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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哈尔滨 作者:陈与-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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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首诗就是针对金兵人侵而发的。现在卢老头把它悬挂在满洲帝国的国土上,在那里发着什么‘山河兴废’、‘身世安危’的牢骚,再配上那么一幅满目凄凉,使人心冷的鬼画,他那反满抗日之心,不是明摆在他家那堵墙壁上了吗。我们这正建设王道乐土的天堂,他却把我们描画成阴风惨惨的地狱,真是可恨已极!”玉旨雄一越说越激动,最后竟一拳敲在写字台上,震得茶水溅到桌面上……

  葛明礼也跟着激动起来,他一举大手说:“依卑职看阁下就下令把这老家伙抓起来吧!”

  玉旨雄—一摆手说:“抓他是容易的,我一举手一投足,就会让他的心动过缓变成心动过速,最后停止不动。可是我不能这样啊!小不忍则乱大谋呀!”他长叹了一口气,在屋里一边走着一边说,“他是个有影响的人物,目前需要他来为帝国出力。”

  葛明礼脱口而出地说:“可是他从心眼里反满抗日呀!”

  玉旨雄一猛然站住,冷笑了一声说:“现在表面上和帝国合作,心怀不满的人还少吗?”停了一下,他又挥挥手说,“不要怕,只要他能站在大庭广众之中,喊一声‘日满协和万岁’,就是我们的胜利。”

  “那得怎么让他喊呢?他现在闭门谢客,连大门都不出。”

  “这就是说他已经害怕了。我们今后要多方面想办法,要迫使他出来。”说到这里,他忽然对葛明礼神秘地笑了笑说:“听说令妹给他生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姐,是吗2 ”

  葛明礼一听不由得咧开大嘴笑着说:“是呀。提起我那外甥女的长相,可用得上戏文里常说的两句话了,真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那是要脸盘有脸盘,要腰条有腰条。不但长得漂亮、标致,还能写能画,知书达礼,真是天上难找地下难寻的好妞儿。”

  “她叫什么名字?”

  “大号叫淑娟。”

  “今年多大年纪?”

  ‘二十刚出头。“

  “有婆家吗?”

  “挑得太厉害,既要门当户对,又要才貌双全,到现在也没找着合适的。”

  ‘卢老头喜欢她吗?“

  “她是老头的心肝,爱如掌上明珠。”

  玉旨雄一点点头,又在屋里踱起步来。

  葛明礼睁着圆眼睛盯着他,看他没有下文了,忍不住地问道:“顾问官阁下问我这外甥女的意思是……”

  “这你就先不要问了。”玉旨雄一站下说,“你方才说卢小姐能写能画?”

  “对,她画的画卑职看见过,那花鸟都像活的一样……”

  “好,如果方便的话,我想看一看她的书画。”

  葛明礼连忙点头说:“啤职一定想办法。”

  外面楼梯板响起来,沉重的脚步声伴着脚镣子哗啦哗啦的响声,一声重似一声地传进屋里来。

  玉旨雄一像没有听见一样,又在屋里踱起步来。

  脚步声和脚镣子声都听不见了。

  玉旨雄一回到圈椅上,伸手去摸茶杯。茶杯里水剩不多了,葛明礼忙拿起暖壶倒水。

  玉旨雄一喝了一口茶,又盯着葛明礼问道:“你们说的那个‘神秘的人’有什么新线索没有?”

  “有一点,又断了。”

  “怎么回事?”

  于是葛明礼就把从昨天到今天追捕假王天喜,南岗警察局两个“黑塔”失踪的情况说了一遍。这件事本来他昨天就应该向玉旨雄一报告,但他怕把和彼翠仙的隐私也抖搂出来,影响自己的前程,就把到嘴边的话收回去了。他想等抓住那个“神秘的人”再一块说,那时候玉旨雄一一高兴,也就万事大吉了。可是今天玉旨雄一问到头上来了,南岗又丢了两个人,想瞒也难瞒住了,他就只好用糊弄鬼子的办法,把和彼翠仙有关的情节都隐瞒起来,改头换面地说了一番。说完他就心虚地眨着眼睛看着玉旨雄一,他怕玉旨雄一责怪他为什么昨天不说。他心里在打着应付的主意。

  真倒霉,他怕什么玉旨雄一偏问什么,只见王旨雄一瞪着小圆眼睛问道:“这么重要的情况你昨天怎么不报告?这个‘神秘的人’在我刚一踏进哈尔滨的时候,就在我头上打了一声闪雷,我一直想着这个人,你不知道吗?”

  葛明礼这时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话语,便立即答道:“卑职知道。卑职昨天本来要向顾问官阁下报告。后来因为一心背诵你老人家那些千金难买的训导,就把这事忘了。”

  葛明礼不愧是流氓无赖的头子,他用了个“以子之矛刺子之盾”的招数,硬把王旨雄一正往上冒的火气给顶住了。他眨了眨眼睛,长出了一口气说:“但愿你以后不要这样善忘了。”

  “卑职决不再犯这过错。”

  “不要总是保证。我记得在建国纪念碑前,是你头一个站出来保证的,说一定要捉拿刷标语的罪犯归案,还让我限定日期。我当时很欣赏你这股效忠的精神。可是时至今日,要犯在哪里?连个影都没有,有一点线索又断了。今后我不知道你还能拿出什么好办法来?”

