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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西孤儿院纪事:回忆右派农场-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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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秃宝宝已经泣不成声。上官芳也是泪流满面,她拿块餐巾纸捂在眼睛上,呜咽着说,不要说了,快不要说了……宝宝快吃,快吃了你还赶车呢。

  定西汽车站离着饭馆很近。上官芳夫妇硬是把秃宝宝两口子送上车开走了,老两口才步行回家。刚走几步,丈夫就问:这娃叫啥名字?上官芳说,名字我也不知道,那时间人们都叫他秃宝宝。男人又问,他大还活着,他怎么就进孤儿院了?上官芳说,那娃说他的命是六个人的命换来的,这话你没辨过来吗?他爸1960年冬季没了!男人说,不是吃上救济粮了吗?怎么还……上官芳斜了丈夫一眼,不满地说,你这个人猪脑子!我跟你说过,通渭县的饥荒和定西和全国的饥荒不一样。定西是1960年闹饥荒的。通渭是1959年闹饥荒的;1960年冬上又闹了一次。这中间省上发过几个月救济粮,死人的情况减轻了一阵,可这一年因为饥荒没种上粮,到夏天救济粮一停,又开始死人了。他大就领他出去讨饭了,他大又饿死在讨饭的路上了。他是定西县火车站的收容所送进孤儿院来的。

  男人走了一阵又问,你说他是钻炕洞的娃娃,这话是啥意思?

  上官芳回答:这娃娃他大没了以后,自己还流浪了一段时间,走村串户要馍馍。走到哪里人们给吃的,可不愿收留过夜,——他身体瓤得不行,人家怕他死在人家的炕上。他常常钻进人家的炕洞里睡觉和取暖。进了孤儿院,有吃的有住处了,换上新棉衣了,可他还爱往炕洞里钻。钻进去唤都唤不出来。还有一个娃娃也爱钻炕洞,两个人一起钻一个炕洞。有一天两个人钻进去没出来,拉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晕过去了,烟熏的。那一个死了,他救活了。

  这娃娃命大!

  就是命大。 



[1]方言,傻瓜,不懂事。

  [2]方言,疙瘩汤。

  [3]方言,想办法,凑合。

  [4]方言,一种如同牛毛草的植物,长得矮小,羊爱吃,其根白色,无毒。

  [5]方言,石臼。

  [6]方言,捣,砸。

  [7]方言,旧度量衡,十六两为一斤。

  [8]方言,家族血脉继承人,儿子。

黑石头 :
1

 2007…05…11 02:35

  我是通渭县襄南乡黑石头的人。

  黑石头是个很出名的村子。听老辈子的人说,一天夜里,随着呼隆隆的一声巨响,天上飞来两块神石落在村前的牛谷河边上。这两块石头一瘦一胖一高一矮,高的近乎一丈,矮的半人多长,黑黝黝铁疙瘩一样杵在地上。十里八乡的人们跑着来看,谁都不相信石头会飞。但时间不长,石头又飞了一次。一个妇女晚上收工回家,在牛谷河洗完了脚,把裹脚布晾在石头上没拿,她想第二天下地时再裹脚,不料去找的时候石头不见了。全村人惊了,到处去找,发现两块石头都杵在村后种谷子的坡地里。这下人们才相信了,这是一对神石。人们都说,神石被女人的不洁之物冲撞是不吉之兆,全村人都要遭受报应的。

  黑石头有三个商号,一个是斗行,人们买粮粜粮的铺子;一个叫荣福祥,是个杂货铺,收土产品也卖土产品的商店;还有个字号叫钱永昌的,是个钱庄,给农民放款的。

  荣福祥是我大大[1]家开的。我大弟兄三个,我大是老三;二大在县城当老师。

  我大解放前也是经商的,在碧玉关有铺子。解放后政府给我大戴了顶地主分子帽子,赶回家来了。

  1958年,我大上引洮[2]工地,我哥去靖远县大炼钢铁,我娘去大战华家岭[3]。到了第二年农历九、十月,生产队的食堂没粮食吃了,散伙了。

  食堂没粮食吃了,家里就更没吃的了。从1958年开始公社化吃食堂以来,生产队就没给社员分过粮食;打场的时候县和公社的工作组就守在场上,打下多少拉走多少,说是交公粮交征购粮。就这,征购粮还没交够,工作组挨家挨户搜陈粮。

  为了搜陈粮,把我们全家人都撵到二大家了。工作组在我家搜了三天,拿铁棍捣地,拿斧头砸墙。我跟村里的娃娃们跑进去看了,我家的院子里面挖出来几个窑,但没有搜出一颗粮食。我回家给我娘说了,娘说那是解放前没分家时我大大窖下粮的空窑窑,窑里的粮食土改时早就搞光了。

