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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第3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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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玉脸色立变,一片惨白。

董嫣然问出了口,见他此种情形,竟也一阵不忍。

房中气氛忽然一僵,整个房间静得只有纳兰玉忽然急促起来的呼吸之声。

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地道:“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董嫣然沉默地看了看他,然后柔美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在房中消失了。

纳兰玉脸色苍白而僵硬,慢慢地俯卧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黯淡的烛光下,他埋在枕与被之间的脸色,没有人可以看清。

大秦皇帝出宫探望臣子,大秦国的公主却在宫宇深处,审问自己的贴身女官。

看着跪在地上的双萝,安乐原本清澈如水的眸子,已经幽深得看不见底:“双萝,在今天之前,我都视你为心腹,甚至认为你是什么话都可以倾吐的姐妹。因为,在我的祖母、母亲、兄长都舍弃我的时侯,是你一个小宫女一直鼓励我不要屈服于命运,你冒杀头的大险,助我逃走,敢在我被发现之后,拼了命地维护我。”

她再看向同样跪在眼前的赵俊:“赵俊,我也很感激你,你肯放弃天大的功劳不要,你肯在找到我之后,不把我逼到绝境,你肯担着干系放我走,而我要付出的代价,只不过,是儿戏般在你面前,做一个明显的假姻缘。这可真是世上少有的便宜事啊!”

双萝颤抖起来:“公主,我没有……”

安乐浅浅地笑一笑:“你们两个都是皇上的功臣,不过,我要是说,你们服侍不周,要把你们杖毙,你以为,皇上会为你们出头吗?”

双萝猛打寒战,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赵俊却苦笑了一下:“公主是如何知道的?”

“今天在大殿,我远远看到他们了,虽然隔得远,看不清相貌,但衣服式样还是可以分辨的。我心中生疑,让人打听了一下,原来是他,然后,一切就都合理了。”安乐淡淡道:“双萝居然有胆子怂恿我逃走,我居然可以藉着行猎的机会,从无数人的守护中逃出来,还能一直逃出京城那么远。你见了我,居然会轻易被我以死相胁就逼得放弃,而最后救我助我的,竟然就是我一直想要逃离的人。这世上,哪里会有这样巧、这样好运气的事。原来,所谓的奇缘只不过是……”

她淡淡一笑,那样美丽又遥远的笑容,眼神深处,一点一点浮现出痛楚之色。那样美好有趣的相遇相识,那样坦荡无私的相助相护,那样在逆境中不舍不弃的侍儿,那样,准备放在心间,水远铭记的时光,原来,从一开头,就是一个阴谋。她本来以为那是一个传奇,却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的笑话。

她微笑着站起来,凝视着下拜的两个人:“你们还不对我说实话吗?”

双萝忽的痛哭起来:“公主,那是圣旨,那是皇命啊!”

是啊,那是圣旨,是皇命,所以,她无法斥责,无法抗争,甚至也无法愤怒,所以她的未来,被当做交易来摆布,她的幸福只是御案上的筹码,所以她的侍儿,理所当然出卖她,所以,她很久以前,曾经救过的护卫,心安理得地设计她。

她没有责骂的理由,没有愤怒的理由,没有任何反抗的理由。

那是圣旨,那是皇命。

所以,她站立在华丽至极,也清冷至极的宫宇最深处,声音随着早春寒冷的风,带着凉意响起来:“我不怪罪你们,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始末。”

双萝蜷缩在地上,哭道:“我什么都不清楚,是王总管传的旨意,让我怂恿公主逃出去,让我引着公主往那条路上去,让我劝公主在那处客栈订房间,让我拉公主去街上逛,被赵俊撞上。”

赵俊也道:“我也是奉命逼迫公主,却不可把公主逼到绝境,真正掌握分寸的不是我,而是皇上派来暗中保护公主的高手,当时他们就藏在雅室的隔壁,用传音入密通知我们该怎么做。他们似乎只是想逼得公主逃跑、反抗,找个机会让那人来救公主。至于后来公主忽然提出要随便找个人嫁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但他们似乎也打算将计就计,让我就这样顺着话头逼迫公主。”

双萝哭道:“我只是奉命带公主去那里,让赵俊发现,然后站出来维护公主,其他的,就没有人吩咐过我了,我也是真看那人还算可以,才把金刀对着他扔下去的。”

赵俊在旁介面:“暗中一定有高手在旁掌控一切,就算双萝的刀子不对着那人扔,也一定会有什么小石子一类的东西,凌空把刀子撞到那人头上去。”

安乐点点头,意态阑珊地挥挥手:“你们去吧!”

这样轻描淡写,没有痛斥,没有责骂,也没有降罪,唯其如此,反而让双萝和赵俊心中更觉惊疑。

赵俊沉声道:“公主,皇上也并无恶意,应当只是想让公主知道,那人,并不像公主以为的那等不堪。”

双萝也声音微弱地道:“公主,你知道是那人,不打算见见他吗?”

