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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见识过的不寻常女人-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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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漏洞可大可小,全在项目主管一支笔,反正一个亿也是个项目,十万也是个项目,局外人只能想象,难以接近内情。以老谢为首的部分管理层,多年来一直想堵住这个漏洞;以张总领衔的另一队人马,拼命也要保住这个可以任意提款的黑洞。多年来的恩恩怨怨,虽然纠缠虬结,掺杂了太多的旁支末节,但根源就在于此。
  俺今天炸着胆子,就是要捅捅这个马蜂窝。俺知道,这个马蜂窝捅了麻烦大,可能给马蜂追着蜇。但未必你不捅马蜂窝,马蜂就会安安生生跟你和平共处。俺捅了它,就算捅不掉,它忌惮俺手里的棍子,说不定反而不来蜇俺,甚至会跟俺谈条件吃一杯和息酒。老人家说过,这就是辩证法,不懂辩证法,就连一般的工作也做不好。
  张总跟俺想象中一样,没有就这个问题明确表态,而是很隆重地要求有关部门高度重视,认真调研,提出方案,报公司领导研究。然后,张总还很客气地问旁边的老谢:谢书记,你看是不是这样?
  老谢正脒着眼,烟叼在嘴角上,烟雾从另一个嘴角不时冒出,一大截烟灰眼看就要掉下来。他轻轻喔了一声,烟灰飘然而下。
  会议就这样结束了。俺想,也许张总会找俺谈一谈心的,另外,凭着庄贲的被举报,和俺会上提出的三项建议,小谢的事该很快解决了。
  会后,马上去了邹大稳办公室,跟他讲了会上的情况。邹大稳沉吟半晌,说:其实这些问题我早该提出来了,总是怕闹出矛盾,拖到现在没机会了,你刚上来就触及矛盾,庄贲倒不怕,要防着老张恼羞成怒啊。
  俺心已经定下来,反而不怕了,说:人生能有几回搏,俺跟他们玩一玩,现在正乱着,一时他们也顾不上收拾俺,实在不行,到时候再低个头服个软,敌进俺退,敌退俺追。
  邹大稳也乐了,说:你这点好,万事不挂心,我就弄不来。
  俺说:今天提这三条,他们至少得答应一条,俺点了三把火,总得烧起一个火头吧。
  跟邹大稳认真合计了一番,第一条通过的可能性不大。本来各类工程毛利率和实际成本差别挺大,一刀切计提包干费明显不合理。庄贲那边因为要玩黑的,挤占了成本,如果公平分配工程项目的话,他们的员工收入就会明显偏低。于是他们搞出个一刀切,然后尽量把毛利低、成本高的项目分配给俺们部门,他们吃肉,俺们啃骨头,吃到最后大家进肚子的差不多,以此掩盖他们偷偷切走那一部分。这一条涉及到根本,除非张总下台,否则不可能通过。
  相比而言,第二条是细务了。正常来讲,差旅费和补助是否单列,不会影响大家的总体收入。但是给人先吃掉一部分,就等于差旅费和补助也给暗地里吃掉了一部分。这部分单列出来,起码可以让他们少吃一部分,让大家得点看得见的实惠。
  邹大稳愤然说:庄贲他们心太黑了,大家跑工地,风里来雨里去,吃住都跟民工一个样子,连这点辛苦钱他们也忍心黑。这个不光是咱们部门,他们那边意见也很大。这一条能争取下来,两边的人都感谢你啊。
  俺说:邹经理,俺也是从工地上泥一身水一身过来的,俺不图大家感谢,做一回人,总要干点人事。
  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失言了,这么说,不等于连邹大稳一起骂进去了吗?
  还好邹大稳没留意,他高兴地说:第三条多闹闹,也有希望拿下来,公司设计力量本来就不足,这两年你看流失多少人才,出国的,读书的,跳槽的,再这样下去,就能拿到项目都没人干了,两三个人的活一个人干,还不计加班费,亏他们做得出来。
  俺也忍不住跟着骂:这事不关领导毬疼蛋痒,哪里会有人关心,人事部那帮王八蛋,整天就知道奉旨行事、看脸色行事,变着法儿巴结领导,哈巴狗一群嘛就是。
  邹大稳的义愤之情也给俺激了起来,说:还有财务部,那简直是一群狼狗啊,仗着手上一点权力,眼睛都往天上翻,不怕你见笑,我好歹也是个副处级,去财务部问个事报个帐,心里都哆嗦啊,人家给个冷脸,那真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俺深有同感,说:就这,财务部那帮妖魔鬼怪,一个一个升得还挺快,你数数看,连刚进来三几年的小毛孩子,都享受副科级待遇了。
  邹大稳看看俺,压低声音说:他们升得快,那是有原因的。
  俺问:什么原因?就因为他们管着钱,能卡人?