  我二大家的院子也搜了,挖了十几个坑,连猪圈都挖了,也没挖出粮食来。二大的房子是临解放才盖的,二大是中学老师,家里根本就没有窖过粮。

  食堂没散伙时,天天喝稀汤,食堂散伙后连汤都没处喝了,我娘就把谷衣[4]炒熟,磨细了,再把苜蓿根挖出来剁碎炒干磨成面,两搀和着打糊糊喝,当炒面吃。

  食堂散伙一个月,我奶奶不行了。谷衣和草根吃下去排不出来,就是现在说的梗阻,我娘拿筷子给我掏粪蛋蛋,也给奶奶掏。我奶奶临断气的时候躺在炕上说胡话,喊大大、二大和我大的名字。那时我娘的身体也不行了,走路摇摇摆摆的,我娘就打发我去叫大大家的大嫂子。大大家的大哥会木匠活,结婚后分出去单过。那时大哥已经不在人世了,他背着木匠家什去外边做活,叫人谋害了。大嫂子不知道,还在家里守着。我找到大嫂子说,奶奶放命着哩,我娘叫你去看一下。一叫,大嫂子赶快拿了一块榆树皮做的馍馍到我家去,给奶奶吃。那时候榆树皮馍馍就是最好的吃头了!食堂一散伙,家家没吃的,抢着剥榆树皮。我娘身体弱没剥上。榆树皮切成碎疙瘩,炒干,再磨成面,煮汤。那汤好喝得很;粘乎乎的,放凉了吸着喝,一碗汤一口就喝下去了。你说怪不怪,我奶奶都昏迷了,说胡话了,可是大嫂子把榆树皮馍馍往奶奶嘴里一放,奶奶就不胡喊了,啃着吃开了。可是奶奶七十多岁了,早就没牙了,哪里嚼得动放凉了的榆树皮馍馍呀!我嫂子用刀切碎了给奶奶喂,我给奶奶灌水,奶奶就能嚼动了。喂着榆树皮馍馍,大嫂子说,奶奶怕是真不行了,我娘就把老衣给穿上了,就是裙子扣子没系住。我们那儿的风俗是老人死了要穿裙子,但不是现在的年轻人穿的那种裙子。

  奶奶吃完那块榆树皮馍馍又活了三天,三天后再没吃的,就去世了。

  当时我和我娘我奶奶睡在一盘炕上,奶奶睡在窗根离炕洞口近的地方,这儿炕热一些,娘睡在离炕洞口远的上半截炕上,我睡在奶奶和娘中间。睡到半夜里,娘把我推醒说,巧儿,奶奶没了。我娘又说,来,巧儿,咱们把奶奶抬到上炕上。奶奶那时干瘦干瘦的成了一把骨头,但我们没抬动。我没力气,我娘更没力气;我娘那时已经不能出门了,在家里走路要扶锅台,扶墙。我和娘在炕上跪着,从一边掀,把奶奶掀着滚了两下,滚到上炕上去了。

  然后我和娘又睡下了。我娘没哭,我也没哭。那时候人死得多,看得也多,神经都麻木了,不知道哭,也不知道害怕。

  天亮之后,我娘又说,巧儿,你出去叫个人去,不管谁家的,有大人了就叫来,就说奶奶没了,帮着抬埋一下。

  黑石头是个很大的村子,人口稠得很,一、四、七的日子,左近二三十里的人都来这赶集。可是今年以来除去赶集的日子,街上根本就看不见人。很多人家的门上挂着锁子,没锁的人家也空荡荡的不见人。我到街上转了几家没锁门的人家,只有一家有人,是个姓毛的老奶奶在家里。我进了她家?间房一间房地找人,都是空空的。老奶奶看我乱窜,问我,巧儿,你做啥哩?我说毛?奶,我奶奶没了,我娘叫我找个大人。毛奶奶说,巧儿,你奶走了吗?走了好,走了好。我看她洋混子[5]着哩,就大声说,毛奶奶你家的人呢?毛奶奶说,死的死掉了,活的就剩个福祥娃拾地软儿[6]去了。

  我没找上人,回家告诉我娘,娘说,快上来,上炕暖和一下。我上了炕和我娘坐着。奶奶就在上炕上躺着。 
2

 2007…05…11 02:35

  时间快到中午了,我娘又说,巧儿,你再看一下去,毛奶奶家的福祥娃回来了没有。回来了就叫他找一下队长去,叫队上帮个忙。我下了炕正要走,突然听见院门被人拍得啪啪响。我心里一惊:这是谁知道奶奶没了!

  娘说,快去开门!看谁来了!

  我跑出去开门,原来是福堂哥来了。他是我奶奶娘家的侄孙子,二十来岁。他的脊背上还背着个背篓。我说福堂哥:你怎么来了?他说,我是来看看姑奶奶的。我说我奶奶没了,饿死的。福堂哥一听就跺脚:哎呀,我大怕姑奶奶没吃的,叫我送些吃的来。你看这还来晚了!

  福堂哥进了房子,看奶奶停在炕上,我娘也在炕上坐着,就说,人已经没了,你们就这么坐着吗?也不找人抬埋?我娘说我出不去门了。我也说一早上就去找了,没找上人。福堂哥说他看看去。

  福堂哥去街上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他回来后说,我先回去,明天从碧玉叫几个人来。

  第二天,奶奶的娘家来了几个人。奶奶的棺材是几年前我大就做好的,只是没有合卯,没刷漆。娘家人合了卯,白皮子棺材把奶奶抬出去埋了。埋在老坟旁的一条向阳的地埂子旁边,天冷,地冻上了,没法在祖坟里挖坑。

奶奶去世后,我和娘靠着福堂哥背来的东西将就着过日子。他的背篓里装了些晒干的萝卜叶子,萝卜叶子下面压着四五斤糜子,还有些烙熟的麻腐[7]饼子。我娘身体弱得下不了炕,家里一切都靠我:我把糜子在石臼里捣碎,捣成面面再煮成汤,放上萝卜叶子或是苜蓿根磨下的渣渣,和我娘喝。福堂哥拿来的东西大部分叫我吃了,我娘光喝汤不吃麻腐饼子。我叫娘吃,娘说你吃吧,你多吃些干的,我喝些汤就成了。我已经动弹不成了,你再不能饿垮了,里里外外都靠你哩。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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