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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门-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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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耳不议论学习内容,好像彼此一开口就能走漏什么风声。这种超然的风度显出
一种超然的高傲,高傲得使你不知她们的深浅。也有人在经历了一阵挂牌子游街
之后,被通知去扫胡同扫厕所了。达先生和一位德国老太太各包了一个厕所,达
先生包了一个男厕,德国老太太包了一个女厕。

    德国老太太是一个中国地毯商的遗孀,那商人过早地去世。她却没再离开北
京,既无后代也无亲人。

    胡同和厕所被达先生和德国老太太摸索得异常干净。司猗纹每每看见这些开
会读报的或者扫胡同扫厕所的男女们,就发现原来只有她什么也不是。她既不是
那些提着板凳、马扎的优越者,也不是手持扫帚、簸箕的不优越者。这才使她又
生出新的企盼:哪怕让这胡同里再多点比扫厕所更低下的活计,让干这活计的就
是她呢,也比什么都不是好受。难道姑爸的话真应了验么,她看了许久风水(形
势)却真没落着什么好下场。没人理你,搁着你,撂着你,还有比这下场更坏的
下场吗?就像一句俗话:“先搁那儿吧”,“先撂那儿吧”,司猗纹正在品尝这
“搁‘’和”撂“的滋味儿,等着动静。

    庄坦带来了动静。一天,他举回一方红袖章,并且告诉司猗纹这袖章就是属
于他的——庄坦的,是庄坦的组织名正言顺地发给庄坦的。司猗纹接过了(差不
多是夺过了)那袖章开始分析、辨认。这确是一方袖章,像所有袖章一样,红布
黄字。那字体也模仿着现时最富时代感的毛体大草,字体奔放潇洒,而布局合理
又非凡。一切的一切都告诉司猗纹这是真的,它真就真在有色有字,真就真在这
是一个被革命接纳了的证明,被革命验收过的一个标志。司猗纹一边掂量这红布,
一边又在心里妒忌着骂庄坦;这小子,看着不起眼儿,不知怎么搞的竟超过了你
娘。这么说你在单位肯定不像我在家里这表现,让你搬家具你都避重就轻。

    司猗纹展开袖章,双手把它举到明处,辨认那袖章上的大草字体。

    袖章这东西作为一个特殊时代的特殊象征,开始出现时内容单纯、形式一致:
一块红布三个黑字,开头一个“红”,当中一个繁写的“卫”,后面一个“兵”。
那“兵”的双腿跨得很远,像在跑步。

    如今的袖章名堂越来越多了,单在这三个字上就出了不少点缀。“八·一八”
自不必说,那是正统。继“八·一八”之后又出现了在三个字之前冠以“主义”
和“思想”的新样式,即人们常说的“主义兵”和“思想兵”。这类袖章尽管又
有标新立异,但仍属正统,佩戴它们的仍是那些“老子英雄儿好汉”的“儿好汉”
们。近来因适应革命形势发展的需要,这红布上的内容越来越复杂了。有的,在
那堂堂正正三个大字的下方居然又出现了纽刊大的两个小字“外围”。若连起来
读便是“红卫兵外围”,读简单点便是“红外围”。这当然就越出了正统,两个
小字多少露出了鱼目混珠。这种东西自然不被“儿好汉”们放在眼里,可是无人
干预。谁知革命形势还在发展。领袖还在不断挥手。形势越发展袖章的形式就越
多,近来在有些红布上,那三个堂堂正正的大字竟然不见了,连纽扣大的两个小
字也用不着了,毛体大草模仿得依然认真,但名称、内容却是人的新发明:“从
头越”、“虎山行”、“西风烈”、“南飞雁”、“缚苍龙”、“惩腐恶”、
“卫东彪”、“险峰”、“敢峰”、“卫东”、“红革”以及“傲霜雪”。司猗
纹手中这块就是“傲霜雪”,这是她在经过这一阵仔细辨认后确定的。

    “傲霜雪”使司猗纹先是心里一沉,继之便又觉出这“傲霜雪”的合情合理。
莫非司猗纹的儿子还能拿到一块最最纯正的、只有“儿好汉”们才能佩戴的物件?
她应该满足,何止是满足,这也该换来一片欢腾了。这座像死了一样的小院因了
这“傲霜雪”的光临,不是已经欢欣鼓舞起来了么。司猗纹又开始嘲弄自己的短
见了:刚才还巴不得和德国老太太去扫什么厕所,甚至比扫厕所更低的活儿她都
想干呢。现在好了,她可以举着它亮在这朗朗蓝天之下,当着苍天高呼:这已经
用不着了,她手里有一方红袖章。在那高呼中,她自然也不会忘记这时运的转来
也连着她那交出的房子、家具和那对神奇的金如意。她不相信儿子的天文馆不经
调查他母亲的政治表现,就会把这方红布用别针别在儿子胳膊上。现在说这方东
西属于儿子倒不如说是属于她。

    司猗纹把它举进了院子,举给了苍天,举给了她那被封住门窗的北屋和院里
的青砖墁地。她愿意让它们都知道,它们没有白白从司猗纹手中离去,司猗纹没
有让它们白白地走,它们和她一样光荣。

    她还应该做点什么?对,她最应该把它举到姑爸眼前,哪怕晃一下也好(也
只能一晃而过),让这块红布使姑爸那双总是眯缝着的眼彻底睁开。我让你再说
关于“下场”什么的话,要说下场,这红布就是下场。你快看看吧,看看这是什
么下场吧,皇帝的坟茔里有它吗?

