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恐怖书库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纳兰词典评 作者:苏缨-第2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红咮啄花残”,咮(zhòu),就是鸟嘴,红色的鸟嘴把花儿啄得残了,化自温庭筠“红嘴啄花归”,虽然只一字之差,意思却大不一样。下片一开始就是这样一个意象,“红色的鸟嘴把花儿啄得残了”,这不是容若的视角,而是词中那位女子的视角,因为接下来镜头就转到这位女子身上,她正在“独自凭阑”。
  独自凭阑,这几乎是诗人母语中最常见的一个短语了,所传达的意象是:孤独、惆怅、没有人理解自己。其实我们现在已经看到容若词中大量化用前人成句,还有大量的用典,只是这些化用和用典大多都很巧妙,羚羊挂角,不着痕迹,化用就像己出,用典就像没用。这倒不是说容若在刻意求工,而是,前人的积累已经太多了,你只要熟读几千首诗词,你就等于掌握了诗人特有的那种语言,你就会把前人的语言融入到了自己的语言当中,最后完全变成自己的语言了。这样一来,每一个化用与用典都是自然而然、不假思索的,因为那已经成为了你的母语。诗词从一开始时候的诗人之诗词变到后来的文人之诗词、学人之诗词,作者的修养越来越高、学养越来越厚、积淀越来越多,表达起来越发的丰富和深沉,这便是诗歌流变的一个必然过程。所以对于现代人来讲,诗词的时代越靠后,读起来也就感觉越难,要是读“古诗十九首”,那还是五言诗的初创时代,非常大白话的。
  大白话有大白话的美,复杂精细的诗歌语言也自有其复杂精细之美。只是现代人一般下不了那么大的功夫,也就对宋代以后的作品很难接受了。
  
  话说回来,这位“独自凭阑”的女子“月斜风起袷衣单”,在月色之下、风起之时,只是一身单衣,更显得楚楚可怜。袷(jiá)衣,即夹衣。这句也正是李商隐“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的那般景况。
  结句“消受春风都一例,若个偏寒”,一例,意思是一同,一起,全是,唐诗有“怕共平芜一例荒”,“六宫一例鸡冠子”,都是这种用法。
  前一句说到月斜风起,这风却不是西风、北风,而是春风。这里却说:春风本无偏私,吹到谁的身上都是一样的感觉,都是和煦的、凉爽的,为什么单单是我觉出了寒意呢?
  春风确实无偏私,单单是“我”觉出寒意,原因何在呢?诗人不言明,读者却可以体会得出:那不是风寒,而是“我”的心寒。
  
三十八
  
  采桑子(拨灯书尽红笺也)
  
  拨灯书尽红笺也,依旧无聊。玉漏迢迢,梦里寒花隔玉箫。
  几竿修竹三更雨,叶叶萧萧。分付秋潮,莫误双鱼到谢桥。
  
  世界之大,能远远地找个人来思念,谈一场貌似会有结果的恋爱,在月光下、雨声中伤春悲秋,这也算是一种幸福吧?“求而不得”也能够增进幸福指数,经济学家又该伤一番脑筋了。
  这首《采桑子》,一开篇便是无聊,而且是“依旧无聊”,是持之以恒、锲而不舍的无聊,容若“拨灯书尽红笺也”,未书尽时似乎略略驱散了无聊,转眼间又是无聊。
  无聊成就艺术。还有哪位小说家比普鲁斯特更无聊吗?他擅长去讲那些“没有要点的故事”,他说:“亲爱的读者,当昨天我把一块小饼干浸泡在茶里时,我想起了孩提时在乡间度过的一段时光”,然后,他随随便便地就为此支付了八十页的篇幅。
  有人仿佛天生就有这样的能力,他们可以把日常琐事变为白日梦,再把白日梦变为舞台演出,再把自己变为台下的观众,然后和其他观众一起伤心落泪。是的,无聊成就艺术,至少有些艺术是由无聊成就的。保尔·柯察金也许会说:“送他们去西伯利亚修铁路吧。”列宁同志想来也会点头的。但是,人和人就是不一样的呀,生命的多样性总是使我们得益。
  
  “拨灯书尽红笺也,依旧无聊”,灯下写信,写完之后又恢复了无聊。什么信写完后会这么无聊?公文还是什么?——这问题的答案在词句里已经有了暗示了,虽然没提写的是什么内容,没提是写给谁的,但是提到了写信的信纸。红笺,就是信纸,是一种特殊的红色信纸。
  很早以前,蜀地出产的纸张就富有盛名,后来,成都浣花溪的才女薛涛独出心裁,创造了一种深红色的窄小信纸,这就是“红笺”的来历。当初,薛涛以绝世之姿、惊世之才,和当时的许多文人名士诗歌唱和,其中白居易、元稹、杜牧,多少名字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甚至还和丧妻不久的元稹有过一场短暂的恋爱。诗歌唱和,多是一张纸上写一首律诗或绝句,但当时的纸张尺寸较大,以大纸写小诗,浪费倒不要紧,要紧的是不和谐、不好看。薛涛便让造纸工匠特地改小尺寸,做成小笺,自己又发明了新奇的染色技法,能染出深红、粉红、明黄等十种颜色,这就是所谓的“十样变笺”,不是普通的信笺,而是专门的诗笺。
  在这十样变笺之中,薛涛独爱深红色,而且除染色之外,还以花瓣点缀,更添情趣。这种红色小笺甫一出世,整个中国文化圈几乎都要被惊呆了,那场面就好像现在的城市年轻人第一次进了宜家。
  韦庄专门写过一首《乞彩笺歌》,大见当时的盛况:
  
