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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第4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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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长大,能让人心苍老,却永远不会带走人生里一些最最美好的记忆。

她在夕阳下微笑:「我姓秦,名宁儿。」

以秦为姓,以宁为名,往事前尘,何由再记。

男子亦是一笑:「姑娘大概认错认了,我姓纳兰,单名一个容字。纳兰玉是谁,和我很像吗?」

二人相视一笑,多少前尘,也只在这淡淡一言间。前生已矣,何须追怀。

一轮明月,一座高岗,一壶美酒,两个人儿。

他与她并肩坐在一处,放眼望着那片曾染无数人的鲜血,如今却异常安宁的土地。高空月华如洗,深夜长风如练,月下他的容颜俊朗如玉,风中她的姿容清丽若仙。

其实,他与她在相遇之后,都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会心微笑,只是沉默相伴,只是就这样席地坐了,就这样取了美酒,月下共饮。

他喝了多久,略有了醉意,这才能轻轻地说起一些,压在心中很久,很久,不敢说,不敢说,甚至不敢想的往事:「虽说容若早就派人暗中接触我,告诉我你没有死,但我总不敢深信,这么久以来,糟糕的事遇上太多了,就算有幸运降临,也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要不是今天遇上你,也许我会一直怀疑你的生死。」

「我不死不行啊!我不嫁给容若,他永远不能自由,而我也逃不掉下一次被当作筹码的命运。我真嫁了容若又如何呢,且莫说他们夫妻是神仙眷侣,容不得半个旁人,就算到了楚国,我也不过是由一个囚笼,走进另一个囚笼罢了」

「更何况我身为秦国公主,就算容若和韵如待我再好,那皇太后、摄政王必然也是要防备我的,楚家的人,定然是当我做眼中钉的,那宫中、朝中,想必全是视我如敌之人,我自己身边,又都是些负有特殊使命的暗子;真到了楚国,也必然要陷入无穷无尽的争斗风波里,被人拿着国家,拿着大局,逼上一回又一回。诈死逃出樊笼,这是唯一的出路,既救了容若,也解脱了我。」

秦宁儿微笑,月光下,她的眼波里都是灿烂的光芒。

「你可知,我多想亲眼看看,这片广阔的天地,多想亲自感受一下世间百态,多想用自己的双脚,走遍大好河山,多想像容若故事里的人那样,自由自在,不受任何羁绊。而一直以来,那都不过是无望的幻想,我的身份注定我永远只能做黄金笼子里的鸟,如果不是容若……」她微微一笑,沉默下去,不再把这句话说完。

如果不是容若,也许,她现在,已经因为太长久的压抑、束缚和囚禁,而悄悄地在秦国或楚国的宫殿中,永远的死去了吧,更哪有今日的自由与快意。

她的话没有说完,他却全然明了,闻言微微一笑:「你与他是什么时候约好此计的,竟是连我也瞒了,可笑我还一直为你不平,替你担心,千叮万嘱,怕你到楚国之后会吃亏。」她轻轻低笑,声如银铃:「当时处处耳目,如此生死困厄之地,这种大事,哪里敢多说一句,就是我与容若,也大多时候是心中会意罢了,并没有更多的商量时间。」

看她眉眼之间,一派欢喜,还有些小小的得意,他便是有满心郁怅难消,满口责难追问,终究还是不忍心说出一句来。她在星月下凝眸望他:「其实这些年我也颇为惦念你,虽说后来性德曾告诉过我,你可以治得好,容若也一再向我保证,只要有一段时间的休养你就可以恢复,但没有亲眼见到,总是会有些牵挂。」

他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笑意中有三分凄凉,三分惆怅,却也有三分释然和一分欢喜:「当年,我应该是真的疯了,或者说,也幸亏我疯了,否则我根本不可能还继续活下来。

只是,我疯得并不像别人眼中那么厉害罢了。即使是在最疯狂的时候,心底还是隐隐有一丝清明在,只是那清明太淡、太轻微,即使是我自己仪有的意识也不肯让我自己醒来,也希望我真的就这么一直疯狂下去,直到……」

他语声一顿,复又一叹:「直到那天你和性德来看我,性德替我探脉诊病,当他的目光和我对视的时候,我觉得有一股清冷之气,直入脑海,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抓着我唯一的意识,不肯让它再沉入浑浑噩噩之中。然后我听到了你在哭,你的眼泪,落在我的手上、膝上、身上,这个世上终有一个人,完完全全,不理会大局,不管什么所谓的大义,只是纯粹的为我的命运而哭泣,然而……」

她一直沉默着,静静听他诉说,沉默着,静静看他侧脸上那种沉静到悲痛的神色。

「然而,我无法说出一个字,无法动弹一下,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甚至当性德用飞快的速度在我掌心划下『她没事』三个字时,我也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的语气始终平淡,平淡得若非身受之人,永远都并不可能了解,曾经刻意忘去的记忆重新回来,我却痛苦地恨不得重新陷入疯狂中,如果不是性德之前在我掌心划的字,也许我当时就会一头撞死。

