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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通俗演义--明史演义 作者:蔡东藩-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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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痴,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不消多时,已将他灌得烂醉,东斜西倒,一步也走不得。忠令人扶瑶起座,就客厅睡下,轻轻的解了金刀绣袋,星夜打点公文,并呈入刀袋等物,具说阮浪受上皇命,以袋刀结瑶,意图复辟,瑶自醉中说出,因此飞章上告。景帝震怒,立降严旨,将阮浪、王瑶二人,逮系诏狱,令法司穷究。刑讯了好几回,浪、瑶不肯诬供,只把实情上诉。瑶此时酒已醒了。卢忠闻着,未免后悔,暗想他二人如此抗直,倘或反坐起来,还当了得,不如往询卜筮,预占吉凶。患得患失,自是小人情态。遂屏去侍从,独行至卜者仝寅家。全寅少瞽,性聪敏,学占验术,所言多奇中。及与卢忠代卜,得了一个天泽履卦,忠尚未表明实情,寅不禁摇首道:“易言:‘履虎尾,咥人凶,’不咥人犹可,咥人则凶。”这一语说出,吓得卢忠面如土色,勉强答道:“汝试依卦占断,不必隐讳。”寅复道:“上天下泽为之履,天泽不分,凶象立见。敢问所为何事?请即示明。”忠见他语语中肯,仿佛似仙人一般,只好说明大略。寅笑道:“无怪卦象甚凶,试思今上与上皇,前为君臣,今为兄弟,天泽素定,岂可紊乱?汝乃欲他叛君背兄,是明明所谓咥人了。此大凶兆,一死且不足赎罪。”大义微言,非江湖卖卜者比。忠闻言大惧,忙求寅替他禳解。寅答道:“获罪于天,禳解何益?”忠再三哀恳,寅方道:“履道坦坦,幽人贞吉,君能作幽人么?”忠战栗道:“我为原诉,何从隐避?”寅想了一会,悄悄与忠附耳,说了几句,忠才拜谢而去。不数日,忽传卢忠病狂,在市上行走,满口胡言,歌哭无常,于是中官王诚,及学士商辂,入白景帝道:“卢忠病风不足信,望陛下休听妄言,致伤大伦!”景帝意始少释,并逮卢忠下狱。未几又释出,谪戍广西,令他带罪立功。仍是有意回护。阮浪久锢,王瑶磔死,只他最是晦气,然亦可为好酒耽色者戒。一场大案,总算化作冰消了。
  是年冬月,乜先复遣使至京,贺来年正旦,且贡名马。尚书王直,请遣使答报,有诏饬兵部议决。于谦道:“去年乜先使来,臣闻他弑主为逆,尝请发兵讨罪,未邀俞允,今反欲遣使答报么?”原来景泰二年,乜先曾弑主脱脱不花,于谦请讨逆复仇,景帝不从,至是乃复阻遣使,竟得罢议。惟脱脱不花被弑情由,亦须补叙明白。先是脱脱不花娶乜先姊,生了一子,乜先欲立以为嗣,脱脱不花未允,且与乜先夙有违言。乜先遂攻脱脱不花,脱脱不花败走,经乜先追击,杀死脱脱不花,把他妻孥收没,自称监国。至景泰四年,且僭立为汗,复遣使致书,称大元田盛可汗。田盛二字的音义,与天圣相似,末署添元元年。