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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如虹-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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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时,大叔忽然叫住我,“顾先生,虽然你的作风急进了些,但我看得出,你很有政治才能,只做个记者实在埋没人才,你有没有考虑过,到军政方面工作?”
我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您太抬举我了,惜朝一介书生,只识得咬文嚼字侃侃而谈,只爱得一挥拙笔写江山,其他的,我没想过,也没兴趣。”
大叔有点失落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出了保安团的大门,我仍旧感到无力,对国家命途无力,对民众安危无力,甚至对自己的工作,对自己手中那支笔,都无力掌控。
“有句话说,民众对思想情绪负责,决策者对国家前途负责,”戚少商说道,“而我们新闻记者,既要对民众情绪负责又要对国家前途负责,我们夹在两者中间,有的时候妥协是必要的!说假话也好,夸大其词也好,在大局面前,我们的职业精神只有退居次位,因为,民族大义高于一切!”
他怎么又知道我在想什么!

(七)
我们半天内几乎绕了大半个上海,戚少商的行李还留在火车站,但是我们已经没有力气过去拿了,索性继续存着吧。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我们准备从外白渡桥过苏州河回租界,不出所料的发现外白渡桥上早已拦起了铁栅门,阻挡不断涌入租界的难民。
我们面前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后面的人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只管没命的往前挤,远处每传来一声炮响,人群中就一阵骚乱,女的哭,男的叫,夹杂着被挤倒在地上的孩子的被践踏的惨叫声。
前面,是一队手持长枪的巡捕站成一线,阻挡着汹涌而来的人潮。
明明是中国人的土地,中国的百姓却只能生生的被铁栅门挡在外面。
一桥之隔,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
我的心脏和这些绝望愤怒的同胞们一起,发出了悲鸣。
我握紧了拳头,战火、伤亡、同胞流离失所,我却只能站在一边做个旁观者吗?甚至还要在报纸上写些大话假话欺骗民众!
如果不能做点什么实际的事,我心里的火都能把自己烧得体无完肤。
我看了看戚少商,他眉头紧锁,中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我们想想办法帮他们进去。”我说。
“好!”他点点头,此时的我们都忘了做这么大胆的事会遭到什么后果,但我们管不了这么多,我看得出来他的心里也憋了一团怒火,正发泄无门。
只要我们能够让那些巡捕打开那道铁门,我们的同胞至少暂时有个避难之所,于是我们奋力挤进人群。
但还没有前进几步,就在人浪里被挤得左摇右晃,好像浪头冲打的帆船,身不由己的随波逐流。我们真是小看了人海的威力。
戚少商的手摸索着过来握住我的手,喧闹中我听到他说,“别走散了。”
我扭头看了看他,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我们努力的见缝插针、跋山涉水,不一会儿就挤得浑身是汗,前后左右,人贴着人,那混杂在一起又闷又腥的空气让我的心口一阵阵的难受。后面的人仍是不断的往前拥,要不是前面厚实的人墙挡着,我也极有可能被人推倒在地踏成肉饼。
这样的经历,一辈子一次就够了!真是难受得无法言表……
好在前面有戚少商,他握紧我的手,费力的拨开重重人群,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前挪。
不知道挤了多久,就在我的胸口严重呼吸不畅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前排的巡捕,不少难民在央求、在争执,一片混乱。
挤到巡捕跟前的时候,前后左右密密实实的压迫感总算消失了,我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如释重负。
然而我却看到戚少商左边的袖子上,大片鲜红的血迹晕出来,包扎过的伤口被这样一挤,又裂开了。 
“你怎么样?”一定很痛吧,我不由自主的伸过手去,有点颤。
“没事!”他轻描淡写的挡开我的手,眼睛瞟了瞟那些巡捕,示意我,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我们走过去跟巡捕亮明身份,告诉他们我们是报馆的记者,必须要回租界。
但是,看到我们两人灰头土脸身上都沾着血迹狼狈不堪的模样,他们不禁露出怀疑的神色,幸好我们身上带着证件。
一个头头模样的巡捕看看我的证件,看看我,看看我的脸,又看看证件上的照片,来回比对了好半天,我心里不由的窝火。
却没想到是戚少商先不满了,他皱着眉头瞪着眼睛向那个巡捕头抗议,“你看够了没有!”语气……嗯……酸溜溜的…… 
他酸个什么劲儿!奇怪……
说一出口,他自己似乎也觉得不妥,于是又补了一句,“照片失真一点有什么奇怪!”
那巡捕头理亏的把证件还给我,又看了看戚少商的证件,挥了挥手,巡捕们让开一个缺口准我们过去。
身后的人群又开始闹起来,显然是不满我们为什么可以进租界而他们不能,我听到不少人骂骂咧咧的,埋怨这个世道不公平,骂我们是洋人的走狗……说什么的都有。
被自己的同胞这样骂,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
幸好我们早就准备要做点什么,否则怎么对得起我们的父老?
