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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第4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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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亲切欢喜的目光变得厌恶烦躁之后,他总是悄然而去,有时候他也会临波独照,凝思那水中小小的身影,是否会无意中幻化为恶魔,惹来那么多人的厌弃,有时他也会呆呆举起自己握剑的手,怀疑他自己是否真的是……

在当时,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他还完全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他更不能理解,人心为何那样复杂。

很多人教导过他,但没有一个人敢自称是他的老师,包括一些留名后世的绝世高手,他们从最初一定要收他为衣钵弟子,到后面用惊惧的眼神望着他,连称只是有缘相聚,缘尽则散。没有人敢厚颜自称是自己造就了这个惊世的少年,每个人都认为,即使没有自己的指点,他最后,也一琮会达到这种高度。他们只是偶然,遇到了他,经历了他,仅此而已。

十五岁之后,他不再需要任何老师,他依然访求高手,不是为了求教,仅仅只是为了试剑。

十五岁之后,天下已没有任何高手可以做他的老师,只有他自己可以教他自己。只有天地自然万物可以教导他。

十五岁之后,他回到了京城,准备承担属于他的的责任。

十五岁之后,他准备好用他那磨厉出绝世锋芒的宝剑,斩尽仇人头。

十五岁之后,他第一次遇到他名分上的弟弟,纳兰玉,并通过纳兰玉,与大秦国名分上的君王,名义上,他最大的敌人秦王宁昭,以一种极为奇特的方式,结下了恶缘。

回到京城的他,就如一柄出鞘的宝剑,锐气英气震慑人心。当年把他当做孩子护佑的大人们,有些欣喜又有些惶然地承认,他们的小主人长大了。

再没有人能笑着抱他入怀,再没有人能如旧时一样,不再顾及他的意见,就处理事务。

人们在他面前渐渐执礼甚恭,人们开始称呼他为主上。

没有人知道,在武功上,有着惊人天才的他,有的时候,会出奇地笨拙,笨拙得无法告诉大家,其实,他并不喜欢这样的距离,这样的感觉。

几年来,他们在京城的事业,不算太成功,不过,总算也没有太失败。纳兰明的小公子身体渐渐好了起来,纳兰明相信替身出家真的有了功效,时常让人送银子过来。托他的福,寺里的人出入行事,颇为方便。寺中又大加扩建了一番,里头当然也没有少修暗道密室。寺里增加了不少田产,又藉着这些田产,让一些人以在家居士,或俗家弟子的身份开设店铺,悄悄地把他们的势力在市井间发展开来。

当然,靠纳兰明送来的银子远远不够,不过,当年先皇也曾给他们留下过一笔不小的银子用于复国,此时起用出来,慢慢往各地发展基地,暗中寻访可用之才,又能偷偷培养年轻的下一代,为复国而效力。

他回到了京城,回到了曾以性命保护他的伙伴当中,那里的他,年少,志大,艺高,那个时候,他还有冲天的豪情、惊人的志向,想仗着掌中寒锋,创一番惊世伟业,然而,只是第一次议事,就给他重重的打击。

部属们高高兴兴,迫不及待地向他报告现状。

这个时候的京城,这个时候的整个秦国,已不像当年那么混乱、那么危险,当初曾疯狂抢撩杀戮的秦军们,即使最低等的小兵,也已家资富有了,可是百姓无论士农工商,无不在贫寒中艰难求存,没有人家中会有余财,任何人家,只要稍有财富,就会立刻被抢撩一空。

秦人不再动辄杀人打人,但偶尔兴起时,宰几个他们眼中连畜牧也不如的百姓助兴,倒也不算什么大事。秦人军队每年练兵,都要在民间找百姓做靶子。

秦何伤为收揽军心,宣布所有秦军都是有功之臣,国家应该给他们赏地赏房赏下人,他们看中什么地方,用绳子圈起和他们官职身份相若的大小,那块地便是他们的,地里所有的房屋都是他们的,房屋里的人,男的是他们的奴隶,女的长得漂亮,可以是他们的侍妾,要有老弱病残,用来练刀练枪也无妨。

在这样的苛政下,整个国家都暗无生气,所有百姓都过得异样悲惨。

卫孤辰听得义愤满腔,拍案而起时,却惊见众人神色,有悲有愤有怒,但也有人面有喜色。

他一怔之时,在先朝时曾任侍读学士的谢灵运已微笑道:“不必过于忧心,秦人虽是虎狼成性,全无治国之才,但正因如此,才是我们的大幸啊!”

“不错。”昔日的知名大儒孟观也微笑着道:“自古以来,朝代更替,百姓或许初时会常忆旧主,但若是新主英明,善待百姓,人心多变,便也忘却前朝。秦人如此残虐,百姓受苦之下,自然常思旧事,便是往年对先主有所怨言,如今与秦人一比,便也视先主为盖世明君,暗自称颂,怀念故国之心日炽,如此,人心可用。”

“不错,百姓吃不饱,穿不暖,还倍受压迫,有人振臂一呼,便能举义起事,这几年来,我们曾先后在各地,利用人心的激愤而掀起十余起变乱,便是此因。”洪云涛朗声道:“可惜,敌人残暴,会让百姓投往我们,但敌人过于残暴,却让百姓连反抗的胆量都没有。这十余起变乱,引来的都是秦何伤的屠城杀戮,不止发生动乱的地方,人畜不留,就是附近的城池,也无不是血流成河,便是我们派进去的火种,也都惨遭杀戮。到后来,别说百姓就算被欺压至死,也不敢有一点反意,就连我们,也不敢再随便起事了,毕竟我们这些赤胆忠心的兄弟,不能死得如此不值啊!”风嵘神色沉痛。

可是,卫孤辰听昨却觉心中震撼异常:“这些年来,各地发生的起义,都是我们引发的?”

