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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钗记-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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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送来,一只老鸭没长腿的,东坡肉全是肥肉,桂花糯米藕都不知是谁吃剩的又拼了一盘重炸一遍,还有两盘蔬菜,蔫坏了的,我公中的分例去哪儿了?今天一去厨房,我都明白了!”
乔氏才用探究的正眼看夏语澹,道:“一天比一天的差了,你之前没计较过吗?”
“我让丫鬟们和厨娘们提过,只收回来一些难听的话,说什么,一个厨房,有名的,没名的,多少主子伺候,要我也好歹有点眼色,别太拿自己当个人物,还说,我原是乡下丫头,乡下没饭吃,刮树皮的日子都过,已经天天肥鸡肥鸭的伺候着,还不自足什么,还想挑三练四的惹太太不快,好不好的,再把我放到庄子里,才分得出来,什么才是好日子!我不明白,我只要求我分内的东西,既然我是六姑娘,那些不是我应得的,怎么成了挑三练四,来惹太太不快了,还要再次把我赶回庄子去?我进府的时候,明明老爷太太许了我身份,哥哥姐姐皆叫我妹妹,嬷嬷们也是用侯门小姐的礼仪教导我,她们怎么不把这话记在心里,为什么还要一口一个‘乡下丫头’的重提旧事,我只担心,说人的人,自己不自足,反而冒着太太的名义来制服我。若是太太有这个意思,太太是母亲,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随太太。”
乔氏没被夏语澹一大通话绕晕,犀利道:“既然厨房的婆子们不听话,怎么不说给管家媳妇们,让她们去责罚,偏偏积攒到今天,才不要脸的闹出来!”
夏语澹一派坦然,道:“那些婆子们,都是积年的老辈人了,从小学着家里的规矩,能不知道理,既已存了坏心,我是怕管家媳妇们一两句话是辖制不住,她们要是在那头挨了责罚还不知错,回头把气撒在我身上,我的一饮一食,都控制在她们手里,她们要是依然往歪路上走,越发侮辱我,给我的伙食了加点鼻屎口水的,我如何知道,那天知道也恶心死了,再找补不回来了。所以,我才忍到今天,求太太做主。”
“至于,我为什么自己去闹?太太让嬷嬷们教导我,叫我别在外人面前说乡下庄子里的事,那好,太太不是外人,我只在太太面前说。我在那里住了多年,这秉性已经刻在心里,一时忘不掉,改不了,庄稼人有句话‘菜自己种的才好吃,架自己打的才痛快’,庄里人没有铜钱,也心疼花钱,只能自己种菜,又省钱又即摘即吃的新鲜才好吃;村庄上一户户人家住着,总会有些摩擦,争水源,争谷场,争磨坊,还有些偷鸡盗狗的不堪之举,虽然有族人及村里耆老们主持公道,可是有些人就是无赖,听不懂人话,只知道怕拳头,而家里面,要有个拳头硬的男人,家人才能少些烦恼。我是看他们那样处理纠纷,吵架打架长大的,当人面儿,直接把亏挣回来,才会让人怕了不敢再犯,那才痛快,才是立身的样子。若遇到什么只叫管事?大姐姐说,我们这样的阖族大家,人多事杂,家人顾及不上,而受了委屈之事常有,我原来不觉得,太太们一走,我体悟了,才明白大姐姐这句话。我周全不到,只想叫大家看看,家人顾及不上,我也能保全自己,以后再人多事杂的,也省得给太太添麻烦,若我做得不妥当,太太只管指点教训,我领就是!”
夏语澹看不透乔氏,她是一族宗妇,顶尖权贵之女,支撑着夏家半个门庭,不是困在内宅的普通妇人,她算半个政客,这样的人,她的阅历是自己两世普通平民生活无法比拟的,夏语澹自认没有那样精湛的演技和心计,能糊弄得了她,所以,夏语澹在乔氏面前把自己倒个干干净净。
42张目()
那天;乔氏隔着帘子;听刘三桩说夏语澹在庄子里的事。刘三桩的认知是;夏语澹懂事;伶俐。
乔氏微讪,很多人明白事理也明知故犯;很多人乖巧伶俐也满腹诡计;所以;真正懂事的人少有,真正伶俐的人少有;懂事和伶俐俱全的;就更少了,即便一时俱全,骤然富贵,又张狂的丢失了,何况,乔氏心里对懂事伶俐的判定,和刘三桩认知的,也不一样。
近半年来,乔氏只看出夏语澹少言寡语,顺从规矩,和乔氏心中认可的懂事伶俐,还差了一大截,今日一通大闹,一番陈请,乔氏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还真有些,懂事和伶俐!
一字字豪无修饰的大白话,能指责的,只是她作为侯府小姐,表面上的颜面有失而已,可是,颜面和她正在失去的,侯府小姐尊严一比,又算什么?待到尊严全部践踏在地,颜面也随着掉落了!
乔氏内心深处虽然赞赏夏语澹,开口却道:“该说的说完了?今天的事,原有可能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没事,多少也有你这一个月来的故意放纵,才把那群人捧得恣意妄为起来!”