当两个巡捕过来替我们打开铁栅门的时候,我和戚少商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一人一拳迅雷不及掩耳的撂倒两人,真爽!
其他的巡捕反应过来立刻冲上来,这些巡捕,不过就是些流氓混混,会两下子三脚猫的功夫,自然不是我和戚少商的对手,但是他们人多,而且手里有枪。
幸好,身后的人群看到铁栅门开了,他们像在黑夜里看到希望的曙光一样疯了似的涌上来,巡捕们赶忙去阻拦,自然遭到人们的奋力反抗,人多力量大,不少人跟巡捕扭打做一团,我和戚少商也轻松了好多。
人群像决堤的水冲开防线,涌上外白渡桥,巡捕们急了,那个头头竟然推了推枪膛准备开枪!
“你他妈的是不是中国人!!”我一把扭住他的手腕,劈手夺了他的枪,“你这个没良心的洋鬼子的走狗!”我气愤的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端起枪。
“饶命啊!大爷饶命!”那混账忙不迭的求饶。
那时我真是气愤的想给他一枪,但是,我犹豫了一下,不是因为我想给他机会改过自新,而是——头一次拿枪,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llllll)。
算他走运,再说我也不想乱来,搞出人命,自己也会很麻烦。
看戚少商那边也迅速搞定了好几名拦路的巡捕,人群已经势不可挡的涌进租界,大势已在我们这边,我们立刻见好就收,跟着人群一起跑回租界。
租界迅速调出了另一批巡捕,但是毕竟租界当局要和中国政府保持友邦关系,再怎么也不能向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随便开枪,最后在阻拦无效的情况下也只能放难民进来,具体怎样安置我就不知道了,我和戚少商要赶回报馆写稿。 
我们走到汉口路和望平街交叉的十字路口停下来,在这个路口的南边是《申报》,北边与它斜对望的是《新闻报》。
戚少商看了看表,说道,“九点半我们在这里见,交换照片和稿件。”因为要联合发稿的缘故。
“好!”我点点头,然后我们各自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回到报馆,我先向总编汇报了一下今天的情况,然后提出两报联合发稿的建议,总编竟然没有反对,看来他也认同戚少商所说的我们新闻界要“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的建议。
之后我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埋头写稿,我和戚少商把今天的各处采访做了分工,每人写一部分,然后交换。
提起笔来,却感觉到握着笔的手无比沉重,这一天来,我第一次与战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硝烟和血腥至今让我的心里回荡着一种难以言表的痛楚,同胞遭遇的苦难更是让我感觉到一种深切的无力,我不知道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文人,只凭手里的这支笔,究竟能给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同胞带来多少力量和希望。
我感到我的人生在悄悄的改变,因为这场意料之中的战争,也因为,与那个人不期而至的相遇。
与他携手并肩穿越炮火硝烟人山人海的感觉,是我这一天当中,唯一的一点安慰。

九点半的时候,我准时出了报馆,一眼便看到戚少商已经等在路灯下了。
他像是感应到我的到来一样,转过头远远的看着我,眼睛特别亮,一对酒窝若隐若现。
我快步走过去,他笑着迎上来,交换照片和稿件的时候,我又看到了他受伤带血的手臂,看上去只是胡乱的包扎了一下。
“你的伤,”我忍不住说道,“还是去医院看一下比较好,小心感染。”
他点点头,“我会的!”接着扬扬从我手里接过的稿件,“不过先要把工作做完。”
“是啊......”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我回去工作......”
“哦......好......”他应道,“那......明天见......”
不知为什么,经过一天的携手并肩患难与共,不过只隔了一个小时,再见面竟然有些尴尬,确切的说,是有种特别奇怪的感觉萦绕在心头,让人心里痒痒的却说不出是为什么。
我的心里乱七八糟的,只好以工作为借口匆匆与他道别,但是刚转了个身,一对巡捕蹭蹭从四面八方的涌上来,把我和戚少商团团围住。
我才想起,那个巡捕头头看过我们的证件!
当时真该一枪崩了他!
殴打巡捕,扰乱治安的罪名可不算小。更何况租界当局正为没有拦住汹涌而至的难民而生闷气,自然要找人出出气。
我和戚少商转回身,无奈的对望一眼,看来我们今晚要在巡捕房过夜了。
我们好说歹说才劝服巡捕帮我们把照片和稿件送回报馆,然后我们乖乖的跟他们回巡捕房。
他们人多,手里有枪,此时又没有大批群众给我们帮忙,拒捕的话被打死了都活该,我们只有投降。
好在租界警察对我们新闻界人士还算客气,没有将我们直接丢进牢房,而是把我们当作嫌疑犯关进了巡捕房一楼角落里的审讯室。
可能是因为天色太晚,并没有人来审讯我们,只是把我们暂时关押了事,他们甚至没有给我们带手铐——当然他们很自信,我们根本没办法从这间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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