“不错,我们不能让秦人的统治安定下来,不能让百姓接受秦人,我们必须不断引发战乱让天下人知道,秦国的混乱,让百姓知道,秦人还没有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

卫孤辰沉默不语,那些起义,总是刚刚开始,就被血腥镇压,没有完善的筹备,没有周密的安排,从起事之初,就已注定失败。为了试探秦人,为了打击秦人,他们振臂一呼,忍无可忍的百姓站了起来,然后,是无尽的屠杀,死者数万。那么多的人命,凶手是秦人,还是他们?

“主上……”风嵘抬头凝视他,眼中痛楚莫名:“我们的人也死伤许多,我们的兄弟,也冲在战场最前方,也最先倒下去。”

“可是……”卫孤辰仍觉不能赞同:“让百姓无辜流血……”

“主上。”余伯平声音极轻极快地说:“历次举事,风兄都派出自己的至亲,他的几个兄弟和儿子,都已经在举义中死伤殆尽了。”

卫孤辰微微一震,目光触及风嵘凝满了痛楚的眼神,终于不能再发一声。只是,这样的沉默,依然不代表认同。

他知道,要复国岂能不流血,可是,大家自愿流的血,与欺骗无数人,让别人在不知情的时候,流的血,相同吗?难道因为我们自己也流了血,那别人被欺骗、被怂恿,被诱向一场没有生机的死劫,就不是罪吗?

他才十五岁,就面临这样沉重的现实、这样森冷的抉择,肩负着那样可怕的压力,他无法说不,不能说不,他只能沉默着继续聆听。

议程一项项地进行,如何扩展势力,如何筹集钱财,如何把可信的子弟派往各处,在民间拉拢人心,收聚人力,其间的与人勾心斗角,同人争权夺利,暗中尔虞我诈,甚至为了目的,必须对秦人如何卑躬屈膝,送礼讨好,他一一听来,渐觉心神皆倦。直到最后一项议程“刺杀秦国命官”,他立时精神一振,坐正了身子。

“刺杀何人?”

“秦国京兆尹,秦修。”

卫孤辰眼中锐利的剑气开始升腾起来:“此人有何恶行?”

四周忽然一片肃静,他微微一怔:“怎么了?”

孟观退疑着站起来:“主上,此人并无丝毫恶行。虽然他也是秦人,但他少时曾游历各国,见多诸国风物,并没有普通秦人野蛮劫撩的性情。自他任职京城以来,安民生,促农桑,屡屡领衙门中人,阻止军队抢撩杀戮,虽官小职卑,却一再上书,请求废止圈地扰民之法。灾荒之年,竟肯开门,以自家府地,容纳难民,民间称其为青天。”

卫孤辰更加愕然:“如此清官,为什么要杀?”

郑元化苦涩地道:“他是好人,可他是秦人。秦国的官员,过份得民心,过份得到百姓的爱戴,于我们,是祸而非福。”

风嵘沉声道:“对我们来说,最大的敌人,不是残忍凶狠如秦何伤之流,这种人就算以强力压服四方,也不能长久,而是像秦修这样的清官贤臣,秦何伤使人惧,而他使人服。如今他虽官小力弱,可一旦他的政见为上位者所接纳,一旦秦国国内有能都,想要改弦更张,则我等所谋之事,倍加艰难。”

卫孤辰咬牙:“可他,是好人。”

“他是好人,更是敌人。”洪云涛淡淡地道。

卫孤辰眼中灿亮的剑光,静静地沉了下去,他平静地说:“不行。”

“主上。”众人皆唤。

“我说不行。”他腾的站起来,目光锐利,“可是因我年纪小,见识浅,所以说出来的话,大家都可以不加理会。”

这话说得太重,四周诸人一阵沉寂,几个人低下头,几个人垂下眼,几个人慢慢施礼,齐道:“不敢。”

他站起身快步而出,走出密室,走出院子,走出寺院,一直走到山之颠峰,静静地凝望下方,浩大的京城,曾经是他家园的地方,久久不动。

忽然之间,他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忽然之间,他发现,他的雄心,他的志向,和这个现实,原来,差异如此之大。

他一个人,迎着风,站了许久许久,直到有一双手,轻轻地按在他的肩头。

他轻声问:“余叔叔,你也觉得,他们是对?”

长久的沉默之后,余伯平回答:“他们未必是对的,但,你也必须明白,君王之道,不同于君子之道。这世间,何曾有单纯的黑和白,复国的道路,注定用鲜血和死亡铺就,这其间,绝对不可能遴免任何一个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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