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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歌行ⅱ-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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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毫无疑问我恨他,在内心深处我也许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背叛。可是那并不代表我希望他去死!
小烈,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既然从我手中夺走了这片江山,就应该做得比我更好,更成功,才不枉了你处心积虑的一番背叛。你又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就这样死掉,随随便便就抛下一切?这样子你又能对得起谁?
不知为什么我的眼睛竟有些酸涩。不不不,我是不会为他流泪的,那个冷酷无情的狠心小子,一定不会。
可是心里却茫茫然乱成一片……
知道车队全部过完我仍然呆呆地站在街边,被雷鸣大声叫了好几次才回过神来。
“喂,你今天是怎么了?老师神不守舍的!少睡一会儿觉就睏成这样?”
“……没什么。”我努力维持住平静的表情,故作轻松的随口道,“这次西秦派出的使节是谁啊?”
“我怎么知道!”
我立刻把目光转向易天。易天的消息一向灵通,什么事情都很难逃过他的耳目。但这次他也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我皱皱眉,不说话了。不管来的是谁,我都得想法打听一下西秦现下的情形才行。我不相信祁烈就这样死了,怎么都无法相信。他是那么的年轻,精力旺盛身手矫健,像一只猎豹般充满力量,又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死呢?”我不知道自己已经自言自语地问出了声,“这么年轻……”
“这并不奇怪。”易天听到了我的话,淡淡地说,“政变哪里有不死人的?就算是亲兄弟也是一样。隔这么久才听到祁越的死讯,我已经觉得很意外了。”
“什么?”我一怔,以为自己不小心听错。“谁的死讯?”
“祁越啊,西秦的前任国主,也是现任国主的亲哥哥,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这一次,我才彻底地呆住了。

听过易天详细的讲述我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来他们的服丧并不是为了祁烈,而是为了我——七天前祁烈终于下诏宣布了我的死亡,并且以国主之礼为我落葬,从而正式结束了我的朝代。
代而起之的是“承天”这一个崭新的年号,以为更强硬更有力的铁腕君主,以及一班趁势而起的朝中新贵。
不知道是否念及旧情,祁烈并没有像通常的政变成功者那样,彻底的抹煞我的地位。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我死了。举世皆知。尽管我现下仍然生存,却再也不能以祁越的身份在人前出现。祁烈更不会容许我的存在。他轻飘飘的一道诏书,便彻底断绝了我恢复身分重回故国的所有可能,断绝了许多人恢复旧朝的指望,更巩固了他根基未稳的统治地位。
很必要也很有效的一个手段,其实他早就该做的,我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拖了这么久。
但是我知道,这道诏书一下,就算是正式的割断了我们两人的兄弟之情。我亦再也无法逃避这个冰冷
的现实:小烈,我最疼爱也最信任的兄弟,愿意把一切都与他分享的那个人,他是真真正正地要我死。
其实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心里也早已痛到麻木,然而此刻重新回首,才发现伤口仍旧鲜血淋漓,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静静地腐烂。
今夜,大概是又要终宵不寐了。

深夜,没有月亮。夜风清冷。
我独自坐在一个僻静的小山丘上喝酒。
我的酒量并不好,像手中这样的烈酒一喝就醉,可是我想醉,醉了可以忘记很多事。那些事我并不想再记起,然而他们却始终顽固地在我的脑海中往复盘旋,挥之不去。
比如第一次见到小烈。当时才只有半岁的他还站都站不稳,却偏要挣脱嬷嬷的手,跌跌撞撞地自己乱走,结果一跤便跌进了我的怀里。好像就是从那以后小烈就粘住了我,总是哭着闹着一定要我抱,让我怎么都摆脱不开。

那时候,我也还只是个孩子呢……
还有,第一次叫小烈认字。那时他两岁,精力旺盛得像只小猴子,整天在宫里四处乱跑,只有在我抱着他的时候才会稍稍地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地坐在我怀里看我读书写字。我坐在桌前读战国策,他就时不时伸出小手指着一个字,问:哥哥,这个应该怎么念?而我,就耐心的笑着,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教他读出来。
一个站起来还没凳子高的小小孩童,坐在同样是未脱稚气的小小老师怀里,两个人都是一本正经地一教一学,实在是有点好笑的一个场面,过往的宫女看到了,无不偷偷地掩口窃笑。可是那一段时光,也实在是很让人怀念……

还记得第一次教小烈骑马的时候,五岁的小烈才到我胸口那么高,点起了脚尖还摸不到马鞍。我心爱的“追云”对他而言简直是个可怕的庞然大物。他心里明明害怕,却硬是咬着牙往马背上爬,怎么劝他都不肯罢休。最后我只好把他抱在怀里,走遍了京城内外的大小山峦。小烈乖乖地依在我怀里,清脆的童稚笑声洒得漫山都是……
从那以后小烈就爱上了骑马。一年后她已经可以娴熟自若地纵马飞奔。我把伴我多年的“追云”送给了他,虽然自己心里也不舍得很……
还有,第一次带小烈出门远行,第一次把他带上朝堂,第一次把权力和信任交到他手里……小烈有太多的第一次都是与我共同经历的,最后的一次就是那场宫变。像以前的无数个第一次一样,他完成得干净漂亮。
小烈他……从来都是个聪明绝顶的学生呢。可是我有几时教过他背叛?我苦笑着举起手中的酒坛,仰头痛饮,让火辣辣的烈酒冲淡口中的苦味。然而一口酒直冲入喉,苦味没有丝毫减淡,我的眼泪却被激辣的酒气呛了出来。
这酒,真的是很烈啊……



