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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出书版) 作者:寒川子-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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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有大图——”
  嬴虔冷笑一声:“公孙鞅,你只记得卧薪尝胆,却忘了卧薪之前,勾践先有一战!”
  公孙鞅转向嬴虔,微微一笑,反问他道:“太傅难道真的认为魏罃只是夫差之辈吗?”
  嬴虔语塞。秦孝公的眉头越皱越紧,有顷,以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诸位爱卿,御敌之事,明日再议!”
  入夜,在孝公的寝宫养心殿里,秦孝公没有丝毫睡意,皱着双眉来回踱步。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内臣走进来,跪下禀道:“君上,您要的物什,全齐备了!”
  孝公略略一怔:“哦,拿进来吧!”
  内臣拍手,两个宦人各抱一捆稻草,一个宫女平端一只铜盘,盘中放着一只苦胆,三人鱼贯而入。
  内臣起身,引领他们走到墙角,指着冰凉的地砖:“铺在这儿!”
  两个宦臣铺好干草,内臣比量一会儿,亲手将苦胆悬吊起来。
  一切收拾停当,内臣让三人出去,对孝公禀道:“君上,全都放置妥当了。所用干草是南方稻草,所用苦胆是南方最苦的水牛胆,就连悬胆所用的绳子和悬吊的高低,也与越史所载一丝儿不差。”
  孝公摆了摆手,内臣退出。
  孝公试着躺在稻草上,两眼望着悬在头顶的苦胆。迟疑有顷,他慢慢地将苦胆拉过来,放在唇边,接着闭上眼睛,伸出舌头,朝苦胆轻轻舔过去。
  岂料舌尖刚触苦胆,孝公就呼的一声从稻草上跳起,大声叫道:“来人!”
  内臣急急走进。
  一脸苦相的孝公连声叫道:“水!水!水!”
  内臣似乎早有准备,轻轻拍手,早已候在门口的宫女端着一只托盘快步走进,托盘上放着一碗清水和一碟黑糖。孝公接过水杯,连漱几口,又挖一匙黑糖塞入口中,总算感觉好些。
  内臣指着稻草和苦胆:“君上,老奴这就收走这些物什?”
  孝公却摆手道:“放这儿吧!”
  这天夜里,孝公再也未能睡下,只拿眼睛望着那只苦胆。秦宫逢单日上朝,次日逢双,不是上朝日。天刚放亮,孝公稍稍梳洗一下,不及用膳,即叫内臣摆驾大良造府。
  公孙鞅平素就有起早的习惯,这日起得更早,因为他也一宵未睡,一直在琢磨如何使孝公改变态度。
  秦孝公进来时,公孙鞅正在院中晨练,一把宝剑被他舞得上下翻飞,一片光影。孝公看有一会儿,脱口而出:“好剑法!”
  听到声音,公孙鞅急忙收住脚步,见是孝公,吃了一惊,当即掷剑于地,叩道:“微臣叩见君上!”
  秦孝公急走上来,一把将他扯起:“爱卿快起!”
  二人走进府中,分主仆坐下,孝公眼望公孙鞅,缓缓说道:“爱卿,昨儿晚上,寡人尝过了。”
  公孙鞅一下子未能反应过来,愕然道:“尝过什么了?”
  秦孝公微微一笑:“就是越王勾践曾经尝过的东西!”
  公孙鞅心中一阵感动,口中却道:“滋味如何?”
  秦孝公依旧微笑着:“前半夜苦不堪言,后半夜却逐渐体会到苦中有甘!”
  公孙鞅凝视孝公,知道他的态度已有改变,心里一阵高兴,顺口接道:“君上,苦后之甘,才是真甘哪!”
  秦孝公敛起笑容,语气沉重:“爱卿啊,寡人躺在一堆稻草上,通宵未眠,两眼望着苦胆,耳边回响着爱卿的话。天明时分,寡人终于想明白了。是的,现在看来,勾践的运气当真不错,因为夫差居然给了他卧薪尝胆的机会。”
  公孙鞅不无激动地沉声应道:“羚羊后退,为的是一跃而起。勾践尝胆,为的是夫差自焚!君上,眼下局势,进一步,玉石俱焚!退一步,乾坤扭转!”
  秦孝公眼睛睁大:“你是说乾坤扭转?”
  “是的。”公孙鞅郑重点头,“微臣敢问君上,秦国励精图治十数载,难道只为一雪河西之耻吗?”
  秦孝公低头沉思,有顷,抬头望向公孙鞅:“愿闻爱卿高论!”
  “君上,变法十年,我国有章法,民有余力,库有积粟,士有斗志,如果真的与魏人开战,正如车将军所说,我或有胜机,未必真败。君上若是只图一时之快,我大可一战,至于鹿死谁手,微臣实难料知。君上若是图谋长远,微臣以为万不可战。一旦开战,我就必须一战而胜,将魏人彻底赶往河东!”
  秦孝公轻轻点头。
  公孙鞅侃侃接道:“君上,只要我们坐拥黄河天堑,东取崤、函,南谋武关,就可成为四塞之国,进可威逼山东,震慑列国,退可据险以守,安然无虞!”
  秦孝公轻叹一声:“爱卿所说,正是寡人梦中所念哪!”
  公孙鞅微微一笑:“只要君上后退眼前一步,这一切就不是梦!”
  秦孝公目露惊讶之光。
  公孙鞅态度坚定:“微臣确信,不出三年,非但国耻可雪,河西可得,黄河天堑可据,秦、魏之间也将强弱易势,浮沉尽由君上主宰!”
