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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纪·殿上臣by晓雾-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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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天灾虽然可恼,但人定不能胜天,祖上传下来便只有这样一套法子,虽不能治根本,总聊胜于无。” 





  “难道朕就非得用祖宗传下来的法子不可么?”修衡走下台阶,站在殿中央,一双鹰目雄视四周,无人敢应声。 





  “朕倒有个法子。既然实沈江水患太重,非人力所能治理,既然惹不起,那便躲起来算了。索性便教周围百姓迁居他处,也省得每年担心着流离失所,辛苦耕作的田地被淹。”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臣以为此计不妥。” 





  “哦?如何不妥?”修衡逼到老臣跟前,俯视他苍苍白发。 





  老臣被他气势压得发抖,双膝一曲,便跪到在地:“陛下息怒。我上古贺须族人,于实沈江畔繁衍生息,之后陆续迁移,四处拓荒,才有今日长庚全境。寒江实沈州一段,实乃长庚祖先英灵之所在,如贸然迁移百姓,任江水淹没其地,臣恐触怒河神,降下罪责。” 





  “河神降罪?若是真有河神,百姓敬祂如命,四时供奉祭祀不断,祂就该庇佑一方,使长庚风调雨顺,你看看祂做了什么?倒恩将仇报,年年淹我百姓!这样的神灵要祂何用?祂若显灵就在朕的面前显,祂若要降罪,就将在朕头上好了,朕不怕祂!” 





  被他高声一斥,众人都觉得他像在骂自己一般,一时间都不敢言语。 





  过了许久,任思远出班道:“陛下此法虽异想天开,却也未必不可行,但是其中涉及到方方面面细节,却不是一时三刻能有定论的。” 





  “嗯,朕也只是几日前突然有这样的想法而已,是否可行,也要等工部派人勘测过再说——” 





  “臣不能附议!”众人一片诧异目光尽数落在秦子陌身上。 





  修衡的目光看向他时,不自觉变得柔和。“秦卿有何道理?” 





  “河神乃是贺须族的河神,陛下您是汉人,心中无敬意自然无甚干系。但陛下若仗一己不惧神之念,逼迫两岸贺须百姓背弃神灵迁移他乡,恐怕无人情愿。” 





  朝中贺须族官员心中也是这般想法,碍于皇帝威严不敢出声,被子陌道了出来,虽然面上不说,心中却暗自点头。 





  “朕在说实沈江沿岸百姓迁居之事,秦卿何必将两族分野牵扯进来?汉贺两族早已不分彼此,江边所住的也不只是贺须族人而已,这河神是贺须族供的也罢,是汉族人信的也罢,只要是无益于百姓的,将祂一脚踢开又何妨?” 





  子陌是贺须族出身,对于他这样的言谈实在难以接受,却也不便在朝堂之上与他争辩两族信仰,只是继续气呼呼地说道:“即使撇开神祇不谈,实沈江边的百姓,都是自小饮着寒江水长大,祖祖辈辈栖居此地,寒江虽有汛期施暴于民,但在平日,却是百姓灌溉洗濯的生机之水。陛下定然不知道,每到丰收时节,两岸百姓是怎样狂喜地拜谢河神。陛下一声令下,便要将他们迁居他处,故土情深,再怎样艰辛,百姓必不忍离弃。陛下久居皇宫或无法体会,臣等宦游之中尚觉别绪依依,更别说是永别故土,眼看它被大水淹成洪涛瀚海。陛下三思!” 





  “好一个故土情深!秦卿恐怕是推己及人,将自己的故主情深,必之于他人的故土情深,才会言辞如此恳切吧?” 





  若不是他一直不对自己讲明,若不是前些天知道了那件事,若不是他现在又口口声声,讥讽自己长于深宫无法体察民情,他今日也不会说这句话。 





  子陌看他愤怒的样子,浑然不知所以,疑惑地道:“臣不懂陛下所指何事。” 





  “秦卿不用再装假。你口口声声效忠于朕,心中却一直对楚修循不曾或忘吧?” 





  “您在说什么?”这件事和治水,有何关联? 





  他凑近去,用只有他能听到的音量低语:“朕也是才知道楚修循那厮竟是因喜好娈童才无后,秦卿当年为他戴孝,是服了斩衰吧?好一个妻妾为夫!” 





  话音刚落,子陌扬起手重重挥下,修衡脸上红痕立现。 





  长庚君臣都没料到会遇到这样荒唐的事,一时间大殿内鸦雀无声。 





  子陌也是呆呆看着自己的手半晌,不敢置信地去看皇帝脸上指印,忽然间飞一般向外奔去。 





  殿外的侍卫待要去拦他,只听皇帝从里面怒吼一声“让他走”,立时骇然放行。 





   





  31。 





  这回定然是死罪了吧。 





  死罪就死罪,他受够了。他就知道,自己果然是不行的。出身寒微因此小肚鸡肠鼠目寸光,只知道抓住细枝末节不放,就算是身登高第,备受荣宠,还是不能懂他的心怀天下,还是不能懂他们世家贵胄在算计些什么。明里表现得再看中,心中也只是将他当成玩物一般的戏耍,本以为不管旁人怎样,他对他总是真诚,却原来跟那些达官显贵都一样! 