背后响起轻轻的足音,在安静的夜风中清晰无比。
你来了?我懒洋洋地问,头也不回的向后扬了扬酒坛。
是拓拔弘,不用回头我也知道。
不是我神机妙算未卜先知,而是这些天来,我早已习惯了他神出鬼没的突然出现。
只要我独自在街上信步闲逛,十有八九会与他狭路相逢;而我若跟着雷鸣易天去喝酒散心,更是永远会同他不期而遇。每一次所谓的“偶遇”,拓跋宏的态度都自然得很,一副若无其事理所当然的寻常表情。可如果这些都是巧合,那世上的巧合也未免太多了一点。
不能不佩服他“巧合”的本事。今夜我原本不想见人的,只想抱着只酒坛躲起来一个人喝酒,而且都躲到这里来了,他居然还能找得到。
真好奇他是不是长了一只狗鼻子。
只是这一次他出现的时机赶得正好。我几经半醉,脑中一片昏昏沉沉,整个人反而出奇的放松,忘记与他针锋相对。
“真巧!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你。”斜靠着身后的大树,笑嘻嘻的抢先替他说出那句用得烂掉的开场白。
饶是他脸皮再厚,也被我似嘲似讥似笑非笑的调侃弄得脸色微红,尴尬地停住了脚,站在我身前一尺之外。
看到他的样子我忍不住轻笑出声。其实我没有多少难为他的意思。不知为什么,虽然我本来只希望独

处,但是却并不讨厌他的到来。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在北燕最熟悉的一个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再讨厌的人都会变得有几分亲切。更何况拓拔弘这个人还不算坏,虽然有时候脾气有点古怪彆扭,让人觉得很难伺候,但在他没有存心整人的时候,倒也算得上是个酒中良伴。
“请坐请坐,何必客气?”我拍拍身边的草地,“来来来,我们喝酒。如此良辰,怎能不来个尽情一醉?”
拓拔弘皱眉,盯着我上下看了两眼,依言在我身边坐下,却按住了我手中半空的酒坛。
“你已经醉了。”他沉声道。
我失笑,一把推开他碍事的手。“什么是醉,什么是醒,你真的总能分那么清楚?再说我是醉是醒,却又关你什么事?”
拓拔弘给我说得顿了一下,伸过来的手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我又仰头大喝了一口,才把酒坛递到他手里。
他接下酒坛,却并不喝,反而冷着脸教训我:“现今的京中的局势十分复杂,你既然已卷入其中,就应该知道小心戒备,学会保护自己的安全。敌人随时环伺在侧,一个人独自躲起来喝酒,醉了会很危险。”
“是吗?”我并不领情,扬眉反问,“那有是谁把我拖进来的?”
他立时语塞,眼中闪过一丝愧意。
看不出他还有那么一点点良心。
“算了,反正我也没打算跟你计较。”我挥挥手,摇摇晃晃地去抢他手中的酒坛,“不喝就还我。这么好的酒,放着不喝有多浪费!”

“你真的醉了。”拓拔弘摇摇头,抢先一步把酒坛举到唇边。
“醉就醉吧。”我懒洋洋地靠在树上,放松地伸展四肢,“像你,整天这么深谋远虑地算东算西,小心谨慎防这防那,活得会不会太累了一点?”
拓拔弘僵了一下,过半晌才说:“人在局中,身不由己。”
“错!”我大笑,“区区一局又何足道哉?是你舍不得跳出来罢了!”
“……”拓拔弘沉默,接着转头瞟我一眼,“难道你又能跳得出来?别告诉我说你此刻超然物外心事全无,要是你真有那么超脱,也不会躲到这里但求一醉了!”
“……”
这一下,沉默的人立刻换成我了。
“是,你说得没错。”我轻轻苦笑着承认。拓拔弘舍不下的是王图霸业天下风云,我抛不开的是恩怨情仇纠葛爱恨。说到头,谁又能比谁强了几分?
可笑我与拓拔弘不过是五十步同百步之别,却还在自命清醒地教训别人。
“别想那么多了。”拓拔弘突然伸臂环住我的肩膀,把酒坛交回到我手里。“想喝你就喝吧。与其看到你这个样子,我情愿让你喝得大醉还好一点。”
我现下的样子又怎么了?我茫然的摸摸自己的脸,自觉并无任何异状,怎么会惹得拓拔弘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现下的样子有什么不对?”我问。
“你啊……”拓拔弘低低地叹息了一声,眼中仿佛闪过一丝隐约的痛惜。他轻轻伸出手,小心地抚摸我的眉心,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低声地说,“你以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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