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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钗记-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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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久无子,郁结于心!夏语澹生活在虞氏身边,才知道她的悲凉。
乔费聚是真正可以顶立门户,心中有千万条沟壑的男人,所以,也不是虞氏可以日夜栓在身边的男人,虞氏,或者说女人们,只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乔费聚没有官职在身,没有公务处理,也每天要去前院,关在书房里看朝廷批发的公文,和一些不明文批发出来,只是暗流涌动的消息,收了消息,还要和门客幕僚,子孙们,关着门开小会,这些,都不是女人能掺合的。
这些之外,乔费聚也有自己的兴趣,骑马,练武,下棋,七十岁的老人,把自己的行程排的满满的,就比如说下棋,乔费聚在外面有好几个棋友,以棋会友,一去就是一整天。
总之,乔费聚在家时,虞氏的时间都用在他身上,乔费聚离开时,虞氏的时间就是她自己的。
虞氏的父亲是私生子出身,从小不被父族,母族接纳,懂事起,就到处流浪乞讨,一路飘零到京城,小的时候,讨到了饭吃饭,讨不到饭吃草吃树皮,长大一些后,就在丧礼上给人家帮忙,什么抬棺,举幡,挖坟,哭灵,能换口吃的,什么晦气的活儿挣着抢着干,所以才看着学着,学会了扎花圈的手艺,稳定了下来,有机会,还去红白喜事上给人敲敲锣,打打鼓,唱唱赞歌和哀歌,比京城最底层下九流里混的人,要上进许多,快三十岁,娶到了一个老婆。
虞氏的母亲,也不是什么好出身,就是那种七八品官宦之家养的通房,那样的通房最没有前途,家底不丰,男人又好色又小气,通房当到二十几岁,家主不喜欢了,就赶了出来,收拾了几件衣服被放出来,能去哪里,年纪大又是残花败柳,只能配像虞老爹这样娶不上媳妇的男人。
虞家二老,正是这样凄惨的身世,一朝被人欺压,一个帮扶的人都没有。
所以,虞氏的亲人已经死绝了,此生她再也不会有亲人,淇国公府那么大,那么多的人,有谁和虞氏相关呢?有谁从心底里,正眼瞧她?
同样是孤独无助的两个人,夏语澹还年轻,将来嫁夫生子,她的人生充满了变数;虞氏,她已经释放了最耀眼的光华,乔费聚百年之后,她要何以立身?
夏语澹握着毛笔,一笔一划,慢慢的写下《千字文》里最后八个字: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虞氏挨着头看字道:“你比我学字的时候厉害多了,我学了一整年,才到了你现在的进度。”
夏语澹心虚的道:“我之前不是一点也不会的。我以前在和庆府的时候,刘叔儿知道的字,都教给我了,我在那儿还有两个挺有出息的玩伴,他们是府城里最大绸缎庄的少东家,看不惯我傻傻的天天东游西荡,也教过我几个字,只是他们一个忙着读书考功名,一个忙着学做生意,自己的时间,一天都恨不得变成二十四个时辰来用,有空一起玩的次数,一年一只手也数的过来。”
两个女人凑在一起,总会分享经历,结成友谊。
虞氏此生,最温馨的几年,就是全家一起赶丧礼,赶婚宴,攒着银子租一个好一点的房子,盘一个小小的花圈铺子。夏语澹从来不认为在农庄上的七八年生活,是自己的污点,在庄子里当着大姐头不知道有多自在。
虞氏不疑有它,只当夏语澹早年有了基础,这一个月来日夜勤学,才有这样的进度,捏着她的手腕道:“手酸了吧,我看你越写越慢,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明天起来,把这些字记一遍,就扎实了。”
夏语澹撒娇道:“不写了,我都觉得饿了。”
虞氏笑道:“太爷不在,我们午饭换个雅致的地方吃去,这左后角有一个花房,培着的晚菊开了,我们烫一杯菊花酒,烤羊肉吃。厨房里,有从西北运过来的羊,一路吃着西北的草料过来,早上才宰的,最是鲜嫩肥美。”
虞氏一叠声的吩咐下去,去花房布置桌椅摆设,下酒窖拿梨花酒,去厨房要新鲜的羊肉,一屋子的人,分头预备,就剩下了几个看屋子的老婆子。
“也好,难得没个人,我们俩儿慢慢的走过去,灯香她们会赶过来。”
夏语澹没有异议,穿了大衣裳,就出了院子往左走。
经过伴风亭,只听亭子里,一苍老,一年轻,两个声音在嘀咕。
伴风亭,建在一道长长的游廊边上,这样的位置,夏天过堂风吹着,是个乘凉的好去处,冬天北风吹着,就更冷了,所以,一入了深秋,整个亭子就盖上木板,有门有窗有屋顶,看着像一个小房子,供路过的人歇脚。
虞氏路过,便钉住了脚,只听见年轻的声音奉承说:“这个院子的女人,老姐姐是跟了太爷几十年的人,早年和太爷在边关吃过苦,膝下又有二姑太太,先去的两位夫人我是无缘得见,因而最推崇老姐姐,论资排辈,屋里的事,也该老姐姐料理才周到。”是乔费聚年过三十的姨娘花氏,在虞氏未进门之前,她是最得宠的。
苍老的声音无奈的道:“太爷喜欢新人,我哪里比得上她,都是老婆子了。”是乔费聚年过六十的姨娘李氏,生过一子一女,儿子没有养住。
花氏鄙视道:“都十来年了,新人早就成了旧人,不,那个新人,一来就是只破烂的不能再破的破鞋。”
李氏嗔怪道:“你的嘴就是没把门的,小心被人听见!”