  秦孝公的神色由惊讶变为犹疑,继而轻轻摇头,苦笑一声:“爱卿啊,你不要宽慰寡人了,既然是俯首求和,咱俯首求和就是!寡人想明白了,能低头者方是真英雄。只是,寡人眼下尚有一虑——”
  “微臣愿闻!”
  “魏罃蓄谋已久,决意伐我,如今更是弓在弦上,不可不发。纵使寡人眼下愿意低头,只怕此人也是不肯哪!”
  公孙鞅微微笑道:“君上放心,只要微臣亲去,多送厚礼,想他不会拒绝!”
  秦孝公大吃一惊,将信将疑地望着公孙鞅,许久,果断地摇头:“谁去都行,爱卿独不能去!”
  公孙鞅慢慢地敛起笑容:“君上?”
  秦孝公的语气略有缓和:“爱卿可否记得当年之事?那年魏相公叔痤力劝魏罃诛杀爱卿,魏罃未杀,听说是追悔至今。爱卿若是孤身使魏,岂不是飞鸟投罗?再说,寡人身边,也不可一日无卿啊!”
  “君上放心,当初魏罃未杀微臣,今日更不会杀。再说,微臣也不是孤身一人。不瞒君上,微臣早已物色了帮手,只要此人在侧,大事必成!”
  秦孝公大是惊异:“帮手?他是何人?”
  “魏国上大夫陈轸!”
  秦孝公赶忙摇头:“魏国实权尽在白圭手中,陈轸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上大夫,连卿都不是,如何能成大事?”
  公孙鞅微微一笑:“君上,此人爵位不高,志向却大,早已盯上了白圭的相位,寻常卿位还难入其眼呢。这且不说,此人更是二目有障,只要瞄到名利,必是视物不清。”
  “爱卿是说,此人是个名利小人!”
  “小人用功,力可覆鼎啊!”
  秦孝公见公孙鞅说得如此有把握,只好点头道:“爱卿一定要去,寡人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魏国不比秦国,寡人纵想帮你,也是爱莫能助啊!”
  “君上放心,微臣自有分寸!”
  秦孝公转身对内臣:“库中还有多少金银珍宝?”
  内臣应道:“回禀君上,库中金银珍宝,多用于购置西戎战马、韩人生铁,所剩无几了!”
  秦孝公眉头微皱:“寡人问你还有多少?”
  内臣略略迟疑一下:“还有黄金百镒,白银万两,奇珍异宝三箱,全是老奴留给君上备急用的!”
  “寡人有银子用就行了。余下的金子、珍宝,有多少是多少,全部拨给大良造!”
  “老奴领旨!”
  秦孝公转头对公孙鞅:“你得挑选一个干练点儿的做副使。你看谁去合适?”
  “五大夫樗(chǔ)里疾!”
  秦孝公思忖有顷,点头道:“就他吧!”
  事不宜迟,公孙鞅当下开始准备,待天黑时,一切已经准备就绪。翌日东方发白,公孙鞅的使魏车队已经浩浩荡荡地驰离大良造府,径朝东城门走去。
  公孙鞅始料不及的是,城门下面,晨曦里站着的正是秦孝公。太子嬴驷、太傅嬴虔、上大夫景监、国尉车英等朝廷重臣,也都站在孝公身后。显然,他们早就候在那儿了。
  公孙鞅喝住车子,走前几步,忙与副使樗里疾叩拜于地。秦孝公亲手将他们扶起。二人相视有顷,公孙鞅拱手道:“君上留步,微臣告辞!”
  秦孝公执公孙鞅之手:“公孙爱卿,寡人没有再多的话了。爱卿此行,是以一人之力敌一国之军,秦国的未来命运,全都系在爱卿一人身上了!”
  公孙鞅朗声说道:“微臣万死不辱使命!”
  秦孝公招手,内臣从车中抱出一只精美的礼箱,放在公孙鞅面前。公孙鞅惊讶地望了望箱子,征询的目光转向孝公。孝公看一眼内臣,内臣打开,里面是花色不同的杂类首饰。
  孝公手指箱子,缓缓说道:“爱卿啊,这点首饰,是昨儿晚上寡人从夫人、嫔妃、公主身上临时搜讨来的,你一并带上!寡人所能帮你的,也就这些了!”
  在场官员闻听此话,无不垂下头去,掩袖涕泣。
  公孙鞅再次伏下身去,将头叩得山响,连拜三拜,合上箱子,骤然起身,沙哑着嗓子朝樗里疾低吼一声:“启程!”
  公孙鞅出咸阳后一路东行。一过洛水,众人立即感到一种异样的气氛。沿途哨卡比平日多了数道,盘查更见严格。看到他们打着的“秦使”、“公孙”等旗号,路人无不以奇异甚至敌视的目光望着这队使魏人马,这使他们备感压抑,一路上似乎无人愿意说话。
  公孙鞅完全不同,非但没有这种压抑感,反倒像是换了个人,越走越见精神。刚一踏入魏国地界,他就三下两下将轺车窗口上的布帘尽数打开,炯炯有神的目光一刻不停地扫瞄窗外的景致。快到河西重镇阴晋时,公孙鞅更是将头探出窗外,一边看着远处的城垛,一边微微点头,似是自说自话。
  跟在车后的副使樗里疾以为公孙鞅有事交代,策马紧赶几步,靠上来问道:“大良造有何吩咐?”
  公孙鞅神态悠然地指着窗外:“樗里疾,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回大良造,我们已入魏国地界,这儿是河西阴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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