他轻轻一笑,笑声在夜风中,寂寥冷清。

「后来,爹派人把我送走,在青山绿水的清净之地远离京城,远离权争,远离一切让我痛苦的人和事,让我慢慢休养,据说,德性回国后,也曾派人送了调养方子,以及助我平缓情绪,解除心结的种种方法给父亲。父亲一切都照法施为,尽管这样,我也是用了足足两年的时间,才算恢复过来。」

他落寞地叹息一声:「那两年里,我时而疯狂,时而清醒,疯狂的时候倒罢了,只有清醒之时才真正痛不欲生,是他们照性德的方子,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让我渐渐从最深的黑暗中醒来。」

那两年的苦难折磨、无情煎熬,他现在已经不想再多提一句了。

他甚至没有说,如果不是容若万里传讯,告诉他那人的详情,叫他放心,他也许永远不能真正地摆脱疯狂;如果不是性德传言告诉他,那个人其实也曾偷偷来看过他,那人其实并不曾怪过他,他也许永远都鼓不起勇气,走出那个他为自己所设的牢笼。

她静静坐在他的身旁,那两年的苦难,他不曾多说,她却可以想象,因为能够想到,所以才有一种感同身受的疼痛。

看他眉间、眼角那淡淡的落寞,想起那许多年前,永远微笑,永远把欢乐带给别人的天之骄子,她心酸之余,几乎忍不住抬手,想拭去他眉间的凄凉。

然而,她甚至不忍心去劝慰他,不忍心再去重提,他和她都会痛彻的往事,只得强作无事地笑问:「那么,这一年,你在做什么?」

「在我休养的地方,爹安排了一个替身,全天下的人都只会知道,纳兰公子身染疯癫之症,一只不曾好转。而我则可以用全新的身份,再没有负担地去生活,去轻松地踏遍天下,当然,我爹不至于叫他的儿子孤单沦落江湖。」

他回手一指远远遥望这里的两个从人:「他们两个,不但手脚勤快,办事伶俐,功夫也很不错,胜任保镖有余,而且……」他笑笑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我吃喝玩乐一辈子,也不用发愁的。」

尽管脸上带笑,他的眼神始终是落寞的。

父亲是尽过力了吧,从此之后,再没有权相纳兰明之子,再没有曾经白马轻裘名扬京城的统终公子纳兰玉。

他可以摆脱所有的牵制,所有的束缚,自在地,不愁衣食,不虑安全地过一声。而他,一年来,走遍天下,踏遍山河,却只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尽管有容若的传信,尽管有性德的诺言,但他却只想要亲眼见一见那个人。只有亲眼看到那人无恙,他心中那三年来的苦痛,才得以消解;只有亲口对那人说一声「大哥,对不起」,这重生的自己,才能真正得回自由。

可是,他一年来走遍无数山河,却始终找不到那个人。

他用尽当年从那人处学来的一切联络手法,却再也得不到一丝回应。

他走过多年前,曾与那人并肩的道路,茫茫前尘,渺不可追。

他登上许久之前曾与那人共坐的山峰,只有寒山冷月,寂寂无言。

他到过很久很久以前,他与那人曾同渡过的长江,江水浩浩东流,往事已不可再回。

他找不到他尽管那人的音信,从来不曾断绝。

三年前,大秦国曾大索天下武人,欲杀尽世间游侠,彻底平复江湖各派,却又在黑白两道团结成联盟,并推出盟主之后不了了之。

那个神秘的武林盟主,基本不太管武林之事,各派纠纷、武林公务,好像从来找不到他的头上。但如果武林有大难,或是江湖某派有人行大不义之事,这位行踪飘忽的武林盟主,就会倏然而现,再倏然归去。

两年半以前,武林各派被官府逼迫不过,齐聚崛山,共推盟主之时,官府得知资讯,调集了三万大军欲剿。

然而,调兵令刚发出去,大元帅就被人刺到重伤。

三军齐集之日,新帅再次遇刺,同样重伤不能理事。

副帅暂理军职,才刚刚把帅印接到手中,还没来得及发号施令,刺客的剑就从胸前穿了过去。

或者说,那不叫刺杀,而叫正面狙杀。因为每一次刺客都是孤身一人,雪衣执剑,直接从帅府大门杀到面前来,一击而中,又从从容容,一路杀出去。每一次都只重伤而不杀人,每一次又都是正好伤得无法理事。

空有三万大军,每回刺杀发生之时,三军还来不及在帅府外合围,刺客便已飘然而去,前后所用的时间,竟短得从来不曾超过一炫香。这样的刻意示威,和这样明显手下留情的示恩,让所有人胆战心惊。

如斯可怕的力量,如斯可怕的高手,让天下胆气最豪的英雄,也心惊胆跳。最顶尖的军中勇将不是他一合之敌,调集再多的高手护卫,不能多困他一刻。官府以三万大军,要剿灭大多武林人物不是难事,可是若让此等人物脱身而去,大秦国再无一个高官能够安枕。

事实上,当军队中的三次主帅被刺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敢接掌主帅的事务,直到朝廷要安抚江湖人物的圣旨发下来,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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