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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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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咽喉哽咽着,吐出一道血箭来,回光返照的,眼前一片清明。

  那一道黑眸的主人,并非是二十年前身死陨落的林宸,而是今上宠爱的晨妃!

  王沛之用尽最后的力气,伸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腕,声嘶力竭道:“你是林宸的传人吗?”

  白皙的手腕被箍得死紧,晨露双目幽渺,仿佛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

  紧握的力道逐渐松了下来,那一只满是血污的大掌,终于僵硬松开,无力的落下。

  王沛之双目怒睁,仿佛至死都在等那一声回答。但他终于没有等到。

  “这算什么!”

  晨露全身都在剧烈地轻颤,雪白贝齿几乎要将朱唇咬破,嫣红的血丝从唇边落下,眸中一时火光冰焰,一时幽眇诡谲。

  一句对不住,又如何能让我释怀!

  她斩金裂铁地想喊出这一句,张开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这一瞬,她眼中几乎滴下血来,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这决绝地憾恨。

  为何不能让我亲手杀了你!

  所有人都一时静默,仿佛不敢相信,这名动天下,叱咤风云的开国大将军,竟以如此突兀的方式撒手人寰。

  一片寂静中,有一道声音由远及近,犹如钱塘江潮水一般,逐渐浩大奔涌。

  颦鼓声如如万马奔腾,动地而来。随着城门轰然落地的声音,神武门已破。叛军攻入宫中,有如暴雨惊雷的颦鼓声中,有万千人声呼啸奔涌,地面都为之微微战栗。风云激荡中,血色的弯月隐没在了云中,仿佛不忍目睹这惨烈一幕。

  “弟兄们,该是我们京营为国尽忠的时候了,让那些外来的胆小鬼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天朝精锐!”将领们高声呼喊道,人潮如挟着风雷的怒云向前廷席卷而去,迎接那一场悍烈的激战。

  身着黑甲的镇北军将士也一声不响地朝着前廷而去,他们虽然对朝廷素多怨圭,在此时也一致以大局为重。

  怒云不一会就离开了这里,中庭顿时空旷寂静宛如平时,只是多了那一滩鲜血,一具尸体。

  夜风中摇曳着庭中的树枝,花木婆娑声中,仿佛连天边游云都远离了此间,只剩下碧落黄泉间这一幕,让人无语凝噎。晨露站在这幽深庭院里,雪衣被夜露浸透,亦不自知,她的面庞雪白晶莹,没有半点泪痕,只有那唇边被咬破的血滴,蜿蜒而下。

  仿佛是失去魂魄的躯壳,黑眸中不见往日的顾盼清扬,只见浓黑沉重。冥冥中,有谁在叹息一声,又仿佛有什么碎裂,发出一声清响。血月朝着林中坠落,黑黢黢的枝桠间,只见破碎的残光华晕,却更添妖魅。

  十一月十三,静王作乱,叛军攻入神武门,京营将士奋勇抵御,激战一夜后,终于在破晓时分等来援军,将之一举歼灭。

  随着这惊心动魄的宫变落幕,朝中掀起了追查乱党的风潮,无数颗头颅在菜市口跌落血污,又有几十家大小官员的府邸被查抄圈禁,暴风骤雨中,一道上谕并不引人注目。

  “一应太后銮驾注辇,从即日起收归内务府管制,从即日起,停用太后宝印。”

  老于朝政的人,却一眼就看出,这是废黜太后的先兆了。

  但此刻人人自危,都怕与乱党粘上关系,谁也不敢在这时候拂逆皇帝。

  静王在京中经营多年,平素又任性侠义,各位朝中大臣无论亲疏,都与他相熟,不免在家中战栗不安,生怕一觉醒来,已成了诏狱的阶下囚。

  三日后,京中的动乱终于平息下来,皇帝杀尽了几百人,却也不欲广加株连,于是朝政终于逐渐回复正轨。

  “她仍是把自己关在寝殿里,不吃不喝吗?”

  皇帝关切的声音中带了怒气和焦虑,他一挥袍袖,强行推开大门,进了寝殿。

  涧青面有难色,犹豫一直,终于还是没有跟进。

  素来清雅的寝殿里,如今却是香氛迷离,氤氲恍惚间,重重的玄紫凤纹缎被中露出女子的一头乌发,直垂着披泻而下。

  皇帝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揭开缎被,正迎上一双大睁着的眼,深寂涣散,如同一泓噬人的清澈死水。

  宸宫 第六卷 第二百零四章 忘川

  “你怎么了?”

  他一时惊骇,心痛得皱起眉头,“你不吃不喝,到底是为什么?”