天生富贵所浸润出来的,威严的气场,差点让夏语澹接不住。
可能?可能的几率是多少?她们轻蔑的种子,在自己还未进府就已经种下了,还不如放纵了它们破土而出,这样才看得一目了然。
夏语澹红着眼眸道:“太太说我故意放纵,我也不敢狡辩,说我没有存着这样的心思,只是在侯府里,像太太这样能驱策她们的,才能把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没事,才能降服住她们的,才能把她们一个个都摁住!我没有这个能耐,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太太而已,可是我又不是傻子,知道太太不大喜欢我,怎么敢指望太太帮我一直摁着她们。我只想求求太太,在他们恣意起来的时候,为我张目。人只有栽倒过一次,才知道,走路小心!”
在乔氏这种人面前,阴招是做不起来的,夏语澹只能坦白,让她把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罢了,我既然说了你是侯府的六姑娘,我说是就是。所以,我就给你张目一次!”乔氏极淡然的,唤周显家的进来,像吩咐换一碗茶的口气道:“去查清楚,六姑娘这个月的伙食分例被谁扣了,凡沾边的,甭管她是谁,都革了差事撵出去,其余厨房里的人,罚半年月例!”
“谢太太!”庄子铺子的管事,只能男人出头料理,所以,厨房算是女人能沾一沾的,最大油水的差事了,别管乔氏存了几个心思,能这样给夏语澹张目了,夏语澹真心感谢。
乔氏不喜欢丈夫的庶出女,现在也不带一丝虚伪,告诫道:“你很明白,知道我不大喜欢你,希望你能一直这么明白,别再隔三差五的,给我整一回事!”
话说得难听,也是乔氏的真性情,夏语澹恭听训诫。
很快,全府都知道,大太太为了六姑娘动了怒火,把整个大厨房的人都发落了,能贪六姑娘分例的,自然是厨房的几个头头,全部掉了下来,贪的最多的两家,两家十几口子,都撵了出去,其他四个,退出厨房,余下罚半年月例!
因为这一通雷厉风行的整顿,当天晚饭都延后了,大家草草吃的。
夏尔彤在乔氏屋里吃的饭,接过紫萍端来的茶,抱怨道:“母亲为什么要给她做脸?为了她大动肝火的,把整个大厨房弄得鸡飞狗跳,我现在才吃上饭。”
“都出去!”乔氏道。
紫萍和屋里的人都退出了。
乔氏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下,道:“你十岁了,管家理事的道理,家里和闺学都教着,也该懂一些,学以致用,我难道全是为了给六丫头做脸?”
夏尔彤绷着脸,低头搅手帕。
乔氏招夏尔彤坐近来,道:“一月来,你看着厨房里的人,克扣了她的分例,又说那些难听的话来辖制她,你看得痛快?”
夏尔彤小声嘀咕道:“她们又没有说错她,母亲为什么要把那么个乡下丫头当侯门姑娘供着?”
“糊涂!这些话是奴才能说的!”乔氏沉下脸来,想着女儿年幼,又和缓了口气说道:“我把她接回来,是因为她是夏家的骨血,既然当年留了下来,我就有这份气度养着她。当然,她只是你父亲的骨血,不是我的,所以她和你们没得比,娘眼里只有你们四个而已。娘心里是如此想,你也可以如此想,但是,别人不能如此想,更不能说出口,我既然对外说了,她是侯府的姑娘,说出口的话,必须让她们记在心里!”
夏尔彤伏在乔氏的身上,依然在置气。
乔氏拍拍她的身子,温和道:“看着家下人那么作践她,你难道只有痛快?你怎么不想一想,你和她一样姓夏。”
夏尔彤不服气,道:“母亲才说了,我和她不一样,我是你嫡嫡亲的女儿,她只是贱人生的。”
乔氏无奈的叹气,耐心教导道:“你是嫡出,她是庶出,你们是不一样,可你们有一样的地方,现在都是夏家的姑娘,夏家的主子。只要她为主子一日,就不能被奴才作践!当奴才的,要时刻对主子保持一颗敬畏之心,你焉知,那群奴才,习惯作践了她之后,把你也轻贱了!”
“怎么会?她们敢!”夏尔彤瞪着眼睛道。
“我们生来就是主子,那群人生来就是奴才,同长了一颗脑袋,凭什么他们世世代代都匍匐在我们脚下?因为我们捏着他们的身家性命,而让他们不得不敬畏,但仅仅如此是不够的,奴大欺主,所以当主子的,要牢牢守住自己做主子的威严,不容他们半点冒犯,并且要时不时的敲打他们,他们才能时时刻刻保持对主子的敬畏之心。”乔氏冷笑道:“俗话说了,唇亡齿寒,夏尔凝的尊严被奴才们扫落在地,我说得话,在奴才们心里,也没有威慑了,我做主子的威严在哪里?她们敢怠慢一次,就能怠慢第二次,得寸进尺是人的常态呀,长此以往,奴才们还知道敬畏吗!奴才一旦全然丧失对主子的敬畏之心,是能把主子掀翻的!她们扣惯了夏尔凝的分例,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夏尔彤哑然。
乔氏意味深长的道:“以后做什么事,多来回想想,别只看到眼前的痛快,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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