安乐淡然微笑,悠悠行出了宫宇,抬头望远方碧空无尽,那样遥远高旷的天空啊,永远不会属于她。

那一段相遇,她本想当作记忆中的珍宝,藏在心灵最深处,珍之重之,不论未来命运如何阴暗悲凉,也可以让她每每忆来,都相信,世间仍有光明与温暖,仍有忠诚和关爱。

到如今,既知是局,已知是计,又有什么必要,非要往陷阱中跳去。

那人的确是好人,但是,赵俊和双萝永远不会明白,她的痛苦,从来不是因为所托非人,而是她的至亲,就这样轻易将她摆布安置。那人是好人,多么幸运啊!可如果他不是好人,难道她的兄长对她未来的安排,会有任何改变吗?

双萝和赵俊永远不会明白,她伤心的,从来不是将来不能嫁如意郎君,而是,她血脉相系,愿意生死与共的人,可以那样微笑着说:“安乐,我为你订下了一门亲事。”

夜已深深,纳兰玉的房间里,连烛光都已在那无尽的寒冷与黑暗中,渐渐微弱,最后轻轻飘摇几下,倏然熄灭。整个房间,一片沉寂的黑暗。

正是寒意最深时,纵是软裘锦被,也让人有彻骨之凉意。

窗外有夜风呼啸,树叶落尽的大树也无助地在风雨中飘摇。

窗子忽然轻轻发出一声响,不知可是禁不起风寒,倏然而开。无情的夜风,呼啸而入,却又在下一晰,被猛然闭住的窗子挡了回去。

在窗子开了又闭的一瞬间,有一个人影已然悄悄进入室内。

没有烛光,也没有月色隔着窗儿洒进来,黑沉沉的房间里,看不见那人容颜和衣色,只有一个隐约的轮廓。

他沉默地站在房间里,面向着床榻,仿佛在等待什么、期盼什么。

然后,是长久的沉寂。

床上的人不知是沉沉而睡,还是因伤重晕迷,竟似一点声息也没有听到般,没有丝毫动静。

他终于慢慢走向床榻,直到床边才立住,凝望床上的人。

黑暗中,他的眼睛依然光华流转,仿似可以暗夜视物一般。

他伸出手,似要接触一下床上的人以确定他安然无恙,又似想要掀开被子看看他伤势如何,但手停在半空,却又顿住,动作仿佛僵滞了一般,一动不动良久,忽的轻轻叹息一声。

这叹息,在这样深,这样沉,这样寒冷的夜晚,悄悄逝去,不留一丝痕迹。然后,他放下手,转身,向窗子步去。

床上的人忽的翻身而起,一伸手就拉他的衣服:“大哥。”

那人反应何等快捷,冷哼一声,袖子一拂,人已掠向窗子。

纳兰玉不顾伤势,猛然从床上跃起,飞扑过去

但他的动作哪里可能快得过那人,那人衣袍一拂,窗子仿佛被无形的手推开,眼见他就要穿窗而去,再也不能追寻到半丝痕迹。

是闪电倏然撕裂长空,是惊雷忽然击向大地,那匹练般的光芒忽的挟着漫天寒风,迎面而来。

窗内人这次是来看伤者的,身上并未带武器,面对这样汇集了绝世高手一身精力,全部内力,全心全意,全神全志的一剑,也不敢硬接,不得不退了一步。

只这一步之退,纳兰玉已然扑到,一把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失声道:“大哥,你别走。”

那人袖子一摆,正要把他挥开,可是不经意一转眸间,见他脸色灰败,满头冷汗,连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可见他是实在伤得不轻,刚才那从床上扑过来抓人的动作,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痛苦和负担,若真是把他挥跌开来,就算出手再轻,也很容易让他伤上加伤。

就这一迟疑间,窗外的剑手,已是一跃房内,收剑入鞘,一手关上窗子,一手晃亮火折子:“先生,别来无恙。”

火光下,窗前人笑意盈盈,当然便是董嫣然。

被纳兰玉拉住的人,脸色霜寒,衣袍如雪,眼见事已至此,倒也不再急谋脱身,目光冷冷望向纳兰玉:“你不是一直对秦王忠心耿耿吗,为什么还要暗中勾结楚国人?”

纳兰玉脸色惨白,神色黯然。

董嫣然却微微皱眉:“我素来敬重先生神威,但君子绝交,不出恶言,纳兰公子毕竟与你曾有过兄弟之义,你又何必如此语出不堪,多加羞辱。”

雪衣人却根本理也不理她,只是斜貌着纳兰玉:“你装伤装病,装得要死,把我骗来,有什么目的?怎么不干脆奏请秦王,在府里布下重重围困来拿了我算了。”

他这里句句带刺,听得纳兰玉面无血色。

董嫣然却是难以坐视:“阁下何以如此口是心非,你听说纳兰公子伤重待死,前来探视,可见心中仍有兄弟之情在,又何需如此冷言相对,更何况,纳兰公子传出流言,固然是为了引你前来,但也只是无可奈何之下,唯一的方法。以前你们相会之法、传递消息之途,你全都堵塞,除此之外,他别无联络你的办法。你目光如炬,也当看出,纳兰公子虽未必有性命之忧,但伤势绝然不轻,又怎能这般讥嘲于人。”

雪衣人只是冷冷一哼,没有说话。

反而是纳兰玉摇了摇头:“董姑娘,你不必这样说。大哥心里其实是关心我的,只是他嘴硬心软,既是受我的骗来了,自然该让他出出气。”

他说话的时侯,脸青唇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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