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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门-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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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180 克进口卡纸太光……”

    眉眉不太看重她的工艺品了。她一张张制作着,做完就漫不经心地放在一边。
小玮替她保存起来,于是小玮经营的“商店”里又多了新商品,那是用晾衣服的
竹夹夹在绳子上的镶嵌领袖像。遇到顾客来买时,她会客气地纠正她们:“不能
说买,要说请。”
后来你在爸和妈的农场、在中学、在插队的乡下曾经完成过许多幅领袖像的
绘制。

    最初人们不相信一个黄毛丫头也能掌握这门如此超凡的技术,他们围观你的
工作,从头至尾以“亲眼所见”证实了这并非虚构。你仍然从那颗痞子起笔你开
始表演你所不认识的画圣吴道子了。你熟练地用直觉度量不同尺寸的画像与不同
痦子的比例,假如一张2m×2。5m的头像痦子恰好等于一颗大扣子,那么1m×l。5m
的头像痦子就像小扣子一般大。60cm的像痦子好比葡萄干,30cm的像痦子又像高
粱粒了——你所熟悉的高粱粒。你到处运用你的感觉你不仅学会了一丝不苟地起
轮廓,你还熟知了颜料的功能。你深知怎样配制“红光满面”,你深知怎样用颜
色去表现“神采奕奕”——一些朱鳔、土红、枯黄加大白的配制。而痦子需要立
体,那又完全是另外一种绘画感觉。这些常人所不具备的感觉却在你身上由浅入
深地出现了,你常想这是一种功能一种远比常人发达的功能。虽然常人在这方面
的功能不一定逊色于你但他们没有去试验,他们的感觉预先就拒绝了做这种尝试
的设想,这种预先的拒绝使人永远无法知道自己。

    数字和定义无法衡量出人的深处的一切可能性,磅秤只能显示出你骨肉的重
量;而不同量级的举重什么抓举啦挺举啦只能告诉你你能承受多重,那是你的骨
肉所能承受的重量一种外在的压力。每当你站在磅秤上量体重时你总觉得那数字
于你是不真实的,你真正的重量磅秤无法衡量它没有办法。你真正的重量是什么
也许是你筋骨皮肉之外的那部分没有重量的存在,是的也许它没有重量可你知道
它有多轻?你站在磅秤上这些乱七八糟的感觉就仿佛呼之欲出,就仿佛吱吱叫着
各寻着门路拼命挣脱开你的躯体逃遁这种不清不白的衡量。只有站在磅秤上你那
种被分割被抽空的感觉才如此强烈你不是一个整体你的重量并不是你的血肉你总
是很轻飘。深重的是那些无以捕捉的存在虽然它就在你的深处。

    你就是我的深处苏眉。

    我曾经这样以为,眉眉。我还曾以为我的深处是你但是错了,我对你的寻找
其实是对我们共同的深处的寻找。高中时有一次我参加校运会的八百米比赛。我
生平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跑步那八百米是一种分配,是文体委员对我的分配。我
开始跑我跑得很难看,跑得没有章法没有技巧恶心想吐口干舌燥,但我居然跑完
了最后一圈居然还得了个第三名。当我看见终点看见围在那里呐喊助威的同学时
我累得差不多哭出来我几乎一步也迈不开了我想躺倒不干,但我毕竟冲过了终点
我跪在地上腿很软。文体委员像搀扶英雄一样搀起我来我没昏,虽然跪下了但我
没昏,我头脑很清楚我知道我是第三名不是最末一名,我庆幸像我这么个不热爱
体育的笨蛋居然也为班里争了名次,我坚信再多一步我也迈不开了,我跪得很是
时候我只有跪下。

    后来我常常想起这件事我觉得一切都未必,假如我是在逃脱一次追击呢,假
如八百米只是我个人的一次运动没有观众没有名次终点也没有助威的同学我能跪
么我犯得着跪么?当一个人单独面对大自然时他犯得上不自然么?不错我是很累
我没有跑八百米的实践我的确要昏倒了就要,但更重要的也许是我已预见到我将
稳拿第三名才生出对自己无尽的疼爱,才口干舌燥双腿灌铅,才在最后冲刺之前
的刹那间就有了跪下的预感——这不是我能明确意识到的预感但它的确不自觉地
在我体内存在着。这种带有准备性的混合着些许装饰和撒娇的预谋使我获得了前
呼后拥的搀扶,使我那个百年不遇的第三名显得更加艰辛、尽力而又辉煌——您
瞧见没有我拼到了最后一口气。

    人们被这些不为人知己知的矫饰、夸张和准备性太强的预谋所缠绕所覆盖所
羁绊,它是看不见的沉重抑或是沉重的轻飘如同在棉絮上跋涉那般艰难;它是坚
硬的柔软抑或是柔软的坚硬使我无法走进我的深处。到底我还能跑几圈我究竟在
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没有预谋地昏倒?我不知道。

