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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重重-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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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岑可宣的心便跟着他的话语逐渐下沉。二十出头,哥哥长她五岁左右,如今算来,恰好二十一二。至于相貌,分别时哥哥才十二岁,再怎么说,都勉强还是个孩子模样,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的他,又会和幼年时有几分相似?她实在不敢保证。只隐约记得,小时候许多婶婶总爱夸哥哥生得好看。
但有一点,她记得很清楚,那便是她的哥哥岑子非,一直是一个温暖如风的人,这也是这么多年她依旧疯狂思念他的原因。有些经历即便遗忘,感觉却依旧是存在的,且愈久弥新。那样的他,怎么会做了杀手?又怎么会像小武说的那样,眼神冰冷?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一定是。
她定定地看向小武,静默半晌,声线恢复平稳,一字一句地道:“那么,他的名字呢?他的真名叫什么?”
岑可宣此时的心理很矛盾。她苦苦寻找的人眼看有了线索,她既兴奋又忐忑。他既希望小武所说的那个杀手便是哥哥,因为这说明岑子非尚在人间,也许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同时她又隐隐希望不是,因为她不知如何去面对这样子面目全非的他。她已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和表情去接受小武的任何一种回应。
在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想,缭乱的心如柳絮般四散开去,却又收不回来。
然后,她听到了小武的答案。
“不知道。”他有些鄙视地看着她,“杀手的底细都是极为保密的。若不是我恰好撞见他做了一桩案子,我也不可能知道他就是那杀手榜上身价第一的人物。”
岑可宣愣愣地看了他许久,最后,轻轻地垂下眼帘,不知为何竟然一瞬间松了一口气。“我们出去吧,你不是没银子了吗,我请你吃饭。”她终于冷静下来直视着他,眼神已经变得异常坚定,“然后,你从头到尾慢慢跟我说一遍。”
上午时候,街上并不是十分热闹,只三三两两的人在路上走动。洛阳作为繁华的大城市,各类店铺鳞次栉比,以脂粉字画类的店铺居多,酒楼位列其中,建造最为繁杂浩大,一排灯笼齐齐挂列,灯布上是浅淡的水墨画,或店铺酒楼的招牌名字。白日里,这些灯笼并未点燃,但只是远远瞧上一眼,也能想象夜间千万华灯的繁盛之景。
小武显然是兴奋的,瞧见一家脂粉店,便要进去,说是带给自家姐姐。岑可宣哪有心情去追问他哪里来的姐姐,只麻木地点点头,实在没兴趣同他一起进去,便站在原地等着,料想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
太阳逐渐升高,她终于觉得发热,腿也有些发软,于是一会捶捶腿,一会用手在耳边扇着风,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顾盼之间,便瞧见到了一个人。那是一个背着一柄长剑的年轻男子,神情漠然,正握着一袋药物从药铺里出来。他有着一张如刀削般凌厉的脸,轮廓分明,给人一种近乎孤绝的意味。
那男子并未注意到岑可宣,形色匆匆地拐个弯进了街口处的一个小巷子,霎时间便见不到踪迹。
那人令她想起了许久不见的楚离,不知为何便愣愣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时,小武已经笑眯眯地出来了。荷包里揣了新买的东西,神神秘秘的,也不给岑可宣看。岑可宣心中有事,哪还有心情追究。
街道的尽头有一家稍显大气的酒楼,两人上去后,岑可宣特地要了楼上较为清静些的雅座,以便隔离众多的繁杂人等。她任由小武点了几个想吃的菜式,甚至还叫上一壶上好的酒,可谓是有求必应,直至他满意为止。毕竟比起哥哥的下落,这些花费都算不了什么。
然后,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在一顿饭的时间内,岑可宣大致听完了小武那可以算得上是断断续续的描述。从他的讲述中,这件事的始末要追溯到两个多月以前。
第九十七章 风起张家 (一)()
那时,小武在洛阳短住,因手头不够宽裕,便盯上了城中的一户富庶人?13??,那主人姓张,是一个极富有的商人。从小武那些日子的调查看来,这张家似乎也只是单纯的商人,虽然富有,但整个家族内却没有一人在朝廷任职。这比起家中多人为官的林家,自然更容易受到小偷飞贼的觊觎和青睐。
洛阳人说,张家老爷是个极为重情的厚道之人,年轻时与夫人唐氏在洛水相遇,唐氏出生书香门第,容貌端雅秀丽,举止更是大方得体,颇有大家闺秀的贤惠风范。张家老爷对她一见倾心,两人后来结为夫妻,婚后一直伉俪情深,相敬如宾,在洛阳被传为一段佳话。