景帝答书,亦称他为瓦剌汗。景帝不从于谦之请,且称他为汗,亦是投鼠忌器之意。乜先遂日渐骄恣,且据有脱脱不花的妃妾,左抱右拥,朝欢暮乐,害得朝政不理,部众分解。蛾眉误国,中外一辙。阿拉知院求为太师,乜先不许,且将阿拉二子,尽行杀毙。阿拉大怒,纠众攻乜先,乜先沈湎酒色,毫不设备,竟被阿拉拿住,数他三罪道:“汉儿血在汝身,脱脱不花汗血在汝身,乌梁海血亦在汝身。天道好还,今日汝当死。”乜先无词可答,竟被阿拉一刀,挥作两段。阿拉欲继立为汗,忽被鞑靼部目孛来杀入,战败身死。孛来夺乜先母妻,并玉玺一方,访得脱脱不花子麻儿可儿,仍拥立为鞑靼汗,号称小王子。自是瓦剌骤衰,鞑靼复炽,事见后文,姑且慢表。此段是承前启后文字。
  且说皇子见济,立为东官,仅阅一年有余,忽得奇疾,竟致不起。可谓没福。景帝悲恸得很,命葬西山,谥为怀献。礼部郎中章纶,及御史锺同,以东宫已殁,并无弟兄,不如仍立沂王,藉定人心。凑巧两人入朝,途中相遇,彼此谈至沂王,甚至泣下,遂约定先后上疏,同为前茅,纶为后劲。退朝后,同即抗疏上陈,略云:
  父有天下,固当传之于子。乃者太子薨逝,足知天命有在。今皇储未建,国本犹虚,臣窃以为上皇之子,即陛下之子,沂王天资厚重,足令宗社有托,伏望扩天地之量,敦友于之仁,择日具仪,复还储位,实祖宗无疆之休。臣无任待命之至!
  疏入后,景帝心殊不悦,勉强发交礼部,令他议奏。礼部尚书胡等,窥上意旨,料知原奏难行,只把缓议二字,搪塞了事。那时章纶依着原约,因月朔日食,进呈修德弭灾十四事,差不多有数千言,内有悖孝悌一条云:
  孝悌者百行之本,愿陛下退朝后,朝谒两宫皇太后,修问安视膳之仪。上皇君临天下,十有四年,是天下之父也。
  陛下亲受册封,是上皇之臣也。上皇传位陛下,是以天下让也。陛下奉为太上皇,是天下之至尊也。陛下宜率群臣,于每月朔望,及岁时节旦,朝见于延安门,以尽尊崇之道,而又复太后于中宫,以正天下之母仪,复皇储于东宫,以定天下之大本,则孝弟悉敦,和亲康乐,治天下不难矣。
  景帝览到此奏,不禁大怒。时已日暮,宫门上钥,有旨自门隙中传出,命锦衣卫执纶下狱。越日,复逮系锺同,饬刑部严究主使。同、纶两人,供称意由已出,并非人授。刑部说他抵赖,尽情拷掠,一连血比三日,语不改供。会大风扬沙,天地昼晦,伸手不辨五指,刑官也害怕起来,方将二人还系狱中,把狱案渐渐缓下。不意南京大理寺少卿廖庄,又遥上奏章,请景帝朝谒上皇,优待上皇诸子。景帝阅未终疏,即搁过一边。过了一年,庄因事到京,诣东角门朝见,顿触起景帝旧嫌,说他平时狂妄,饬杖八十,谪为定羌驿丞。可怜这廖庄无辜受灾,既受杖伤,还要奔波万里,辛苦备尝,正是祸来天上,变出意中。谁要你多嘴?内侍复入白帝前,言罪魁祸首,实自同、纶。景帝乃特取巨梃,交给法司,令就狱中杖同及纶,每人五百下。同竟杖毙,纶死而复苏,仍拘狱中。刑部给事中徐正,揣摩迎合,上言沂王尝备位储副,恐被臣民仰戴,不宜久居南宫,应徙置封地,以绝人望。这奏上去,总料是餍惬帝心,足邀宠眷,哪知降旨下来,语语驳斥,谪戍穷边。该死。自此廷右诸臣,统做了反舌无声,把建储事绝不提起。
