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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火:一个少女帮的自白 作者:[美] 乔·卡·欧茨-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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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响,一些锡制的广告标语,如骆驼牌香烟、阳光汽车油,提供22毫米步枪打成密密麻麻的洞的梅尔烟袋。到了哈蒙德县的露天市场,市场是一派冬季萧条的景象。就在这里,猝然,一声警笛在她们身后响起,起初很微弱,渐渐地声音大了,紧急而愤怒,不会弄错的。于是长腿从后视镜里斜视了一眼,咕哝着,“哦!——哦,该死的!”尽管她一开始并没有看清是巡逻车(这是一个州公路巡逻警官,他正在抄下这辆抢来的别克车的车速,这辆别克车在一个限速五十五英里的地带车速达到了每小时八十至八十五英里)。就在这一瞬间,长腿不假思索,赶忙钻进车内,或者是打开她的弹簧刀准备将刀尖刺向她的敌人的咽喉。她弯着身子,握紧那双擦热了的、强有力的小手,猛打方向盘,两手成时钟上十一点与一点之间的姿势,她的脸如同成年人的一般,目的明确,意志坚定。她将油门踩到底,于是“狐火”姐妹们就高声喊叫,仿佛沉浸在过山车里那样陶醉,那样刺激,那样冒险,她们的车一路向下开,这样一路狂奔到哪儿去呢?

  “长腿——不要让他抓到咱们!”
  “——他妈的!”
  “我决不回去!”
  “我们需要一把枪!”
  “打穿他的轮胎!”
  “他追上来了!”
  “不,他追不上!”
  ““狐火”决不倒退!“”
  “哦——长腿——”
  “天哪!”

  在十字路口正好有一辆柴油机发动的卡车经过,它打出黄光,但长腿不会停下,即使她能够停下,她也开得太快了。她倾斜着身子猛地按喇叭,别克车内充满女孩子们的尖叫声。长腿一下没有看清方向就将车拐进了左边的一条巷子里,突突地开了过去,从卡车挡风玻璃里望见司机的脸像一个气球高悬着,他惊呆了。戈尔迪一边发出神经质般的大笑,一边向司机打手势。长腿将别克车又倒回来拐进右边的巷子里,避免与开着破烂的捡来的货车的某个老东西迎头相撞。别克车的轮胎只稍稍滑行了一会,好像是戏弄那老家伙,她们就渐渐地开下去,进入到了乡间,到了她们不熟悉的农田,因为她们都在城里长大,没有见过这些农田。美国104国道,一条双向行驶的公路,两边都是田野,田野里白雪耀着星光,一排排的干玉米杆上聚集了很多黑色的大鸟——乌鸦?——在懒洋洋地盘旋着。在她们后面,警车减速了,但她们仍然能听见警笛声。后排的一个女孩子斜过身体,将收音机音量调到最大,借此想淹没那警笛的声音。是“来自红莫林的歌”,声音振聋发聩,歌声却是极度忧伤,让人十分向往,不知羞耻的向往。马迪处于一种异常而强烈的恐慌中,她匍匐着紧靠在前面座位的后背上,弯成长腿的姿势,就像一个默默地弯曲着身体睡在母亲怀里的婴儿。她闭上眼睛,眼球还在眼睑后面拉扯着。她闭上眼睛,哦,上帝,哦,我的上帝,不要让——这不是祷告。马迪·猴子,又叫“杀手”,因为她聪慧狡黠,口齿伶俐,她不信上帝,的确她太聪明,不信任何天上的天父——上帝(他会在天上的哪儿呢?——这过去的几个月里她一直在阅读有关天文学方面的书籍,她一直在凝视着那错综复杂、令人神魂颠倒的夜晚的天空,那个在哈蒙德这个工业城市上方的不甚清晰的天空,可至少他不在那儿)!她的嘴唇动了动。她有独立的思想、独立的意志,她在想多年前她与妈妈睡在一起的情形,那个女人现在没有了,是她的妈妈啊!没有必要决定一个人的身体从哪里开始,另一个身体又离开了,在这样温暖、这样亲密、这样友爱的环境里,她看见了妈妈的脸,倒了过来,一张膨胀的、东倒西歪的脸倒了过来,还有妈妈那被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被捆着的手臂,她在楼梯上将自己摔得鼻青脸肿,鲜血直流;人们叫来了救护车和担架:她的嘴巴张得就像一条无声的痛苦的鱼嘴。马迪听见自己的心里:我必须诅咒这片我身处的天空。可是声音还没有落下,就听见身后的警笛声呜呜而来。该死的家伙,他追上来了。然而长腿是决不会投降的,“狐火”决不说抱歉!“狐火”蔑视死亡!树林在她们的车子后面沙沙作响,雪堤上立着的邮箱歪歪倒倒,一道浅蓝色的光辉洒向天空又折射到洁白的雪地上,照到一排排的冰杆和一溜的冰针上,车窗外的风振动着汽车,就像哀鸣一般,摇动的车箱内不断传出“哦!哦!哦!”的叫喊声和小狗托比的吠声。像长腿的姿势那样,马迪蜷缩着身体,闭着眼睛。她相信她最终能感觉到地球的旋转,那看不见的急流悄悄地承载着你向前,向前,直到你的速度超越了它的速度;最终你自由了,没有了地心引力的牵制。“狐火”决不说决不!
  这时,这部抢来的铬合金材质的绿松色别克车翻了——翻转,翻转,再翻转!——汽车翻倒在了泰德曼之角向北的一个漂流着雪水的田野里。从费尔法克斯大街的埃迪烟草店出发,长腿已经开了十一英里,其中六英里,她开得飞快,因为她要摆脱那个州公路巡逻警察的拼命追逐。那时公路很开阔,视野很好,车内的女孩子们激动万分,歇斯底里地喊叫、拥挤,你抓我,我抓你,一路疯狂。就在这时,长腿望见了前方的一座桥,那是一座噩梦中的老式的桥啊,陡峭而狭窄的坡道,狭窄的厚木板铺成的路面。她满脸愁容,可是没有时间让她迟疑。长腿很精明,也很理智。她不用刹车,而后面的那个警察肯定会减速,那该死的家伙一定会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这样一来,长腿就有了几秒钟可以超过他,不是吗?在比赛中,几秒钟的意义可大了,就像现在,别克车冲向坡道,上桥,前轮撞击着地面,旋转着,在女孩子们得体的惊叫声“哦!哦!”中,车轮似乎开始抬起来了,但令人吃惊的是它又稳稳地落到了地面,这样一个庞大的机械似乎很有智慧,它掠过桥面,撞到一片光滑的快融化的雪地里,车子突然转向,此刻它的后轮子似乎又抬起来了,过了一会,所有的努力都停止了,所有的地心引力都停止了,只有车厢内的尖叫声仍不绝于耳。别克车升起,漂浮,好像被抛向了空中,它多么轻盈啊!这时马迪睁开了眼睛,她一生都记得那个时刻,那时,那一时刻,没有不良的后果,让人感到多么欣慰!现在别克车又撞击到了地面,然后反弹回去,好像仍是轻盈如燕,翻转,旋转,一辆承载着生命的汽车。女孩子们的心突突地跳。汽车滑行着,翻滚着,掠过地面,就如同一个背上长着硬壳的大昆虫一般,这会,它又恢复了正常运转,又翻了过来,嘎嘎地猛地碾过地面。积雪带到了破窗户里,车顶砰地朝内坍塌了,好像被一只巨大的手抓了起来,又倒栽下去,而发动机仍然在轰轰地作响。车内的人疯狂了,想逃生,可是她们像被深深地埋在了一个蓝白色的虫茧里,只听得见一片呜咽声、喘气声、哭泣声以及一只小狗的吠声,还闻到了一股强烈的尿臊味。长腿哭得透不过气来,她一半愤怒,一半狂喜,虽然她被困在轮子的后面,一动不能动,但她还是环视了一下周围,看了看,“没有人死了——对不对?”
  没有人死亡。 

