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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无错-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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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铭韬背了遍家规,要楚耀南一句句随他念诵。待他背过一遍,楚耀南已经连篇成诵,然后说:“大哥放心,小弟一定严守家规,听从大哥教诲。”
  随后耀南叩拜了母亲、大嫂,小侄儿春宝过来给他叩头,乖巧地喊着:“小叔叔。”
  楚耀南笑了,眉目笑得如画一般甜美,搂过小家伙抱起来亲了又亲。
  
  晚饭十分简单,裂开缝隙的黑漆凋落的八仙桌上放着黄白黑三色的饽饽,一碟苤蓝丝,一碟白菜心。楚耀南见大哥恭恭敬敬将一个白色的饽饽递给母亲,又将一个黄色的饽饽掰开一半给楚耀南。
  “南儿,吃得惯吗?”老太太和蔼地问,将自己那个白面饽饽掰一块儿递去他碗中。
  小侄儿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深深咽口唾沫说:“小叔叔不乖,白面饽饽是给奶奶吃的。”
  楚耀南恍然大悟,白色的是白面馒头,黄色的该是苞米面窝头,那黑色的,不知是何物?
  他笑了将白面饽饽放去小侄儿碗里说:“小叔不吃这个,你吃。”
  孩子大大的眼睛眨眨,将馒头放回盘子里摇头。
  楚耀南吃口那金黄色的苞米面,扎口难咽,忙喝一大口菜叶汤才勉强送下喉咙。
  
  再看嫂子和大哥,碗里那黑黑的饽饽,想来比他碗里的还难吃。
  他故作糊涂地笑了问:“大哥吃的这是什么?从没见过黑色的饽饽。”
  将自己的一块放去大哥碗里,去掰来大哥的饽饽。
  “你吃不惯的。”大哥按住他的手,“是黑豆面的。”
  楚耀南愕然,他知道黑豆,就像他记得苞米一样。
  曾经数年前,他去东北玩耍,胡少帅带他打猎,得意地对他炫耀,东北地大物博,满地的高粱苞米,苞米人都不屑吃的,是为骡子马大牲口吃的。
  他还笑话,北方的牲口口粮都比南方牲口好,南方牲口能吃上黑豆就是改善伙食了。如今,他们靠苞米改善伙食。
  老太太说:“兵荒马乱,四处粮价飞涨,哪里还买得起白米白面。什么时候天下太平就好了。”
  楚耀南心里涩涩的感觉,那黑豆面饽饽却更难下咽了。
  

80、身怀绝技 
 
  
  东厢房的一间是卓铭韬的书房,里面堆放了杂物,只当中放置一张书桌,靠墙书架上码放些许书籍。
  楚耀南清楚的看到大嫂当了他和兄长的面,将他带来的行李箱,浆洗好的随身衣裳,一应俱全锁入一柳条箱子。落了锁,还贴上封条,正式的样子,如个仪式。
  他微挺起胸,穿在身上沉沉的棉袍似在提醒他,如今他改头换面,已不再是蓝帮那一呼百应的楚大少。
  
  大哥平日要去教书挣钱,早出晚归。
  让他在家里闲住几天,白天他就坐在小板凳上,在门口台阶上仰望枝头的麻雀搭窝嬉闹。
  小侄儿春宝儿在练字,缠在他身边,他把着孩子的小手,一笔一画地写着。
  那全神贯注的样子,看来可爱。
  他随手拿起一张对了日头看,夸赞道:“这篇字写得不错。”
  “爹爹说,写得好是应该的,写不好要挨手板的。”春宝儿认真道,大眼睛眨眨的,满是灵慧。楚耀南想,他幼时也该如此可爱吧?
  
  晚上,大哥回家,笑容中带着疲惫,据说是小学堂班里有个官宦子弟,仗势欺人打伤了人,双方家长都不依不饶。他据实的说,校长却责怪他偏袒了那穷人家的孩子。
  楚耀南心想,我那箱子里存的钱,随便拿些出来就够全家人衣食无忧,还用受这份气?只是大哥那迂腐固执的样子,将自己关去房里一声不语,剩下大嫂和他在外面担心,心里就更是恼怒。
  
  他推门进屋时,大哥伏案睡下,被他惊醒,抬头看他一眼问:“还没去睡?”
  “大哥,不如,小弟去寻份差使,或去学校教书,也能为大哥分担一些。”他提议。
  大哥顺手拿下一叠书,放在他面前的桌案上。
  “你若闲来无事,就在家读书,修身养性。从今天起,大哥督促你的功课,这些书都是要烂熟于胸的。”
  楚耀南扫兴地望他一眼,翻翻那几本书《曾文正公家书》,他看来心里暗笑,如何这世人只有这部迂腐的书可以读了吗?仿佛任何人家教训子弟都以曾国藩马首是瞻了。
  
  “读过?”大哥从他眼神中推测。
  他点点头。
  然后大哥从书架上拿过一部《资治通鉴》,一部《汉书》。
  楚耀南愕然,随即哭笑不得,他要彻底崩溃,难道这是位卑未敢忘忧国吗?白面饽饽都吃不起,还看治国安邦的经史策论。
  他撇撇嘴道:“用不用小弟现在就背给大哥听?”
  随口开始背诵几篇。
  大哥惊得抬眼望他,问:“你读过?”
  楚耀南扫视书架上和桌案上的书籍:“大哥房里的书,大多数小弟烂熟于胸的。不瞒兄长说,小弟幼时顽皮,养父请来位前清的举人才子来教我读书。怕我顽皮捣蛋,平日读书上还是督促颇严的。”
  卓铭韬信守翻书考过几本,就信了他,也颇是惊奇,眸光里都有些刮目相看,满意地点点头。
  “知书,就要明理。”大哥说,他点头。
  