  忽忽间已是景泰七年,元宵甫届,皇后杭氏,竟罹了风寒,起初是寒热交侵,嗣后变成重症,一到仲春,呜呼哀哉,景帝又复悼亡,自不消说。其时宫中有个李惜儿,本系江南土娼,流转京师,姿态妖艳,色艺无双,都下狭邪子弟,评骘花榜,目为牡丹花。声誉传入禁中,为景帝所闻,更令内侍召入,一见倾心,即夕侍寝。惜儿是妓女出身,枕席上的奉承,比妃嫔等不啻天渊,景帝畅快异常,备极恩遇。可怜无德的女人,往往因宠生骄,因骄成悍,入宫不过两三年,与景帝恰反目数次。毕竟龙性难驯,耐不住妇女磨折,一场吵闹,逐出宫外。未免薄幸。杭皇后本得帝宠,又遭病殁,此外虽有妃嫔数人,仅备小星,没甚才貌,情怀恻恻,长夜漫漫,教景帝如何度日?当下采选秀女,得了一个丽姝,体态轻盈,身材袅娜,性情容止,都到恰好地位,惹得景帝越瞧越爱,越爱越宠,春风一度,无限欢娱,因她生父姓唐,遂封为唐妃。越半年又晋封贵妃。每游西苑,必令贵妃乘马相随。一日,马惊妃堕,几乎受伤。景帝鞭责马夫,打个半死,别令中官刘茂,拣选良骏,控习以待。又增建御花房,罗致各省奇葩名卉,作为游赏处所。风流天子,绰约佳人,相对含欢,无夕不共,好一座安乐窝,尝遍那温柔味,无如好梦难长,彩云易散,到了景泰八年元且,朝贺礼毕,忽觉龙体违和,好几日不能临朝。百官问安左顺门,太监兴安出语道:“公等皆朝廷股肱,不能为社稷计,徒日日问安,有何益处?”众官语塞,诺诺而退。到了朝房,大众以兴安所言,意在建储,御史萧维桢等,拟请复沂王为太子。学士萧镃,以沂王既退,不便再立,须另择元良为嗣。彼此酌定,遂缮好奏折,呈请立储。待了数日,方有中旨颁下,谓朕偶有寒疾,当于十七日临朝,所请着无庸议。众官见了此旨,又面面相觑,莫名其妙。会将郊祀,帝舆疾出宿斋宫。明代故例,每岁正月大祀天地于南郊。因病日加剧,势难亲临,乃召武清侯石亨至榻前,命摄行祀事。
  亨见帝病甚,退语都督张軏,及太监曹吉祥道:“公等欲得功赏么?”张、曹二人闻言,不禁奇诧起来,便惊问何事?亨密语道:“皇帝病已深了,立太子,何如复上皇。”吉祥跃起道:“石公好计!石公好计!”小人无不好事。亨复道:“此系我一人主见,还须得老成一决。”张軏道:“商诸太常卿许彬,可好么?”亨点首称善。当下同至许彬宅,与商密计。彬矍然道:“这是不世大功,事在速为,可惜我年已老,无能为力,惟意中恰有一人,何不往商?”亨问为谁?彬答道:“便是徐元玉。”亨等喜谢而出。看官道徐元玉是何人?就是当年倡议南迁的徐珵。珵因南迁议,为景帝所薄,久不得迁,他却谄事大学士陈循,屡托保荐,循果屡登荐牍,景帝见徐珵名,好似一个眼中钉,辄摈不用。循语珵道:“官家怕见你名,须改易为是。”珵乃易名有贞,别字元玉。无巧不成话,适值黄河决口,屡堙屡圯,循遂运动廷臣,荐举有贞。景帝果也忘怀,竟擢他为佥都御史,督治黄河。有贞福至心灵,把屡堙屡圯的决口,熔铁下水,竟得塞住。且疏浚下流,畅达河道,河患遂灭。还京复命,复邀奖叙,进左副都御史,寻调右副都御史。追溯徐有贞履历,要言不烦。及石亨等到有贞家,说及复辟大计,有贞很是赞成,并云须令南宫知此意。軏答道:“昨已密达上皇了。”有贞道:“俟得复报乃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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