  晨露微微抬头,黑眸中仍是一片茫然。

  “我只是倦了。”她低低开口道,声音微弱,完全不似平时。

  皇帝也不再多说,缌为她裹上毯子,将她打横抱起,也不理那零落的通天鲛纱帷帐,径直出了寝殿。秋日的中夜沁凉入骨,深露浸湿了人的鞋袜,皇帝抱着她,一跃上了屋檐。

  琉璃瓦在夜色中散发着淡淡幽光,皇帝将衾毯抱紧,却毫无亵渎的念头,只觉得伊人这一刻脆弱至极,需人怜惜。

  “还记得这里吗?”他轻声问道。

  “那时梅嫔出事,我一时心灰沮丧,是你在此吹笛,让我豁然开朗。”

  温热的肌肤相触,锦衾重叠间,他仿佛能嗅到她发间的清雅幽香,那并非是宫中女子常用的熏香,而是白梅一般冷洁自然。

  “看这夜空……”

  他指了指繁星闪烁的苍穹,“千万年一如此景,一旦仰望,便觉自身渺小,什么忧愁烦恼,在它面前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人的性命着实短暂,万事的缘由可以不提,但是人与人的争斗和仇恨,却是至死不休的。”晨露低喃道。

  “若是有一日,你辗转反侧,一心一意到取仇人的性命,到头来,他却先一步步入黄泉,那你这亘长的仇恨,又要如何排遣呢?”

  她仿佛是问元祈,又仿佛只是自语。

  “你的仇人?”

  元祈细细咀嚼着她的话音,想起之前的忽律,又想起昨天一幕,“王沛之也是你的仇人之一?”

  晨露不答,黑眸中却因那个名字而燃起火焰。

  “他倒是死得其所!”元祈想起那夜过后,众人转述太后的暧昧行止,心中一阵厌憎。

  “想不到母后与他!”

  他实在不愿再谈起此人,可这样一个肮脏的名字,却让晨露如此失魂落魄。

  元祈心中一阵隐痛,近乎同仇敌忾地,他用力抱紧衾毯,默默无言地给以安慰。

  浩朗星空下,这高耸的飞檐之上,坐着这一对紧密相拥地男女,夜风拂过衣袂,宛如金童玉女一般。

  “睡着了吗。”元祈忍住手臂的酥麻,低声问道。

  均匀的呼吸,仿佛告知了主人的沉静。元祈眼中闪着温存炽热的爱意,俯身看向怀中热爱的女子。那嫣红欲滴的朱唇,因着面庞的苍白而越发幽丽,他低下头,一分一寸地逐渐贴近。

  这一吻封缄,只是轻轻贴近,随即分开。

  元祈神思悠然,仍在回味着这一吻,却是起身跃下,抱着怀中沉睡的女子,向着云庆宫而回。

  他没有看到,怀中人眼睫微闪,在面庞上投下了浓黑地阴影。

  晨露露出一道微笑,凄婉,然而宁静,随即睁开眼。

  下一瞬,那微笑因眸中的冰冷犀利,而转为诡谲,对不起,她埋首在元祈怀里,对着这宽广胸膛中的那一颗心,默默说道。

  夜色如螟,居然下起了大雨,幽黑至蓝的苍穹,无数水流从天阶落下,遮住了一切的声响,也遮盖了人间繁华若梦。慈宁宫门紧闭,寝殿中满是熏香的紫烟,迷离氤氲中,仿佛有无穷的梦魇藏身。

  “所有被你害死的人,都一一见过了吧。”

  清渺的低语,伴随着熏香的微微稀散,太后清醒了些,抬头看向宛然洞开殿门。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如今外间都在传说,太后与王大将军暧昧有私,他为救你而死,你却只是被终身幽禁,实在是天壤之别啊。”

  近乎恶毒地讽刺,从逐渐出现的清雅身影口中吐出,在寝殿中形成重重回音。

  太后费力看去,却见来人只着一袭白衣,雪一般的面容几乎溶入荧荧烛光之中,双眸却是幽黑空寂,瞳仁中那深不见底的一点,竟让她生出无边的悚然。

  “你来做什么?”

  太后微微喘息着,却不愿示弱,口中只是冷笑道:“我那不孝之子遣你来的么?”

  “是我自己要来的,我来看看你最后的下场。”

  宛如冰玉落地,森寒中带着无边的怨毒,太后不禁一惊,愕然抬头,“香熏的气味如何,是不是让你见到了许多故人?”

  太后闻言急急起身,踉跄着行到香炉旁,以袖拂倒了炉身,紫烟却仍是渺然不散。

  “徒劳无功,你真的已经老了!”

  低沉的冷笑声在殿中响起,仿佛岩浆都在这一瞬冷却凝固,“当初你与他苟且私通,以一杯牵机陷我于死地的勇气到哪里去了?!”

  虚空中,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掐住了太后的喉咙。

  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近乎茫然的,缓缓抬头。

  “你说什么?”

  “你怕我化作厉鬼来向你索命,在宸宫之中贴上密密符咒,这二十六年来,你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可惜哪,人算不如天算。”

  低低的声音,在殿中回响,太后在这一刻眼前一暗,仿佛有无数枝蔓从黄泉中攀附伸来,将自己竭力拖下。

  “不可能的!你已经死了,死在先帝的牵机之下。”

  她近乎狂乱地拿起灯烛,明灭闪烁的火焰将对面的人影照亮。

  那一双清冽出尘的黑眸,穿过记忆轮回,穿过那黄泉忘川,停驻在眼前。

  大雨倾泻如注,硕大的雨点敲打琉璃明瓦,飞檐下铁马在叮当急响,奔腾轰鸣好不热闹。

  太后听到自己轻轻笑了,笑声在寝殿中显得格外诡异。

  “是你。”

  宸宫 第六卷 第二百零五章 清除

  太后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吧罗袖拭了,银牙将红唇咬破,鲜血蜿蜒而下,那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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