岂料天不遂人愿,张夫人唐氏生下第三个孩子后,在一次外出游湖时不幸落水,受了惊吓,不过几日便病逝床前,张家老爷伤痛欲绝,连续持斋三年以悼念亡妻,如今多年过去了,他仍未纳得一妻一妾,至老还是孤身一人,除了一养子张明煊外,只余膝下二子及一位千金,便是众人皆知的长子张敏之,次子张剑笙及四小姐张倩兰了。
小武半夜潜入张家宅院的主人卧房时,张老爷正侧卧于榻上,酣睡成眠。整个房间分内外两层,用巨大的木质屏风隔开,外面收藏了许多珍贵的字画书籍,内层的柜子里,也放了一些玉器珠宝甚至钱票。
小武本不是读书之人,除了能大致看懂书信外便再无多余文才,对字画的欣赏能力也实在有限,一时拿不准那些字画的价值,于是一阵搜索之后,倒是在内室翻出了一些藏在柜中的金叶子及玉器,他将这些东西收入衣中,再一次确定房内没有其余暗格藏着值钱珍品后,终于打算就此离去,却不料忽然听得外面传来轻微响动,正是飞檐走壁时细沙滑落的声音。
小武武功很是一般,但作为一个飞贼,他的轻功和耳力却算是极好。当时他虽然惊讶,也只道是恰巧碰上了同行,思及自己虽然轻功还算不错,但武功底子到底还是差了些,未避免此刻与人产生不必要的冲突,他在那人入门的一瞬间,便一个跃身,悄无声息地躲在了屋梁之上。
然后,可以说是瞬息之间,他只觉眼前黑影一闪,还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他便亲眼瞧见一名黑衣男子以一种极其锐利的方式刺穿床上之人的咽喉。他的速度极快,原本熟睡的张老爷甚至还来不及惊呼出声就葬送了性命,只有两只睁圆的眼睛盛满了极大的惊恐和不可置信。头一日还是洛阳城里最富有的人,一夜之间却成了杀手剑下的一缕亡魂。
生命的逝去是如此的简单,不过一瞬,如同蝼蚁。血,顺着冰寒的剑锋蜿蜒流下。
那男子抽出剑身,身死之人便如同被抽去了筋骨一般,随着他的动作瘫倒在床上,颈项间原本细细流出的血随着剑身的抽出忽的喷薄而出,霎时间染红了整个床榻。
那是小武从未见过的场景。他忽然想到一句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活了十七年,却从未有过一刻能让他比现在更能体会这句话的含义。恍惚间他仿佛瞧见那死去之人不甘的面孔与自己的脸重合在一起。这种惊骇的情绪让他的手臂禁不住一阵发软,原本紧紧藏在怀中的金叶子一不小心脱身而出,滑落置地。
“咔嚓——”这极细小的声音,却在这寂静肃杀的深夜,掀起了无法忽视的惊涛骇浪。那手握血剑的黑衣男子猛然回过头来,眼中倏地漏出凛冽杀意。
小武再不敢多做他想,立马施展轻功飞身出窗,企图先行逃走,哪知刚掠至窗口,单脚跨在窗栏时,便瞧见府中持刀的家丁侍卫点着火把纷纷赶了过来,昏黄的火光霎时间照亮了整个院子。“有人闯入,围起来!”随着一声长喝,那些人穿着统一的青黑色衣服在外面围成一圈,攻势直直瞄准了他。
他犹豫了一瞬间,稍稍回头,一只手已经死死掐住了他的咽喉,几乎将他的脖子折断。他终于看清了那个黑衣男子的面容,剑眉星目,轮廓分明,是一张极为英俊的脸,却又带着深深的嗜血杀气。
这人便是寒越,当今天下,身价排名第一的杀手。
当时的小武却并不认识他。他被眼前之人扼住咽喉,只觉得浑身脱力,几近气绝,整张脸一时间涨得通红至发紫,大脑也已经开始混浊不清。他张大眼睛挥动着手脚指向窗外,示意如今情势危急,应该暂时共同对敌,想法子逃离此地。寒越静默片刻,手上竟然有了放缓的迹象,小武立马趁此机会长长呼出一口气来,这才仿佛找回了呼吸。
房中的变动,从头至尾也不过片刻,房外的一干侍卫看清屋中藏有不明之人,已有一领头者高声喝道:“来者何人?”又有旁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道:“大侠若为钱财,切莫伤害我家老爷!”
寒越随手将小武甩至一边,沉默地握紧手中那柄寒雪剑,踩过窗沿飞了出去,身影如同大鹏鸟一般快捷,“晚辈有幸得见太华山高手,前来领教阁下高招!”他接连踏过最前方两名侍从的肩膀,剑刃直逼隐于人群后的长须老者,他实在没有想到张家竟然藏有如此高人,人称“太华三刀”之一的刀广庸,在此人眼下想要安然离开,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那长须老者侧身躲过紧逼而来的凌厉剑锋,嘴上问道:“阁下夜探张家意欲何为,张老爷可安在?”紧接着右手向前虚出一掌,待寒越还未收回剑势,忽然翻转手腕扣住他的剑柄,意欲夺剑,他心知此人剑术了得,若能空手相搏,自己的胜算便会大大增加。
寒越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立马转剑急下,却是直刺他的胸口。那刀广庸心里一骇,急急退出数丈,速度之快,脚下登时尘土飞扬,寒越直逼上前,握紧手中的寒雪剑道:“寒雪剑下亡灵无数,他也已经成为其中之一。”
这话一出,人群中个个惊疑不定,那刀广庸眼露沉痛:“张家老爷常年赠灾济民,实不该遭此厄运。”下一刻,又抬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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