    一般地了解人类总比单独地了解一个人容易。我的深处有一扇门它也在你的
深处。它拒绝我又诱惑我也许拒绝本身就是诱惑。我能把领袖画得那么像——简
直到了想画不像都不行的地步我坚信你也可以。七十年代末乃至八十年代我们这
里盛传着特异功能的种种奇闻,尽管对那些“人魔”们科学界有着种种激烈的争
论:肯定了又否定否定了又肯定,我却一直相信他们的存在他们不是魔术师不是
诈骗犯。我联想起当年我那被人围观的绘画表演,那时我就像有着特异功能的神
童那样被人盯视被人议论,虽然我那点技艺不过是工匠的技艺,那的确是工匠。
假如它是特异功能它也是工匠级的特异功能充其量那不过是一种简单的重复性的
劳动。

    “人魔”们能在胳肢窝里猜字,能靠手指将你的裙子捻得冒烟,能一眼看透
钢筋铁骨的保险柜中的钞票数目,能使一瓶密封的药片不知从何处倾泻而出那药
瓶却完好无损连蜡封的软木塞都没有丝毫松动——的确是特异,但毕竟是特异功
能而不是特异才情。假如功能多指器官和机件而言,那么“人魔”的神奇便不在
于他发自灵魂的情感和技巧而在于他那天然生就的器官和部件,它们足够科学家
费一阵子脑筋。即使这样科学家总归会有仪器测试追踪,追踪“人魔”发功的生
理反应物理反应通过这些反应筛出他们所需的点滴他们会弄出结果的一切终将真
相大白。最终无法澄清的还将是人的深处那儿没有器官也不是部件的组合你该用
怎样的由器官和部件组合的仪器去刺探?我想起小时候叶龙北一边喂鸡一边跟我
说过将来科学不存在了艺术还会照样存在。

    有一天我午睡起来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想起除了领袖我还从来没有画过别的,
于是我让小玮坐下来我开始画她。我知道对面坐的是小玮可我仍然从一颗痦子起
笔这成了一个固定轨道的固定起点。我明明是眼睁睁地端详她的五官结果我却最
终把小玮画成了领袖。这使我毛骨悚然,我第一次为我这种“特异功能”感到气
闷感到一种深陷沼泽般的绝望——我那感觉呢?我那对形象的感觉呢?原来这是
发功。这功能太坚厚太沉重太无情,犹如千斤的铠甲披挂了我一身犹如阴沉的水
银灌注了我心灵的每一丝缝隙。“再大的饼也大不过烙饼的锅”吧我就像一张在
饼铛里翻来覆去火烧爆燎的饼。

    在冀中平原那平得一无是处的小村里我没有后门没有背景,但只干了一年我
就上了大学做了光荣的“工农兵学员”。我有功能,我跑到考场当场作画我的
“作品”使我成了虽城所在省——c 省艺术学院美术系的学生。我惹起了那么那
么多的艳羡、称赞、嫉妒、感叹……我假装十二万分的高兴心里却像个不打票混
车坐的小贼那样惊恐不安。因为只有我知道我原本一无所有,我只会一种简单的
重复性的劳动而这种劳动分明与艺术无缘。我从什么时候生出这个道理呢好像就
是那次午睡起来之后把小玮画成了领袖。
    我不爱上素描课不爱听老师手里玩着橡皮对着我大讲结构、比例、三度空间,
这些我天生就知道对于别人它们十分重要对我来说却轻如鸿毛。面对老师摆下的
石膏球、几何体、瓶子、罐子、海盗、荷马我只要一落笔准是一张领袖。这使我
没法儿交作业可是有一天老师收走了我的画他居然表扬我,表扬我在领袖脸上所
运用的“结构”、“比例”。他终究没有看透我,我的戏法在我手下又一次获胜
——那次我就面对着一个石膏球。他只奇怪既然我能把领袖的素描弄得这么规矩、
准确这么符合领袖像的要求,何必还去画石膏球呢?他问我从前在哪儿学过画在
哪儿把基础打得这么好,我不说我在响勺胡同的那些实践,他听不懂那是怎么回
事准会说什么什么?就靠高粱米和绿豆?可那是粮食啊。一点不错,我心里说,
精神食粮。你敢否认精神食粮的作用?其实我早已意识到我在响勺胡同的那些杰
作大概是世界上最丑的最惨不忍睹的东西,那是我那特异功能在发功。

    可我还是坚信我身上存在着对绘画的感觉不然咱们走着瞧吧,既然我是一张
饼我就会翻出饼铛。

    我的大学四年被两个交替的时代各占一半,后两年我迎来了中国的第二次解
放。当我看见活生生的女裸体从容地出现在教室的模特儿台上时,我警告我万万
不可从一颗痦子起笔。那个单纯美妙的真人终于扭转了我的轨道,我没画痦子没
画出领袖可也没画人体我不知道那天我画了些什么。后来老同学说我画布上有一
团择不清的线也许那是一片茂密的渴望光顾的青草也许那是一丛难以深入的刺人
的荆棘。不管怎么说我有了属于我的艺术表现,我是靠了人体,靠了世界上最单
纯的也是最复杂的人体我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表现。

    我画过马小思的裸体她是太棒了,后来她看了我的作品说这是什么?这不是
一条河么一条夹挤在老城脚下的红色小河么。马小思说好啊你让我光着身子站了
好几天腰酸腿疼画面上却只有一条河他妈的再也不给你干了。她骂我坑了她。我
没有坑你,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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