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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生-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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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呀,不就那么一点吗?再把别的妞也叫上。好久没去‘周末狂热’了。”
  “神经病!今天是周日啊。”
  “管他呢,总有一家迪厅开着吧?今天我请客,大家热闹热闹。”
  “你怎么了?”
  “来了你就知道,不来后悔一辈子。要感谢今天日本德比赛上的幸运之神——卡兹拉·海赛克啊。”
  “押对了?”
  “闭着眼押了十万,中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欢呼声。
  三个小时后,拓实开始尽情狂舞。他们硬让一家歇业的酒吧开门迎客,叫来一伙只要能白喝酒就不要命的狐朋狗友,即兴大跳迪斯科。廉价的音响放着英国比吉斯乐队的歌曲,威士忌和啤酒的瓶塞纷纷被拔出。这些家伙卖力地给拓实打着拍子,他更飘飘然了。有人为了让气氛更加热烈,竟脱光了衣服。
  时生打开店门走进来时,场内正值最高潮。拓实站在桌子上,正装模作样地模仿着约翰·屈伏塔。
  “喂,时生,亏你找得到这里。”拓实从桌子上跳下,“各位,他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小弟。”
  场内响起一片欢呼声。
  “好棒哦,也给我预测下嘛。”一个女孩媚声道。
  “那怎么行?他是我专用的。”拓实搂住时生的肩膀,又对他笑道:“对吧?”
  时生却没笑,面无表情地看着拓实。“你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呀,稍稍庆祝一下——”
  时生甩开了拓实的胳膊。
  “眼下是干这种事的时候吗?我可不是为了你这个菜告诉你哪匹马会赢。”
  “话是不错,可赚了那么多,稍稍花掉点又何必大惊小怪呢!”
  时生板起脸,挥起右拳砸向拓实的脸。尽管拓实喝醉了,拳的速度也并非快到躲闪不及的程度。然而,拓实却没躲,拳头命中了他的鼻子。
  他的一个朋友站起身,一把揪住时生的衣领。
  “小子,你要干吗。”
  “别动,不关你们的事。”拓实捂着脸站起来,与时生四目相对。时生露出悲哀的神情,看着他。
  拓实环视一周,说:“不好意思,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大家回去吧。”
  这伙人的表情都像中了邪一样,疑惑不解地看着拓实和时生,出了店门。其中有一人嘀咕道:“拓实被人打,还真稀罕哪。”
  拓实看了一眼捂着脸的手,手上有血。可不知为什么,他并不生气,甚至还有些惭愧。
  “对不起。”时生说。
  “没什么。”拓实摇了摇头,“不知怎的没躲开,好像觉得不应该躲开似的。”
  他用身旁的餐巾纸擦了擦鼻子。纸立刻被染红了。
  “走吧,拓实。”时生说道,“不是要去找女朋友吗?然后,还要去生下你的人。”
  拓实攥着沾血的餐巾纸,点了点头。“是啊,上路吧。”
  时生微微一笑,露出一点虎牙。
  
  
  14
  
  第二天晚上,拓实决定和时生一起去锦系町的紫罗兰。拓实提议,如今有钱了,可以坐出租车过去,但被时生否决了。
  “有什么不行?比两个人的电车费也多不了多少。”
  “这种做派不好,虽说有了些资金,可也不一定够啊,根本不知道找到千鹤要费多大功夫。”
  “知道了。真麻烦!”拓实倒也不好反驳。
  两人乘电车到浅草桥,换乘总武线。时生上车后也不坐下,专心望着窗外。
  “看什么呢?这么一本正经。”
  “没什么,看看街景。”
  “没什么特别的景色吧?”
  电车一过隅田川,就见各种大大小小的建筑物鳞次栉比,空隙间则填着许多民居,毫无统一感,给人杂乱的印象。
  “你为什么住在浅草呢?”时生问道。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换了很多工作,逛了很多地方,最后就来到了浅草。”
  “你挺喜欢那儿?”
  “是啊,觉得不错。”拓实擦了一下人中,“那里的人都很有意思。”
  “人情敦厚?”时生笑了。
  “你也太单纯了,以为平民区就人情敦厚?要我说,没有哪儿比那里更要小心提防的了,那里的人个个居心叵测,平时都深藏不露,偶尔做些手脚,互相算计着过日子。就是这种小市民,得过且过,谁上当受骗了只能怨自己,人人都抱着这样的心态生活。”拓实歪了歪脑袋,“不过,说不定这就是真正的人情。想到即便被这人耍了也无可奈何,倒反而心里踏实。把别人都想得太好,也算不得人情。”
  “真是个好地方,”时生又将视线转向窗外,“叫人有些羡慕!”
  “这有什么可羡慕?我总有一天要住进高档住宅区,世田谷或田园调布,一掷千金,盖一座豪宅。”
  “那就是你的梦想吧。”
  “不止这些,还有更远大的呢,比如,买下土地房屋,然后租出去大把大把赚钱,你不觉得很爽吗?开着进口高级车到处兜风,再让身材火辣的外国美女陪着。”
  时生频频注视着拓实:“你也野心勃勃啊,嗯,也难怪,就是那么个时代。”
  “你这是什么话?”
