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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门-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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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恐惧的周到掩饰了卑劣也扼杀了创造我不能不远远地逃跑我逃离着你。

    我相信你的话相信你逃遁的理由。这种隐匿的本能是与生俱来的吧你甚至对
你的灵魂隐匿,虽然你还不明悉什么是隐匿,你不明悉眉眉。青草茂盛着白云在
天空恣肆汪洋,绿色的鲜血在植物的血管里汩汩流淌。果实为什么会压弯枝头?
因为它们不懂昨保留。熟透的苹果羞涩而又坦然地扑向富有弹性的土地,我听见
它落地时那单纯的活生生的声音,我看见泥土开放着迎候着它的袭击和冲撞那景
象是彻底的苹果景象。苹果的景象使人产生要做一回苹果的愿望也许这是一种粗
糙的幼稚一种真实的假意。你怎么才能看穿你的底细?你怎么才能沟通你自己就
像姑爸对耳道的那一份热烈的辛劳。

    曾经有这样的时刻你与你的某一方面形成了沟通,你的底细就将她的一片羽
翼呈现给你那时你并不快乐,你会被你的底细吓得出声你远不如你的底细强悍,
不如你的底细能经得起岁月和生死的颠沛流离。

    我和你面对面地徘徊着,我们手挽着手我不能追上你。
姑爸是司猗纹的小姑子,住着这院的西屋。

    早晨,姑爸是院里醒得最早的人。

    姑爸醒了不下床,披着衣服坐在床上叫大黄。大黄是她的猫,按姑爸对猫性
别的解释,大黄是男的。那年她在东城二表叔家伺候月子,伺候的就是大黄的妈
——老黄。伺候完月子她抱回了老黄的儿子大黄。

    那次她为老黄的月子很耽误了些时间。临近产期她便去守护了,后来又遇上
老黄的难产。直到大黄和同胞姐妹都那么被勒着脖子努着眼呱呱坠地,又眼见他
们长成绒球般的小猫时,她才挑了一只最招她喜爱的小男猫抱了回来。那时他很
小,她就叫他大黄,她知道他能长成一个魁梧英俊的大男猫。

    那次的“月子”不仅使姑爸费了时间,也付出了精神代价。她亲眼看见一个
女猫生产之不易,因此她决心不再目睹女猫的生产。她觉得那简直是不干净的难
堪,是一种对人类的极大刺激。她想为了使自己和猫都不再难堪,就得养男猫。
她认为只有男猫才具有这种干净的高雅,而世上沾女字边的东西都是一种不清洁
和不高雅。

    大黄长大了,大黄醒了,大黄好看。

    姑爸靠在床上,用一种半是苏醒、半是迷糊的声音呼唤大苗。她呼唤着他,
用尽了人间所有对爱的形容:大黄,黄黄,黄乖,乖黄,黄宝贝,黄贝贝,黄心
尖儿,黄心肝,黄娃娃,黄土匪,黄流氓,黄恶霸,黄爷们儿,黄人精,黄儿子,
黄命根根儿……

    她每天都呼唤,每天都研究这呼唤中的一个怪现象:当你称呼你最心爱的心
肝宝贝时,莫过于用最不可爱最可恶的字眼更解恨更过瘾了。这种可爱才是爱的
极致所在。

    大黄缩在姑爸脚下静听姑爸对他的呼唤。他听惯了姑爸对他这各种古怪的叫
法,每天都作着选择:哪个称呼最对心思,哪个称呼他最愿意接受。虽然他不知
道这一连串的称呼都意味着什么,但他又仿佛明白哪个称呼都适用于他,因为这
都是主人对他爱得不能再爱的表示。他不动,他只愿意听。姑爸又改换了对他的
呼叫形式:“还不过来,发什么傻,发什么愣?天生就是个傻,天生就知道发愣。
发什么傻,发什么愣?就知道傻呆着,就知道愣磕磕。我知道你在装睡,睡吧,
你就睡吧,看谁还叫你。”

    或许大黄害怕再也没人叫他,他睁开了眼。他的眼珠很大,在姑爸那床绛紫
色夹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光明耀眼,格外光芒四射。它们照耀着正在梦中苏醒的
房间,照耀着正在苏醒中的姑爸。姑爸的心被大黄弄得一阵松、一阵紧。

    在姑爸那一阵阵又是爱、又是恨、又是惊、又是吓的千呼万唤之后,大黄终
于从她脚下站了起来。他迈起里八字的脚步,随心所欲地胡乱踩着散在姑爸身上
的坑洼、丘陵,踩着姑爸身上那些高矮不平来到姑爸眼前。姑爸从披在肩上的学
生服里伸出两条光赤的胳膊抱起大黄,大黄便没完没了地在她脸上、胸上、肩膀
上依偎起来。依偎一阵就扎进她的怀里又闭上了眼睛,刹那间就打起了呼噜。姑
爸不改姿势地静穆着,宁可两肩发酸宁可连呼吸都磕磕绊绊,也舍不得将大黄惊
醒。她看一会儿大黄,看一会儿发黄的纸顶棚,看一会儿从窗缝挤进来的光明,
看一会儿对面墙上那四扇苏绣条屏,最后把眼光停留在苏绣条屏上。

