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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 下by风弄-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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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少情叹气,「稍微有点江湖道义的人,都不会下手杀一个被偷袭重伤的人。」 

「可我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封龙。而你…」封龙道:「你不是一般的江湖人,你是横天逆日的传人,是我的小蝙蝠儿。」 

这「小蝙蝠儿」四字,听在白少情耳中,异常戳心,像四根可恶的刺。 

「我、要、杀、你。」白少情一字一顿道:「从拜师那天起,我就告诉过你,我要杀你。不过…」 

封龙截道:「不过我们毕竟师徒一场,你怎么也该给我一个临终前的愿望才对。」 

白少情璨若星辰的眼睛盯了封龙许久,吐出两个字:「你说。」 

他已运起真气。 

他垂下眼角,看了看自己白皙的掌。 

只要封龙说出任何花言巧语,只要他说出任何可恨的话,他就要用一掌结束封龙的生命。其实,不管封龙说什么,都会是让人觉得可恨的话。白少情不得不一掌了结了他,就像他从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一样。 

机会难得,他要杀了封龙,痛痛快快的。 

受够了被人玩弄于股掌,受够了回忆和思念,受够了丝丝入心入肺的不安和憧憬,受够了梦中的瀑声蝶影。 

不管封龙说什么,白少情的掌都会拍下去,像拍那方才的树干。 

「有话快说。」他的掌已经微微提起,甚至他的脸,也因为血气上冲而微微红润。 

封龙的语调很平静,还是那般沉稳,暖暖的,似乎能潜入人的心窝,然后从心窝深处传来回响。他看着白少情,柔声问:「是白少礼?还是白少信?」 

白少情发拳虽然紧紧握着,身躯却开始颤抖,抖得比刚才中毒时更厉害,几乎站不住,要靠一靠身边的树干才能站稳,咬着下唇颤道:「不管是谁,他们都和你一样没有得逞。」 

封龙叹气,「我明白了。」他垂下眼角,沉声道:「你动手吧!我该对你用这种毒,咎由自取,你也不用留情。」 

白少情一寸寸提起掌,轻轻地按在封龙的头顶上。 

只要劲力轻轻一吐,武功再高强的人也会一命呜呼,这恶魔也不例外。 

白少情突然想起惊天动地丸,想起花容月貌露。当日浑身冷汗在床上辗转时,从不曾看床单的花纹,只记得那是上好的苏杭锦,就像他从不曾好好抚摩过封龙的发。 

封龙很爱抚他的发,戏谐着轻轻地抚弄,犹如挑衅圈养的猫儿。不但如此,还常常一边抚一边取笑,「发色纯很,轻柔如云,天下只有我的小蝙蝠儿有这样好的头发。」 

今天才发现,封龙的发色也是纯黑的。刚毅英俊的脸,却有一头柔软的黑发。封龙在他掌下轻轻闭着眼睛,又何尝不像一只睡着的猫儿? 

只是封龙并没有睡着,偶尔轻轻咳着,刺眼的红色染了一地的青草,一缕血丝勾在唇角,可唇角却逸着若有若无的笑。 

白少情恨道:「你料想我不会杀你?」 

封龙唇角的笑意更深了。「我料想什么,你又何必管?」他咳着,偏又轻轻唱起曲儿来。 

「你着薄衬香锦,似仙云轻又软,昔在黄金殿,小步无人见。怜今日洒炉边,扩展等闲…你看锁翠勾红,花叶独自工;不见双跌莹,一只留孤凤…」 

玉指峰上,曾歌声荡漾,唱的凄美。 

「空流落,恨何穷,倾国倾成,幻影成何用…莫对残丝忆旧踪,须信繁华逐风…」 

少林寺中,他竟不怕引来仇家。 

封龙停了唱,轻问:「你会吗?」 

「不会。」两字掷地有声。 

他一边狠狠地咬牙答道,一边弯腰抱起封龙,右手在封龙胸前穴到疾风般连点六下,发足向山下跑去。 

他知道白少情正恨意滔天。 

他知道白少情随时可以在他脑门上来上轻轻一掌。 

他知道只要开口,便能将白少情狠狠刺激一下。 

可他竟还敢开口,而且说得大大方方。「西北方,初十。」 

他一开口,白少情虽还在飞本,却还是低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西北方,初十。 

初十,正是那银河飞瀑的日子。 

现在赶去,来得及? 

横天逆日功被称为天下第一奇功,是很有根据的。 

在练横天逆日功之前,白少情从没想过自己在短短两年后,能拥有这般高强的武功。虽比不过封龙,但武林中已鲜有对手。 

就像下山时碰到巡山的僧侣,他随意一指去,对方还未看清楚他的脸,已应风而倒。 

春阳派弟子在大路上策马奔驰,与他擦身而过时,他只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几块石子,那几名据说是春阳掌门得意门生的春阳派弟子就一起「哎呀」一声,被封住了穴道,从马上掉了下来。 

白少情当然不会为了炫耀武功而去对付春阳派弟子,他只是为了他们骑的马。白少情喜欢全黑的马,偏偏他们骑的马中,有一匹神骏的马匹,正是全身黑亮得讨人喜欢。 

封龙的身子很沉,白少情从没想过封龙会这么沉。当然他也从来没有抱着一个男人拼命奔跑的经验。只是他必须拼命跑,因为谁也不想抱着一个武林中最该死是人到处招摇。即使封龙现在脸上已经被他套了一个人皮面具,但只要盯着他的脸看久一点,熟悉封龙的人还是会认出他是封龙。 