  浣花溪上如花客,绿闇红藏人不识。
  留得溪头瑟瑟波,泼成纸上猩猩色。
  手把金刀擘彩云,有时剪破秋天碧。
  不使红霓段段飞,一时驱上丹霞壁。
  蜀客才多染不供,卓文醉后开无力。
  孔雀衔来向日飞,翩翩压折黄金翼。
  我有歌诗一千首,磨砻山岳罗星斗。
  开卷长疑雷电惊,挥毫只怕龙蛇走。
  班班布在时人口,满袖松花都未有。
  人间无处买烟霞,须知得自神仙手。
  也知价重连城璧,一纸万金犹不惜。
  薛涛昨夜梦中来,殷勤劝向君边觅。
  
  韦庄对红笺之推崇,把它比作出自神仙之手的天上烟霞,“人间无处买烟霞,须知得自神仙手”,但这种纸也贵重得很,贵重到“也知价重连城璧,一纸万金犹不惜”。这种红笺名目较多,也有直接就叫薛涛笺的。红笺凝聚了几乎一切足以让文人雅士们着迷的因素:浣花溪、如花客,美女作家亲手制作,而且是专门来作诗歌唱和用的。俊雅的文士手里捧着这样一张红笺,红笺上是娟秀的小楷写着“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谁人到此能不心动呢?鲁迅曾说有些人看见女人的白胳膊就会想到性交,红笺大约就相当于文化圈里的白胳膊吧?
  所以,诗人语言,不必说写的是什么信,不必说写给谁,只要“红笺”两个字放出来,一切就尽在不言中了。
  
  接下来是“玉漏迢迢,梦里寒花隔玉箫”,“玉漏迢迢”是借用秦观的“玉漏迢迢尽,银河淡淡横”。 玉漏,就是漏壶,是古代的一种时钟,用壶贮水,滴水以计时,我们在历史博物馆里可以看到有铜壶滴漏,就是这种东西,现在我们说的“一刻钟”也是从漏壶的时间刻度来的。在诗歌语言中,同一种漏壶,可以叫做玉漏、银漏、更漏、铜漏、春漏、寒漏,就像前边讲过的同一种笛子可以根据不同的需要写作玉笛、铁笛、竹笛。诗家言,不可深究那漏壶究竟是不是玉制品。
  诗家言里,一提到漏,一般都是“长夜漫漫、斯人寂寥”的意象,这里也不例外。正是在这“长夜漫漫、斯人寂寥”的无聊时刻,“梦里寒花隔玉箫”。
  寒花,顾名思义,就是寒冷季节里开放的花,宋词里有“看老来秋圃,寒花犹在”,这是菊花,有“重阳重处,寒花怨蝶,新月东篱”,也是菊花,有“是谁招此断肠魂,作寒花寄愁绝”,是水仙花,有“又何须、向明还灭,寒花点缀孤影”,是灯花。容若这里的寒花到底是指什么呢?还得通观全句来找线索。
  “梦里寒花隔玉箫”,寒花和梦有关,还隔住了玉箫,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玉箫,很简单,和玉笛一样,反正就是箫的美称,诗词当中说“吹玉箫”、“按玉箫”的很多。但是,玉箫还是一个人名,是一个典故。宋词里有“算玉箫、犹逢韦郎”,玉箫和韦郎并称,这说的是唐代韦皋的一段情事。
  韦皋年轻时游历江夏,住在姜使君那里教书,姜家有个小婢女,名叫玉箫,刚刚十岁,经常也来服侍韦皋。就这样过了两年,姜使君离家去跑官,韦皋便离开姜家,住在了一座寺庙里,玉箫还是经常去寺庙照顾韦皋。就这样,一来二去,日久生情。后来韦皋因事离开,和玉箫约定:少则五年,多则七年,一定回来接走玉箫,还留下了一枚玉指环和一首诗作为信物。
  五年过去了,韦皋没有回来,玉箫总是在鹦鹉洲上默默祈祷,就这样又过了两年,到了第八年的春天,玉箫绝望了,叹息道:“韦家郎君一别七年,一定不会回来了。”悲伤之下,绝食而死。姜家人怜悯玉箫,就把韦皋留下的玉指环戴在了玉箫的中指上,把她下葬。
  韦皋终于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作了大官,还正巧坐镇蜀州,听说玉箫之死,凄怆叹惋。于是,韦皋日复一日地抄写佛经、修建佛像,终于感动了一位方士,施法术使韦皋见到了玉箫的魂魄。玉箫说:“多亏你的礼佛之力,我马上就会托生人家,十二年后定当再到你的身边,作你的侍妾。”
  后来,韦皋一直坐镇蜀地,多年之后,又人送来一名歌姬,年纪小小,也叫玉箫,相貌也和当年的玉箫一样,再看她的中指,隐隐有一个环形的凸起,正是当年那个玉指环的形状。
  这个中国版的《指环王》的故事后来成为诗人语言中情人盟誓的典故,宋词里便有“阆苑玉箫人去后,惟有莺知得”,有“人何在,玉箫旧约,忍对素娥说”,有“记芙蓉院宇,玉箫同宿”。诗词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2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