花氏娇笑的道:“大冬天的,这个冷僻的地方谁会来,我就好奇了,她到底有什么本事,能把太爷笼络了十几年,在那种地方待过的女人就是不一样,想她待在那里,学了不少狐媚伎俩,我们这样正正经经的女人是比不上。”
李氏还算慈爱的声音变得刻薄道:“那样的女人,在外头能把男人五迷三道的,有得是!”乔二姑太太的丈夫,最近学他老岳父,在外面捧了一个名妓。
63尊重()
后院的女人闲得发霉;耳朵竖起来就打听这些事情;花氏也知道二姑太太遇到了糟心事,怂恿道:“外面是外面,府里是府里;那种女人,只能张开腿来;一时迷迷男人心而已,我就是不服她半个主,被人玩烂的东西;脏成什么样子,放在这里当个宝。”
李氏丧气道:“罢了;罢了;她来了十几年,那些事也别再理论了。”
花氏不服气道:“十几年了,她也该下来了。不然呢,她干嘛给自己找一个女儿,谁养着是谁生的?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夏夫人的女儿,就是庶出的,也是她那种人玷污的起的!”
停了一下,又笑一声道:“所以,今天裁衣裳,明天送首饰,拿着乔家的钱,满手的撒到外人身上去,那姑娘说白了和乔家有什么关系,家里头自己人还顾不过来呢。老姐姐,你也该立起来,不为自个,也为了二姑太太,她满手撒出去的东西,还不是太爷的,太爷的东西,给谁不是给。”
李氏任然丧气道:“听你编排的一通,不由着她,你能怎么样?”
花氏知道李氏心动了,出主意道:“我是无儿无女,不能把她怎么样,可老姐姐不同呀,你养下了一个女儿,女儿连孙子都抱上了,你这一辈子是有着落的,大福在后头,不像她,哼!她如果知道进退,就该让一让,将来看在她知道进退的份上,还有一口饭吃……”
虞氏在外面把这些话一个字不漏的听着了,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出寒光,精致的面容结着冰霜,额头的青筋却在暴起,像一支爆竹,只等引线燃完就爆了,听到此处,后面的话也能想到了,虞氏寒冷的面容因为愤怒而变色,伸手将要推开门,眼睛的余光看到夏语澹,触到门的手又收了回来,佛袖回去。
夏语澹看虞氏不动,自己也不敢动,这些恶毒的字眼和残酷的现实,句句如刀,砍在虞氏身上,也贱了夏语澹一身的悲悯,见虞氏聚起的暴怒在看了自己一眼后,瞬间强行压了回去,夏语澹四下看,抬起一个廊沿下的花盆,用全身的力气砸向亭子。
“碰”的一声,巨响之后,寒冷的空间越发静寂。
亭子里的李氏花氏吓得缩了一下,低头你问我,我问你的小声道:“外头的是谁?”
互问没有人答,李氏示意花氏,花氏看着李氏,两个鼠辈,都不敢一个人迎接外面狂怒的砸来花盆的人,一番无声的推来让去之后才开了窗户,外面已经没有人了,只看见门前,一个粉碎的花盆。
虞氏冰着脸走回去,直着身子坐在炕上,夏语澹紧跟在身后,站在她的面前道:“姨娘,你不要生气,你生气了,就如了她们的意。”
“是呀,我是脏,我十四岁就不是女孩子了,就不是了!”虞氏木然着脸,周身散发的哀伤却让夏语澹鼻子发酸。
虞氏木然的眼神从空洞的前方转向夏语澹,渐渐染上复杂的感情,道:“快过年了,你该回去了,回去了也好,在我身边,确实玷辱了你,害得你一块儿被人说长道短。”虞氏边说边站起来转身向内室去。
夏语澹从身后抱住虞氏,一句一句直白的念叨道:“姨娘,你不要难过,不要难过,不要难过……”
虞氏胸中压着厌世的愤恨道:“我这么脏了,原来我也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孩子,是谁把我变脏的,是那些有权有势,丢了几个钱的臭男人们,我这么脏了,他们干净到哪里去!”
夏语澹诚心的道:“姨娘,你是干净的,还是原来那样干干净净的人!”
诚然,虞氏进过妓院青楼,从那里挣扎出来,一步步爬到了权势身边,耗费心力的守着这个位置十几年,这中间,即使虞氏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亲手干过,她只要站在乔费聚边上,就拦住了许多人的路,伤害了许多人的利益。这些,都不是虞氏的错,甚至不是背后口出恶毒之语的人,简单的错,这些,已经不是简单对错可以分辨的,这个社会的法则如此,那些女人赖以生存的资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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