第三部 第一章 红岸管教所
 
  一……二……三……
  四……五……六……
  七……八……
  九……十……十一……
  她数道:十一只老鹰慢悠悠地在天空盘旋。
  她笑着数道:十一只暗褐色的老鹰盘旋在一个烟雾弥漫的天空里。时间是仲夏七月的某一天早晨,一个没有名字的炽热的早晨。
  尽管警卫监视很严,但他不可能监视她的眼睛,除非他将她的眼睛挖出来,所以她数道:好像她的生命,她的灵魂,都依靠它一样:十一只暗褐色的老鹰飞起来了……向下盘旋……那么地优美……又飞上去了……然后又缓慢地向下盘旋。暗褐色的羽毛,精明的伪装,张开的翅膀那么地强劲有力,承载着它的身体,停在空中,几乎不动。
  猎兽。天空的主宰者!
  我是你们中的一员吗?带我一起走吧。
  在这个房间里,这儿,她测量着(她知道得很清楚:她过去已经数过),九英尺长乘以八英尺宽。在这个被称作“隔离室”的房间里,她总是不能入睡,醒着,向往着白天的来临;此刻她使劲地掂起脚尖,决心看看窗外,尽管那扇窗户肮脏不堪,只有一丁点大,就像一只勉强睁开的眼睛被残酷地钉在那用煤渣砌的墙上一样(长腿·萨多夫斯基是一个很高的女孩:光着脚身高有五英尺八英寸),但她还是不得不掂起脚尖,她肋腓上的肌肉都在颤抖,她拼命地伸长了脖子想看一看早晨泛蓝而苍白的冒着蒸汽的天空。这些老鹰,一看见它们,她的心就为之激动,因为她曾听说过,在哈蒙德的西面和北面约十五英里的红岸管教所一带的乡间,有一种暗褐色的老鹰。天哪,长腿是一个城里的女孩,她不相信自己以前曾见过一只真正的老鹰。这样大的鸟,体积如此巨大,如此强劲有力,清晨和黄昏它们都会突然出现在高高的天空中,就像不期而至的音乐,唯有这扇窗户里,这间单人牢房的目击者才听得见,连着她房间的其他“村舍”的女孩子是看不见这样的景象的。只有在这儿她才看到这样的景象:似乎没有费任何力气,老鹰就升上天空了,好像天生是为风而造就的一对宽大的翅膀,那肌肉结实、布满羽毛的宽大的翅膀,优美的翅膀,载着它们任意盘旋,过一会儿,又短暂地停留在空中……一阵心跳……然后它们再一次盘旋下来,徐徐地环绕、倾斜、下降……将空中的气流送进了十二英尺高的煤渣墙内的红岸州少女管教所的牢房里。高墙上围绕着六角形手风琴似的电线网,那网就如同一根你不想戴在脖子上的邪恶的项链。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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