  邹大稳无奈地笑笑,说:还不光是这个。说起来人家这是个好传统啊,你算算,业务、设备、行政、后勤、党务、人事、工会,哪个口有财务这么上下一心铁板一块的?团结就是力量啊。咱们系统财务口的总头子,就是总公司财务总监老岳,下面公司的财务经理都是他一手提拔的党羽,再往下一级一级都有关照,队形保持得非常紧密。
  邹大稳这么一说,俺有点明白了,说:就是,就是,财务口真是铁板一块,逢年过节,上边请下边,下边请上边,吃个没完没了,闹待遇,争利益,咱们公司就是老景最会折腾。
  邹大稳接着说:打个比方说,财务口就好比青帮的师徒关系一样,老岳带起来一帮人,把持住下面各个公司的财务部,这帮人再带出来一批小喽啰,从上到下弄成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小圈子,一人有事大家帮忙,一点亏吃不了,谁想反水出这个圈子,那在财务口就绝对没办法混下去。
  俺说:是啊,你看老张那么牛,从来没敢跟老景说过重话,他签了字,老景说资金周转不过来,就敢顶住不办。
  邹大稳怅然说:按说咱们业务部门,是公司的命根子,可惜一盘散沙,你斗我我斗你,形不成气候,也是活该受气。
  俺打趣他:你要这么说,咱跟庄贲也和解算了,和尚不亲帽儿亲嘛。
  邹大稳一脸不屑:庄贲干过人事吗?咱们要跟他和解了,也就不算人了。
  两个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刚好老谢推门进来,好奇地问: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见老谢进来,俺和邹大稳都赶紧站起来,请他老人家坐下。
  老谢点手说:你们都坐,既然都在,话我就一起说了,——给我倒杯茶。
  邹大稳要去,俺已经抢先拿了杯子。邹大稳柜子里好几罐茶叶,俺闻了闻,挑了最次的碧螺春泡上。老谢这人苦大仇深,到现在喝不惯好茶,十几二十块一斤那种,最对他的口味。
  老谢指点着俺,说:你今天会上太冒失了,平时看你还算有数,今天怎么这么乱放炮?就你能,这么点破事谁不清楚,为什么都不说,你想过没有?
  俺赶紧给老谢递上烟,陪着笑脸说:谢书记,俺知道当着和尚骂秃驴不好,可是要不把这些话挑明,由着他们这么折腾下去,到年底俺要业绩没业绩,要管理没管理,拿什么跟公司交代啊。
  邹大稳也开腔了:谢书记,我也觉得这么冲一下,对小砖站稳脚跟有好处,话又说回来,我对他们一贯和和气气的,关系还不是一团糟,矛盾放在那里,说不说都是一回事。
  老谢仰脸沉思了一会,说:说就说了吧,我是怕他吃亏啊。大稳你也不要焦躁,你的事我找总公司郭书记汇报了,郭书记对你还是有印象的。
  邹大稳脸上不喜不怒,稳稳地说:是,郭书记来咱们公司检查、调研好几次,我都见到了,没有私下接触过。
  老谢接着说:郭书记说了,人才难得啊,叫你安心呆一阵子,过后两条路,要么他调你去总公司经营部,当副经理,要么等咱们公司老万退了,接工会主席的班。
  邹大稳却叹了口气,缓缓说:谢书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有郭书记,经过这一次风波,我的想法跟过去不一样了,总觉得这些年我的路就走错了,我这样的人,还是干点别的合适,整天你来我往的,正经事没干多少,自己还疲惫不堪,我实在是烦了。
  谢书记警惕地瞪起眼睛:这么说你早就想撂挑子了?
  邹大稳迎着老谢的目光,说:是的,这个经理我早想让位了,不跟庄贲他们折腾,我对不起公司,对不起手底下几十号人,可是跟他们斗了这么些年,情况有什么改善?一己之力,微不足道啊,我能改变什么?不是矫情,有时候我就觉得自己跟唐吉诃德一样,连真正的敌人在哪里都搞不清楚,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可怜呐。
  老谢显然不太明白唐吉诃德何许人也,他有点懵懂地问:啥唐吉诃德?你的敌人不是庄贲么?
  邹大稳站了起来,说:不是,我的敌人不是庄贲,不是张总,谁都不是,庄贲倒了,还有牛贲麦贲,老张倒了,还有赵钱孙李,敌人隐藏得太深了,这么多年我才发现,我根本找不到他们,不可能找到!
  俺听得心里一阵刺痛,是啊,俺们的敌人在哪里?俺们真能消灭他们吗?寻寻觅觅中,老谢、邹大稳的青春已经烟消云散,接下来呢?俺不忍心顺着邹大稳的思路再想下去。
  老谢也是悚然动容,他夹烟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说:大稳,我还以为你揍庄贲只是为了邝小兰,现在我明白了,不光是这个啊……
  邹大稳脱口而出:对,不光是为邝小兰!我要给这么多年的争斗作个了断,打个句号,我退出了,我不想玩了!
  一时,三个人都沉默了,屋子里静悄悄的,俺甚至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撒尿的声音,紧一阵慢一阵地传过来,象一首忧伤的小提琴协奏曲。窗外阴云密布,又一场雷雨正在酝酿中,几只鸟儿惶然飞过,软语商量着。
  如俺所料,第二天上午,张总正式召见了俺。
  张总早年在公司被老谢捉过奸,混得不甚得意,后来不知投托了哪路尊神,调到总公司镀了几年金,再回来时,就是堂堂总经理了。虽然很多老家伙都还知道他被老谢当场拿下的轶事,但是在公开场合,这件事从此成了公开的秘密。
  老谢办公室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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