  不,更加恶劣!那些人对他敬而远之摆明了不相往来,他死命地把自己拴在他身边,假惺惺一副借重惜才的样子,心血来潮竟会对男人说些情啊爱的,一旦不顺他意,就胡乱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从没想过他竟说得出那样污秽的话来折辱自己,哪来的妻妾为夫?算什么?把他当什么? 





  好在没有当回事,好在没有。他是君他是臣,从来都是这样而已。他说过什么浑话,自己早就忘记了。那种话,人家不过就是说着好玩而已。暗地里一定在得意吧,不但像柳葵官这样的奇女子对他心折,只要他随便几句话几个眼神,连男人都会跟着错乱!有谁会去当真,有谁笨得看他忍耐的样子,就会觉得对他不起……4CF30苛没记听古旧:)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躲在家里,步门不出的日子,已近一月。漠村说两岸移民的计划并未听说实施,也没有任何旨意传来府里。 





  是还在商议该处怎样的刑罚么?枭首,凌迟,五马分尸?依他罪愆,恐怕都不为过。 





  这回没人会出面保他。毕竟金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扇了皇帝一个巴掌。 





  那个心高气傲的男人,那位普通百姓看一眼,都足以称为僭越的万乘之尊。 





  是不是应该自得一番?长庚立国以来,哪有人做过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大胆如今上,兄弟相残,杀父弑母的勾当,也要找个月黑风高的日子悄悄地干。 





  废太子便是被他构陷而死的。当年初见,他就在自己耳边丢下这句话,张狂得阴险十足。 





  自己是不懂,为何为了权势地位可以泯灭人性,对着手足兄弟下手。但在帝王家,这种事再平常不过。不杀人即被杀,史书上的斑斑血迹,自幼便已烂熟于心。与废太子相处时日不久,只觉得他不是太下作的人,却绝不可能成为明君。今上则截然不同,长庚需要英主,只教他振作有为,之前的杀戮龌龊尽数可以抛诸脑后。自己是抱着这样的心情,才不耻身事二主,跟随在他身旁。 





  那人是怎么想的啊,到今日突然来翻些个陈年旧账。如果自己真与废太子是那种关系,他这样一个害死伴侣的人,早就恨不得杀而后快了,怎可能安安分分地待在他身边?这许多年,与他独处的机会多过任何朝臣,有多少机会可以毫不费力地对他举刀相向?要报仇的话,怎会费尽唇舌去劝他逆取正守,做一番事业?秦子陌笨得很,可不是像他那样为了坐上帝位,一忍就是二十年的阴险毒辣之辈。 





  这番话是没机会对他讲了,只待大理寺人来将人拘走,这一生便也到尽头了。 





  丝毫没有惧怕的感觉。这辈子不是一事无成庸庸碌碌,想做之事皆努力去做,问心无愧。家人么,父母双亡,义父膝下自有别的儿女,漠村也长大成|人,他无牵无挂。 





  得罪的人不在少数,死在刑场之上,总比被仇家暗杀来得光明正大。说起来,没有他的庇护,这副身躯,早已成冢中枯骨了。 





  不是没有感激的。着意提携,谆谆教导,遮风挡雨——今生最崇敬之人,非楚修衡莫属。这份崇敬,在不知不觉中是否添进了其他东西,子陌不敢想,不敢说。 





  而这样的心情,纵有机会,也不想让他知道。仗着自己聪明,做着他不懂的事,说着他不懂的话便算了,还总是诬赖他,上回说与任清野,这回是废太子,真以为秦子陌是连男人都争着想要的绝代尤物么?没人求他垂青,每当遭冷遇时,总不往自己身上想缘由,胡乱说是有人从中作梗。既然总是不放心,总是失控痛苦,那么赐他这个卑贱之人一死,也算是都得了解脱。 





  更重要的,他是要流芳史册的中兴之主,若被记上一笔“好男风”,轻者白玉微瑕,重者贻笑后世。这样完美的人,理当有历代英主一般的正经人生,有贤明皇后,有红颜知己,有儿孙满堂。他自己是定然不在乎的,只能由旁人来代他在乎。 





  如果秦子陌的不在世上,能教皇帝恢复正常,无疑功德一件。 





  夹带着些愤怒与自怨,子陌这几日一直想着自己消失的好处,在等待朝廷要他赴死诏命的同时,感受到些许牺牲的兴奋。 





   





  “爷。”漠村走进中庭,神色有些慌张。 





  “怎么?”子陌淡淡地瞟他一眼,兀自整饰花圃。 





  “满京城在传,实沈州遭遇大洪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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