  葛明礼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玉旨雄一紧盯着他那张大白脸问道:“嗯?怎么干张嘴不说话呢?说呀!”

  葛明礼又咝咝哈哈地搓了搓手,表示非常为难地说道:“卑职有一点难于出口的想法,一直想再次向你老人家回禀,可是……这个……”

  玉旨雄—一皱眉说:“怎么回事?你是个男子汉,不是女人,用不着扭扭捏捏的。”

  葛明礼又咝哈了一声才说道:“卑职总觉得第一中学应该是查获要犯的重点。那里发生了欺君主毁御照的大案子,而且就发生在玉旨一郎副校长到任的头几天里,这和你老人家才下火车就迎头碰上的大案子是一个手法,根据秦德林的报告——不,是秦得利的报告,他说他在纪念碑前,听见作案人互相称呼的时候有一个‘师’字,这有没有可能是学生称呼老师的‘师’字呢?这些猜测,卑职曾经向顾问官阁下提过一个头。当时你老人家吩咐我们不要插手一中的事情,卑职就没敢再说。可是这回在北市场抓住的惟一的一个共产党,又恰恰是一中的学生,把学生和老师往起一联,卑职就更加感到在一中师生之间有个共产党的组织,活动的很厉害。所以卑职就斗胆再一次提出来,请主席顾问官阁下明断。”

  玉旨雄一紧皱着眉头听完了葛明礼的陈述,停了一会儿,他才慢腾腾地说道:“我再说一遍,一中的事情,你们不能插手。”

  葛明礼忙一挺胸答应了个“是”字。

  玉旨雄一又慢腾腾地接着说:“那里的事我侄子正在进行,你们不理解他的意图,一插手会打乱他的计划。如果需要你们帮助的话,他会来找你的,你不是认识他吗?”

  葛明礼连连点头说:“认识,认识。那一次侄少爷——不,玉旨一郎副校长阁下还教育过卑职。”

  玉旨雄一呲牙一笑说:“听我侄子说,那次他把你摔得很重,是吗?”

  “不,不。”葛明礼赶忙晃着大秃脑袋说,“是卑职先动手打了副校长阁下,卑职一想起这事就万分不安,一直想向主席顾问官阁下赔罪。因为怕惹老人家生气,就没敢出口。今天您老人家提起来了,卑职也就就高上驴,趁热打铁,向您老人家正式请罪。”说到这里,他一躬到地,一边撅着屁股一边说,“卑职葛明礼,有眼不识金镶玉,竟敢冒犯玉旨一郎副校长阁下。冒犯副校长,就等于冒犯顾问官。还请顾问官宰相肚里能行船,大人不见小人怪,高抬贵手,宽恕卑职。”

  玉旨雄一忍不住笑着说:“不要这样,起身,起身。”

  葛明礼抬起身子,胖肚子猫大腰,憋得他直喘粗气。

  玉旨雄一又让他坐下说:“这事不能怪你。我侄子当时穿的是满洲便服,你不认识他,就动了手。可据说你当时穿的是这套警官制服,标记鲜明,他就不该还手了。”

  葛明礼听到这里连忙诚惶诚恐地摆着手说:“不,不。你老人家这样说大折杀卑职了,副校长阁下打卑职,这譬如上司打下属,长辈打晚辈,怎么打都是应该的。”

  “不能这样说,他年纪比你还轻呢。”

  “不,当今圣上,三岁登基,八十岁的老臣也得三跪九叩头,贵贱是不分年龄的。”

  “好了。只希望你和他在心里不生嫌隙吧。”玉旨雄一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说,“我这侄子很任性,有时候连我也得让他三分。我哥哥一生致力于教育事业,只生了他这么一个孩子。我也无儿无女,用你们满洲古话讲,这就叫‘兼桃’吧。‘兼桃’你明白吧?”

  “卑职明白,就是两股守一个的意思。”

  “对。所以从小就娇惯了些。我哥哥辞世以后,因为有些事我总觉得对不起他,我……”说到这里,玉旨雄一忽然止住了话头,他蹙着双眉,摆了摆手说,“算了,不谈这些了。我们办正事吧。”

  葛明礼正抻着脖子听得人神,他极想知道玉旨雄一干过什么对不起他哥哥的事,可是刚提个头却不往下说了,使他一时之间没反过劲来,竟没有马上回答玉旨雄一的话。

  “怎么?没听见吗?”玉旨雄—一翻眼睛说,“把犯人带上来吧。”

  葛明礼明白过来了。忙站起来答应了一声“是”,立即跑过去推开屋门,大声喊:“带犯人!”

  一直侍立在门旁的两个日本宪兵,立即从屁股后边把“王八盖子式”的手枪拽了出来。这动作被从写字台后边走出来的玉旨雄一看见了。他对他们摆了摆手,又说了句什么,两个宪兵一同喊了声“哈依”,抢收回去了。

  玉旨雄一在屋里又踱起步来。

  葛明礼忙从门旁走回来,躬着身子低声问道:“你老人家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养养神,隔壁是卑职的寝室,那里备有糖果点心……”

  玉旨雄—一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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