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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雪自选集_残雪-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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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成了寓言的生活,除此之外不存在别样的生活。所有那些辛酸、痛苦和恐怖,不都是由于人执意要追求高尚的精神生活,妄想把世俗的生活变成城堡似的寓言吗?主人公就是因为否定了世俗,才会发了狂似的向城堡突进的。

    读者进入这种寓言的感觉是分外新奇的,那就像一次脱胎换骨,周围的一切都熠熠生光,都在讲述着那个古老的、永恒的故事,人的思绪被带到很远很远的,从未去过、而又无比熟悉的地方,那里也许是故乡,也许是葬身之地,一切曾拥有过的,都在那里得到了新生,世俗里的一切都像变魔术一般获得了永恒,而音乐般的讲述永不停息:

    傍晚有一个时刻,平原仿佛有话要说;它从没有说过,或许地老天荒一直在诉说而我们听不懂,或许我们听懂了,不过像音乐一样无法解释……《博尔赫斯文集…小说卷》,193页。

    博尔赫斯和卡夫卡的作品中处处充满了张力,这种张力之大超出了世俗的判断,使人不由得联想到它必然来自一种极其强韧的心灵。读他们的小说,你会经常联想起鲁迅的名篇《墓碣文》中的话:

    ……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当作家对自身的存在厌恶到了极点,绝望到了极点,眼前一片黑蒙蒙时,如果他仍拒绝放弃生命,他就会获得那种辩证的眼光,这种眼光不但可以解救他,还能促使他在接受现实之际不放弃追求。并不是作家向丑恶妥协了,只不过是他明白了这丑恶是生命的前提,他只能在默认它的同时,又与它进行不懈的斗争,由此就形成了那种难以理解的巨大张力。由于这种张力来自根源之处,所以是无限的,即,人的行为无论多么荒谬,也是出自那扭曲的人性;人的存在无论采取多么丑陋的形式,对美的向往是其根本。对立的两极以古怪的方式纠缠在一起,〃像阳光般金光闪亮的猛兽和像夜晚一般黝黑的人〃《博尔赫斯文集…小说卷》,304页。总是不分离;最美的美女特奥德里娜在死亡之际用蔑视一切的表情表达着对自身丑陋的超越;《博尔赫斯文集…小说卷》,288页。最阴险的、无耻的杀手原来就住在自己的内心;《博尔赫斯文集…小说卷》,165页。残暴的奴隶贩子莫雷尔成了令人赞叹的艺术冲动的象征;《博尔赫斯文集…小说卷》,5页。希特勒成了人向灵魂勇敢进取之力。《博尔赫斯文集…小说卷》,268页。在卡夫卡的作品中则处处笼罩着理想之光,那种永恒的光,映照着地狱里的生活,让爬虫一般的小人物怀着鹰的自由的梦想。在他的三部曲里,你可以感到天堂之光是如何从最初的朦胧中喷薄而出,直到最后照亮整个灵魂的过程:

    ……那是一个由扭曲了的人的形象和各色各样车辆顶盖组成的、不断重新组合着的混合物,从中还升腾出一个新的、猛烈增加的、更狂乱的由喧闹声、尘土和各种气味组成的混合物,而这一切则被一束巨大的光线攫住和渗透,它一再被大量物件分散带走并且又热情地带回来,对于受迷惑的眼睛来说它显得十分有质感,仿佛在这街的上空一块盖住一切的玻璃板每时每刻都一再被人用全力打碎。《失踪者》,《卡夫卡全集》第2卷,33页。

    就是这一束来自天堂的光伴随主人公一直到了城堡,使他在无比下贱绝望的处境中不曾堕落,在〃做坏事〃的时候脑子里不曾黑蒙蒙。他在认识了自身深重的罪恶之后还要承担着这罪恶引来的恐惧去撞击那惟一的城堡之门,如果不这样的话,阴森的死亡屠刀就会落下来。需要一种什么样的卑贱与顽强,人才能在这双重的夹击之下死里逃生啊。表面的脆弱只是种假象,当心中有了天堂之光后,人就会变得无耻、胆大、狡诈、贪婪,像博尔赫斯笔下的那些恶棍一样,区别只在于艺术家是为了灵魂的生存,而灵魂又不得不依附于肮脏的肉体。只要人还有一口气,人就不会停止对自身的批判,在灵魂的事务上不存在温情,矛盾双方的对峙早已白热化,这一点是由历史决定了的。

    由于天生的一双慧眼,艺术家看见了灵魂深处的可怕景象,他不是像一般人那样很快地掉转目光,他反而长驱直入,向人性的根源之处进发,把这当成终生的事业。像古代骑手一样,他用无数次野蛮的冲锋来同自己的影子较量,在获取胜利的狂喜之际深感彻底失败的悲哀。