白少情就这样拼命赶路。 

抢来的马很快便受不了这样的摧残而跑不动,他只好下马,继续赶路。 

赶路时,他偶尔会低头,恶狠狠地瞪着封龙,仿佛到了目的地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他开膛剖腹。 

整整两天,他连一滴水也没有给身受重伤的封龙喝;可封龙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起码他一直闭着嘴,没有表示任何意见。 

白少情并没有找到原因,接受自己为什么要发疯似的带着封龙赶路——他根本腾不出一点想这个问题的时间。他只是发疯似的运着真气,让两旁的景物飞快从耳旁掠过。 

他知道,每当和封龙在一起时,只有不断发疯似的做某件事情,才能痛快一点。 

若停下来想,哪怕只是想一点点,都会使人痛苦无比。 

幸好,封龙一直很识相地闭着嘴。 

但在初九的晚上,离初十只有一天的晚上,封龙终于不识相了。 

他的嘴唇已经因为干渴,裂开几道绽出血丝的口子。他的声音沙哑,所以,他说得很缓慢,「我一生自负,从不求人。」封龙躺在白少情怀中,低声道:「今天,我求你一件事。」 

白少情还在急奔,他浑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疲倦,他的真气好几次运转不上来,让他几乎摔倒。他的鼻子呼呼喘着粗气,可他还在急奔。仿佛除了急奔外,再找不到别的事做。 

风声呼呼往往耳朵窜,这时候,他听到风龙低沉的声音。 

「少情,停下来。」 

白少情仍在运功疾驰。 

「少情,今天已经初九,你赶不及了。」 

白少情头也低,伸指一点,封龙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风声呼啸依旧,脚步未停。 

封龙比夜色还浓的沉沉凝视,停在白少情脸上。 

他从不知道,在月光下,他飞翔的小蝙蝠儿竟这般美。 

白少情到达玉指峰时,天色已经微灰。 

浓浓的雾笼罩着山崖尽头,晨曦未现。 

瀑声轰隆。 

他踏上峰顶,轻轻看一眼天色,带着满脸的失望,颓然倒下。 

三天三夜的疾奔,真气已经耗尽。 

封龙随着他一起倒下,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白少情头侧。 

初十已过,银河飞瀑已逝。 

过了这么多个时辰,封龙的哑穴已经自动解开。他躺在地上,轻声道:「下月也可以再看。」 

白少情没有回应。 

他听不到,他已经累晕过去了。 

第二十三章 

人生难免作梦。 

梦有两种,梦美,噩梦。 

噩梦人人讨厌,却也不是谁都喜欢美猛,至少白少情不喜欢。 

不管在多美的梦中,他都会很清醒地明白,这不过是梦。 

黄花飞叶,高崖绝壁,孤岛掠过蓝得发白的天空,哗哗水声衬在他的梦中。 

水声外,还有歌声,悠扬抚远。 

「绝代风流已尽,薄命不须重恨。」 

有人抱膝而坐,似在眼前,实在天涯。 

她唱:「情字怎消磨?一点嵌牢方寸。」 

青丝如瀑,光亮绚锦。 

她还在唱:「闲趁,残月晓风谁问?」 

灵动美昧,轻转起涟漪。 

「风前荡漾影难留,叹前路谁投?」 

「娘,娘!」他泪流满面,痛道:「我已罪孽深重,万劫不复。」 

九里香,九里香开了。 

开在梦中。 

情为何物。 

「情是无可奈何。」娘答。 

「美景良辰夜,无可奈何天。」 

「不得不动情,不得不留情。纵使恨到极点,也不由自主,方为无可…奈何。」 

九里香迎风摆动,香气迫入梦来。 

白少情霍然睁开眼,繁身坐起。 

他睡了不止一天。 

瀑声入耳。艳阳下,波光粼粼的潭面跳进眼帘。 

瀑边有古树,树筋横垂,枝叶茂盛,新芽在枝头蜷卷着冒出新绿。 

树下摆着一张白玉石的小方桌,桌上放着一壶酒,两个酒杯。 

艳阳、飞瀑、古树、美酒,江湖中这般会享受的人,屈指可数。 

白少情站起来。 

一直悠闲地坐在桌旁的背影微动,封龙转过头。 

「你醒了?」 

白少情不语。 

「来,坐下。」封龙说:「我备了酒。」 

白少情走过去,和封龙对坐在小桌旁。 

「我特意选了玛瑙杯,玛瑙杯衬着你手指的肤色,会很好看。」封龙倒酒。 

深红的酒,深红的玛瑙,浑然天成的融合在一起。 

他的手指也很好看,修长,有力。白少情盯着他的手,忽然问:「你的伤好了?」 

封龙放下酒壶。「泣然不醉翁临终前酿的最后一瓶独醉江湖,原来竟藏在少林寺里。」他捏起一杯,递给白少情,「想不到我封龙也有忍不住顺手牵羊的时候。」 

白少情没有动。他浑身上下,每一根毛发都像定住了一样,包括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地盯着封龙。 

他还是问了同一句话。「你的伤好了?」 

封龙递去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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