皇上保全国泰,尤愿国泰自为保全,用敢直陈无隐,幸乞鉴察!
  先是巫盅一案,词已连及郑贵妃内侍,至是神宗览到此疏,不禁心动,便抢步至贵妃宫中。当由贵妃迎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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