  “啊,没什么。你就不想脚踏实地地挣钱吗?”
  “如今的世道,脚踏实地就得受穷。虚张声势也好,故弄玄虚也好,押中大冷门就能赢。”
  “可人生不仅仅是金钱啊。”
  “瞎说什么?说到底就是金钱。现在的日本不是从战后的谷底重新站起来了吗?听说外国佬说咱们日本人是住在兔子窝里的工蜂,那只不过是嘴硬,对那些家伙,只要用成捆的钱抽他们耳光就行了。”
  时生不知为何垂下了头,然后又转向窗口,开口道:“日本的确会凭着这股干劲赚全世界的钱,至少还有十年经济繁荣的时间,人们开始斗富,铺张浪费。那都是枉然,能留下些什么呢?”
  “这不正求之不得吗?”
  时生摇摇头。“梦总是突然醒的,就像泡沫一般,越吹越大,最后啪地破灭,什么也没有,除了空虚。没有脚踏实地建立起来的东西,就无法形成精神和物质上的支撑。要到那时,日本人才会明白。”
  “你在胡说什么?”
  “我们失去的东西呀。从现在起再过十多年,谁都将失去重要的东西,包括你刚才说的人情。”
  “别说得像真的一样,哪会有这种事!日本今后将不断地强大起来。能赶上这潮流的就是赢家。”
  拓实紧握拳头在面前晃了晃。时生小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到达锦系町时,霓虹灯都已亮起,紫罗兰的门上也挂着“营业中“的牌子。他们推开门走了进去。或许是时间还早,只有一个客人坐在吧台旁。妈妈桑坐在那人身边。螳螂脸调酒师对拓实他们露出客气的笑脸,可马上又板了起来。
  “啊,是你们呀。”妈妈桑也显得无精打采。
  “上次多谢了。”
  “又来干吗?不是说过了吗?千鹤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妈妈桑这么一说,身旁的客人露出意外的表情看着拓实他们,那是个三十出头、面部轮廓分明的男子。
  “这两位是……”
  “说是千鹤的朋友,正在找她呢。”
  “哦。”那人露出颇感兴趣的眼神。
  “你是谁?”拓实问道。
  那人诡笑道:“问别人的名字前,应该先自报家门。”
  “那就算了吧。”拓实又转向妈妈桑,“你对那些人说我的事了?”
  “你说谁呀?”
  “少装蒜!星期六,我们走后来的那两个。他们也是来打听千鹤的吧?然后,你就把我的情况告诉了他们,不是吗?”
  妈妈桑撇了撇嘴,叹了口气。“不行吗?我想你们都在找千鹤,说说也没什么关系。我这么热心,你该感谢我才是。”
  拓实哼了一声,回头对时生说:“你听见了吧?她到翻脸了。”
  “没别的事就回去吧,要不也像这位客人一样,喝上一杯。来到营业的酒吧问东问西的,至少也得喝一杯吧。”
  “有意思。喝就喝,你要是以为我们没钱,就大错特错了。”
  “喂,拓实,”时生在后面拉了拉想摆阔的拓实,“别上她的当。”
  “话都说了,还能收回吗?”拓实甩开他的手,瞪了调酒师一眼,“喂,干脆拿高档的来吧。”
  “嚄,嚄!”螳螂脸调酒师睁大了眼睛,“高档的也有很多种,你要哪种?”
  “这个……”拓实一时语塞,紧接着又道:“拿破仑,要拿破仑。”
  “哦,哪一种?”
  “拿破仑就是拿破仑呗!莫非这里没有这种高档酒?”拓实话一出口,调酒师就嘿嘿笑了起来,妈妈桑也忍俊不禁。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
  时生从背后对他耳语道:“拿破仑是一种白兰地的牌子,不是酒的名称。”
  “呃,是吗?”
  “当然。连酒都不懂的小混混还充什么阔!”调酒师恶毒地说。
  拓实觉得热血冲上脑袋,左拳已经举到胸前,只想马上跃过吧台。但是,他的手被时生拽住了。
  “不行,拓实。”
  “给他轩尼诗。”妈妈桑身边的客人开口了,“我请客。”
  调酒师颇觉意外地说了声:“是。”
  “别多管闲事。”拓实对那人说道。
  那人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却不是妈妈桑和调酒师那种令人恶心的嘲笑。“我想听到下文才请你喝酒,不用客气。”
  调酒师在拓实面前放下一只酒杯,装模作样地斟上了白兰地。
  拓实犹豫一下,将手伸向玻璃杯,刚将杯子端到嘴边,一股甘醇的浓香就钻进鼻子。他抿了一小口,含在口中。酒的滋味仿佛是那香气的结晶,令人舒心地刺激着舌头,并迅速扩散开来。
  “和电气白兰地不一样吧?”调酒师擦着杯子,饶有兴致地说。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拓实嘴上这么说,手却握着酒杯不肯松开了。
  “随时别人请客,我也算是店里的客人了,你得回答我的问题。”他对妈妈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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