    正好姑爸站在西屋门口捅炉子,捅着炉子,炉灰扑散一世界。她也不看身后
站的是谁,手里拿的是什么,炉灰会往什么上面落。

    司猗纹高举着它从姑爸头顶上一晃而过。见好就收——她就这么过去了。

    姑爸仿佛觉出脑袋顶上有红光闪现。她原以为是炉中的火苗蹿过了头顶,可
是她又意外地扫见了正迈着俏丽碎步走过去的司猗纹,原来是她手里那块红东西。
姑爸看见司猗纹故意把手背在身后,让那红东西冲着她,就像戏台上旦角儿下台
时手里捏着的手绢。就差给你配上小锣:呔呔呔呔……姑爸想。但姑爸深信那不
是手绢,它不及手绢柔软,上面还有几个花哨的大黄字。莫非这是对司猗纹上缴
家具的奖赏?今后她就将戴着它人前人后地蹿腾?却又不可能,目前关于一个无
业游民老娘儿们戴袖章的事毕竟她还不曾得见。那么,这种极大的光荣也不会从
她这里开始。这一定是她儿子庄坦的或者儿媳竹西的,这还差不多。可,他们?
就他们?姑爸又否定了自己的肯定。谁不知道谁的家门儿?他们要有了那东西,
全北京城的人不就都有了。那么,这是捡的,骑车在街上捡的。只有捡的才能落
到你们南屋。
    司猗纹身后飘着的红布就要在南屋门口消失了,姑爸不客气地指出了那东西
的来历:

    “捡的,街上捡的!”

    她对东西对人都不加称谓,仅这六个字,对司猗纹一下子作了否定。司猗纹
处事讲彻底,姑爸也讲彻底处事。

    司猗纹听见了这斩钉截铁的六个字,这六个字也使她捯了一口气。但这次她
没再生出和姑爸争论的欲望,她看见了里屋的庄坦,也看见了里屋的竹西,她相
信他们也听见了姑爸对这红布带有明显贬意的用语。她想把它抖落给他们,让他
们去替自己屋里的事说句公道话。

    司猗纹站在里屋门口,用力抖落那红布。

    庄坦正在床上打盹儿,没发现母亲的举动。竹西正把宝妹大便,只向那红布
轻瞥了一眼。这轻瞥顿时使司猗纹丧失了对这屋里人的指望,她已觉出竹西对她
手中那东西的看法了。你们的事。她想,她把那红布往桌上一摔,眼前又出现了
“傲霜雪”,那不折不扣的‘’傲霜雪“。她还意外地发现那字也根本不是什么
郑重其事印上去的,那就像谁拿支毛笔蘸点黄色模仿着毛体大草胡乱画上去的。
这哪儿是什么正经草书,她自己信手划拉也不会划拉成这模样。那么,这个”傲
霜雪“的组织也就可想而知了。戴上它到隆福寺去挤一圈还差不多,那儿人多都
是买东西的,没人注意你胳膊上那是不是字。她想不出儿子怎么戴着它去上班。

    “唉。”司猗纹长出了一口气。这是她许多天来第一次发出这种标志着自己
不景气的感叹。

    感叹之中她发现竹西还在里屋冲着门把宝妹大便,宝妹的屁股眼儿就正对着
外屋的她。

    宝妹从生下的那天起大便就不痛快。开始常常是几天不拉屎,一旦拉起屎来
竟困难得四脚朝天、通宵达旦。小儿缓泻药什么都用过了,连大人用的硫酸镁也
无济于事。后来竹西便想起用塞甘油栓的办法解决宝妹大便的难处。塞上那东西
确能解决一点临时性问题,但每塞一次都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一个小拇指粗
细的栓塞进一个婴孩的屁股眼儿,那确是一种人间的惨无人道,但你为了对一个
婴儿屁股眼儿的人道,还必得施行一点必要的惨无人道。

    眉眉来北京前,每逢宝妹大便都是竹西把“盆”司猗纹塞栓。那时司猗纹一
做这事无名火便不打一处来。她觉得这就像竹西专给她添的一份不可多得的负担,
摆弄宝妹的屁股她究竟要摆弄到何时?后来眉眉来了,这塞栓的任务就落在眉眉
头上了。

    现在竹西就坐着马扎把宝妹。她劈着她的两条腿,眉眉正给她塞栓。

    宝妹不间歇地在竹西怀里哀号,汗水泪水濡湿了她那稀疏的头发。然而那栓
还是因了那地方的干涩难以行进。眉眉面对宝妹,脸上也淌着汗水。她手软,每
当这个时刻她总有一种感觉,她觉得那东西根本不存在塞到那里边去的可能,可
她还是得闭眼狠心地往里塞。

    “塞,使劲。”竹西催她。就像那被塞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人的模型。

    面对这个什么都有的“模型”,眉眉还是手软。

    “来,我扒着,你塞。”竹西为了减轻眉眉的困难又作了新设计。

    竹西终于为眉眉的塞创造了一个先决条件,眉眉手里那个小东西终于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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