    值得注意的是两位艺术家的小说都堪称在潜意识的艺术探索方面是走得最远的。读他们的小说,你会深深体会到,人的潜意识或灵魂深处绝不是一团糟的、无规律可循的世界。进入那里头之后读者才会恍然大悟,原来真正混乱而又不真实的,其实是外面这个大千世界。也许因为那种地方只存在着人所不熟悉的真实——那种沉默的、牢不可破而又冷漠至极的东西,进去探索的人在最初往往是一头雾水,辗转于昏沉的混乱中不知如何是好。但这只是最初的感觉,只要坚持下去,世界的轮廓就会逐步在头脑中呈现,那是会发光的轮廓。当然这并不是说,认识就因此已经达到;那是一个无限漫长的过程,每走一步都像是从头开始,目的地永远看不到,如果你因为疲乏而停止脚步,世界的轮廓马上就在你头脑里消失,而你将被周围的黑暗所吞没。将这类作品与那些观念先行的作品区分的最好方法就是看人是否有可能一开始就一劳永逸地〃把握〃作品,凡是可以把握的那些,都不是出自潜意识的创造,而是出于理性的构思。潜意识创造的文学给人类的认识开拓了一个无限丰富的新领域,这个领域的探索绝对不是弗洛伊德的心理学可以取代的,所以博尔赫斯在小说中借艺术家奎因的口,对那种用弗洛伊德的心理学来滥套文学作品的做法表示了深深的厌恶与反感。他在《巴别图书馆》这篇故事中将他所感觉到的潜意识世界做了一番生动的描绘——人在那个有着六面体的世界里做梦,在梦中达到认识的无限性。参观了巴别图书馆,领略了它那精致绝伦而又变幻不定的结构之后,人对自己的潜意识的世界除了感到由衷的赞叹之外就是那种不能把握而又企图把握的痛苦了。这是块试金石,它试探出人的勇气、力量和创造欲。卡夫卡的潜意识行为更为狂放,一种来自心底的强力的朦胧情绪统领着他的全部叙述。可以肯定,在创造时一切都没有被意识到,只是那从未见过的风景引诱着作者的笔比他的头脑先行。从作品里处处可以看出,人的理性意识是多么的笨拙和机械,多么无力而又苍白,就像那个永远在犯错误,一心要痛改前非却又屡屡重蹈覆辙,笨头笨脑的K一样。然而理性意识虽然有这样多的缺陷,它却是人惟一可以用来监督自己的潜意识活动,不让它浮出表面的,最为忠实可靠的严师。潜意识的创造也只有借助于它的清醒的认可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力。所以读者在感到作者那种狂野想像的迸发的同时,也会感到背后那种高超理性的引导。这种特殊的引导并非像一般人理解的那样是一种限制,而是相反,它是解放,是对于潜意识的更深的开掘的启示。正如同城堡官员克拉姆对K的不断启示:闯得头破血流也要继续往前闯,越用力越有希望。这就是艺术家那有独特用途的、反对常规理念的理性,这样的理性艰深地嵌在文本之中。

    文中还有一种来自生存处境方面的特征就是表达上的模棱两可。不论是描述还是人物的对话,你都能感到那种矛盾的撕扯。读者总是无法确定,究竟是这个意思呢?还是相反的意思?作者到底要表达什么?如果你遵循以往的阅读经验去揣测,那简直是缘木求鱼。实际上作者的意愿就是一个矛盾,作者不能干干脆脆地确定自己要不要活(也许他确定的是自己该死),只能等待他体内的冲动来做出最后回答,他的文本就是对他自身这种状况的忠实记录。卡夫卡往往以饶舌的叙述来表达其隐秘的意志,只有当那意志挣脱了对立面的纠缠时,读者才会恍然大悟,明白种种的纠缠究竟是为了什么。在《审判》中,K逢人就要解释,那是种极其烦人的解释,他周围没有人听得懂(很可能是故意不懂)。他一遍又一遍地向房东、毕小姐、叔父等人唠叨着自己的〃清白〃(活的理由),每次都要从头说起,寻根探源,把自己说成一个好人,但每次都被对方的态度所否定。然而这种否定真是那么绝对吗?深入地体会就会发现,K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是法的看门人,他们对K的拒绝实际上是种特殊的引诱与邀请。他们引诱K向法的大门不断发起冲击,邀请他进行一次又一次的决斗。所以表面的拒绝根本不是拒绝,而是相反;表面的判死刑其实是促使他活得像个真正的英雄。整部小说就是这种暧昧意志的曲折表达。目睹了主人公经历的那些顽强的挣扎之后,你会感叹那种生的欲望是多么了不起,哪怕是最严厉的自审也消灭不了它,只是从反面促使它变得更加强烈了。于是在《审判》中被执行了死刑的K在《城堡》中又以更加惊人的活力新生了,其表演也更为潇洒。而博尔赫斯的故事中,总有一种强大的力席卷着主人公,将他带向死亡迷宫的核心。从表面看似乎也是他要他的主人公死,只有深入进去才知道原来那是一种相反的意志,这种意志由于密不透风的自审而难以伸张,要靠主人公杀出一条血路来。如前面提到的对于平原的描述,平原究竟要对失去了肉体自由的主人公说什么?当然是要他仅仅用自己的脑袋去获得精神的自由,去体验最高级的〃活〃;对于那种体验,语言是干燥的,那么抛开语言倾听平原的音乐吧。各种类型的主人公,都被逼到那种生死相交的境地,是因为艺术家要通过他们每一个人去体验那种高浓度的活法,那种自己与自己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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