  这几日天阴欲雪,冻云满天,也没了日头。
  楚家的房屋格外阴凉,老太太的腿便下不得地,腿疼难捱。
  怕家人担忧,老夫人忍住痛,不敢做声,就更令家人心疼。
  小春宝儿乖巧地为她捶腿,大嫂在门外偷偷掩泪。
  楚耀南好奇地问:“腿不好,为何不去看医生医治?”
  “哪里有钱?”大嫂子快言快语道,“喝中药吃不好,洋人的医院看一次就贵得紧。”
  “有那冤枉钱,做什么不好?”老夫人固执地说,费力地扶个竹凳子在试着自己走动。
  “先时在洋人医院里打过一个什么针,还别说,一针下去就很管用的。”大嫂子神秘道,小春宝儿接话说:“叔叔,我长大也要当洋人大夫,给奶奶治腿病。”
  “哎呦,奶奶的乖孙孙呦。”老夫人搂着孙子,兴奋得老泪盈眶。
  
  楚耀南问:“看病需要很多钱?”
  大嫂子认真说:“一针就要二十四大洋,抢钱呢!”
  楚耀南听得可笑,仿佛是一笔很大的钱,转念又想,即便是二十大洋,也是寻常人家几个月的薪水了。
  越想越觉得大哥迂腐的过了,宁可让他带来的钱在箱子里长草,也不肯拿来给母亲治病。还标榜着孝道,极尽孝顺的。
  
  夜里,楚耀南睡得迷迷糊糊,却被一阵响动惊醒。
  他艰难的睁眼,看到对面房里有亮光,听到开门声倒水声,墙根里传来低声的对话声。
  呜咽哭泣的是大嫂:“多个人多张嘴,你又舍不得让他出去受苦。他来到咱们家,就是受苦的命。好端端的大户人家少爷不做,来这里做什么。”
  “住口!”大哥责备的声音,“他是沈家的血脉。”
  “血脉就这么重要吗?二十年你不曾知道有他,不曾见过他,不也是这么过来了。不是我小气不肯收留他,如今家里不比昔日的境况,兵荒马乱,流离失所的,我们手里的钱本来就不多了,养活这几口就不易,还要养他。他拿了口粮来投,你却不肯用。心疼娘的病,说给娘做些好吃的,可是哪里有呀?娘的病就是饿得,吃不好拖累的。如今又多一张口,怎么办?”
  
  “把我的棉袍当了去。我那件夹袍将就穿,里面套几件单衣到学校炉火生得火热的,不冷。”卓铭韬说。
  楚耀南心里一阵难过,大嫂一直对他笑脸相迎,原来如此的想。
  
  清晨,楚耀南在房里翻书,小春宝儿拿个纸片兴高采烈的跑进来。
  才进门就大嚷:“小叔叔,看看我的生日寿蛋。”
  他哑然失笑,笑意里满是苦涩,那是画在纸上的鸡蛋,毛笔画得,还带个笑脸。
  春宝儿兴奋地说:“娘说,先赊欠我的,待有钱凭这个去领双份,吃两个鸡蛋。”
  楚耀南抱紧他,刮他鼻子逗他:“一个鸡蛋就打发你了?说,生日想吃些什么?”
  宝儿眨眨眼,想想说:“吃大肉,打卤面,肉片的,喷香,年年生日娘都做的,白面的面条。”
  宝儿深咽口吐沫,红艳艳的小舌头在唇边逡巡一圈,耀南望着他,笑容凝滞。孩子的奢求听来令人心酸。
  他抱起宝儿说:“走,跟小叔上街去逛逛,小叔去看看,给宝儿弄些什么好吃的。”
  
  天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打把式卖艺,搭台唱戏,也有套圈投飞镖挣些玩物和散碎小钱的。
  楚耀南拉着宝儿四处的跑,叔侄二人跳着笑着,这种贫民生活,楚耀南一生一世不曾过过。
  他拉着春宝儿玩套圈,赢得些小钱买冰糖葫芦,边吃边走。
  宝儿尽情欢笑着,满眼的钦佩变成崇拜:“小叔叔你真棒!”
  楚耀南心里暗笑,他是谁,蓝帮楚大少,套圈打靶若再输了,这脸都要丢进定江里去了。
  他摸摸兜里赢来的仅有的两枚小钱,左右看着,给孩子买些什么好呢?
  
  “押大小,押大小,押中翻倍!发财的好机会。”
  楚耀南闻声过去,紧紧拉住宝儿,宝儿讪讪地扯扯他衣襟提醒:“小叔叔,不能赌钱,爹爹要打断手的。”
  “肚子都吃不饱了,哪里这些道理!”楚耀南顾不得许多,蹲身将两枚子扔下去。
  果然,一阵惊呼声叹息声中,他赢了。
  兴致勃勃地再玩,又赢了。他摩拳擦掌,那庄家看看他,冷冷一笑,偷偷地拿起骰子。
  楚耀南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嘲弄道:“兄弟,你要玩的,我穿开裆裤时早玩剩下了。我师父是蓝帮的。”
  说着把两枚骰子在手里耍耍问:“灌得什么?”
  那人大怒,挥拳过来,楚耀南一把握住,咬牙一拧,那人哎呦一声惨叫。
  
  手里握了几枚钱,他问春宝儿:“想吃些什么?叔叔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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