    每个条屏上都有一只猫:猫在花下,猫在月下,猫在打盹儿,猫在扑蝶。她
开始从猫身上挑剔着它们在生理上和精神上的毛病。她挑得细致人微,每天都在
挑,每天都有新的发现。她咒骂着那条屏的制造者,连猫都不知什么样儿就动手
绣猫。而她的老辈儿还非得把这四个木头框子拽给她。她后悔那些年没把它们扔
给打鼓儿的。现在她每天都想把它们扔到一个不管是什么的地方去,可每天当她
起床之后为了大黄的存在而忙碌时,却又忘记它们的存在了。此刻大黄在她怀里
睡着回笼觉,才使她又盯住了墙上的它们。四只猫呆头呆脑,贼滚溜滑,这哪儿
像猫,像兔子,像黄鼠狼,像狗崽子,就是不像猫。

    四扇条屏为什么单跟了她这么多年?姑爸不愿去细想了,其实她最知道它们
的来由:那是她的陪嫁之中的一件。它们陪她当过新娘,可她却没结过婚。当新
娘和结婚并不是一个含义。

    姑爸年轻时不梳小分头,不穿对襟男式制服。她穿裙子,她有过两条非常招
自己喜爱的乌黑的大辫子。她也不伛胸,丰满的胸脯也招引得自己一阵阵爱怜。
可惜她上的是女校,没有在男生面前作过实地考察。她相信男生们一定也不讨厌
它们。她还有什么:不胖不瘦的身材,不长不短的脖子,不粗不细的腰,不宽不
窄的鼻子……当然,她不是没有一点儿褒贬,比如她那一生下来就不小的下巴,
就使她常为它的多余而苦恼。但这并没有妨碍她进入那个被人称做豆蔻年华的时
代,也并没有妨碍家里为她说亲。她愿意免去那种被称为自由恋爱的卿卿我我的
过程,突如其来地去做一个人的新娘,也许还是为了这个她不愿意多看也不愿意
让别人多看的大下巴。家里为她说就了一门亲事,她还偷看过他两眼。她喜欢,
她满意,为做他的妻子充分地准备着。

    她对自己的婚礼是虔诚的,庄家对婚礼的准备是严格的,庄老太爷为她购置
了完全合乎有身份人家的一切,其中就包括了那四条屏,那四只呆猫。准备婚礼
服饰时,司猗纹和丁妈都出动了,深谙化妆术的司猗纹,根据自己的经验尽量去
突出新娘的优点,遮盖她的缺点。比如面对她的大下巴,嫂子就主张她穿一件中
式高领织锦缎皮袄。虽说那时这种款式已经过时,但这总会使她的下巴埋入那高
领之中——一个心照不宣的小手段吧。

    姑爸听凭嫂子司猗纹的摆布。

    她坐着一辆扎有红绣球的老黑汽车,在一班西式乐队的歌颂下离开了西城庄
家,奔赴北城的婆家去了。行前姑爸为着表示她对娘家的告别,对父母兄嫂的告
别,对丁妈、厨子、花匠、车夫的告别,乃至对一个长辫子姑娘自己的告别,表
现了极大的悲伤。嫂子和丁妈劝住了她,她在伴娘的搀扶下上了汽车。
    乐队歌颂起来,使人觉得她的离家欢欣而悲壮。

    人走家空。

    庄家一位大辫子姑娘的离开,常使上下人等都有一种“不见居人只见城”的
忧伤感,虽然庄家还有人在。心理作用,感情用事,古代诗人也许比今人更甚。

    姑爸走了三天,做了三天的新娘。第三天是姑爸回娘家的日子,姑爸回来了,
却成了个半昏迷的姑爸。她披头散发地被抬下汽车抬进家门抬进她做姑娘时的闺
房。

    姑爸走得欢欣悲壮,回来得忧伤凄清。

    庄家从亲家那里知道了姑爸昏迷的缘由。原来新婚当天的夜里新郎就不见了。
有人说新郎是在人洞房之后逃走的,有人说新郎伸手揭开了新娘的红盖头之后就
不见了。总之,当晚没了新郎。之后一天,两天,三天,一年,两年,三年……
直到眉眉看见姑爸的时候,那新郎再也没有出现过。

    假若新郎是位被称为进步党、革命者的如谭嗣同、李大钊式的人物,他的逃
离便不难理解——为人类的解放扬弃封建奔赴自由。要么与这些人物完全相反:
烟鬼、赌棍、三教九流,这些人失踪也不奇怪,谁知他们都安的什么心思?然而
新郎与这些都不沾边。他什么也不是,他就是个普通家庭中的普通人,或者说规
矩家庭中的规矩人。然而他没了,消失了。姑爸和她那包括着四条屏的嫁妆又回
到了庄家。

    各种说法都流传着,甚至有猎奇的记者还在《小小日报》上发过豆腐块大的
消息。北城也在《益世报》上刊登过寻人启事,然而都无济于事。

    司猗纹背地里对丁妈说:“你信不信是她那个下巴的缘故?”

    丁妈摇摇头。

    司猗纹说我看也没那么离奇,男女心里的事没人能说清楚。那《三言》《二
拍》上写的都是这种事,讲的都是男女之间的稀奇古怪。丁妈说她不识字。司猗
纹说赶明儿给丁妈讲几个。

    司猗纹给丁妈讲了《三言》《二拍》。讲得她们两人都半信半疑着,都觉得
不能生搬硬套。

    姑爸回到娘家一躺许多天,后来终于又站了起来。她常常披散着头发在院里
藤萝架下久久地坐着,两眼直勾勾地仰望被藤萝架划碎的蓝天,浑身一阵阵惊悸。
有时她会突然抓住人就问:“那《益世报》呢?”在昏迷中她也听见了《益世报》
的事。后来人们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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