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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卷2-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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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工人的脸色很谨肃了,我知道有些蹊跷,四面一看,父亲就站在我背后。
“去拿你的书来。”他慢慢地说。
这所谓“书”,是指我开蒙时候所读的《鉴略》〔18〕,因为我再没有第二本了。我们那里上学的岁数是多拣单数的,所以这使我记住我其时是七岁。
我忐忑着,拿了书来了。他使我同坐在堂中央的桌子前,教我一句一句地读下去。我担着心,一句一句地读下去。
两句一行,大约读了二三十行罢,他说:
“给我读熟。背不出,就不准去看会。”
他说完,便站起来,走进房里去了。
我似乎从头上浇了一盆冷水。但是,有什么法子呢?自然是读着,读着,强记着,——而且要背出来。
粤自盘古,生于太荒,首出御世,肇开混茫。
就是这样的书,我现在只记得前四句,别的都忘却了;那时所强记的二三十行,自然也一齐忘却在里面了。记得那时听人说,读《鉴略》比读《千字文》,《百家姓》〔19〕有用得多,因为可以知道从古到今的大概。知道从古到今的大概,那当然是很好的,然而我一字也不懂。“粤自盘古”就是“粤自盘古”,读下去,记住它,“粤自盘古”呵!“生于太荒”呵!……
应用的物件已经搬完,家中由忙乱转成静肃了。朝阳照着西墙,天气很清朗。母亲,工人,长妈妈即阿长,都无法营救,只默默地静候着我读熟,而且背出来。在百静中,我似乎头里要伸出许多铁钳,将什么“生于太荒”之流夹住;也听到自己急急诵读的声音发着抖,仿佛深秋的蟋蟀,在夜中鸣叫似的。
他们都等候着;太阳也升得更高了。
我忽然似乎已经很有把握,便即站了起来,拿书走进父亲的书房,一气背将下去,梦似的就背完了。
“不错。去罢。”父亲点着头,说。
大家同时活动起来,脸上都露出笑容,向河埠走去。工人将我高高地抱起,仿佛在祝贺我的成功一般,快步走在最前头。
我却并没有他们那么高兴。开船以后,水路中的风景,盒子里的点心,以及到了东关的五猖会的热闹,对于我似乎都没有什么大意思。
直到现在,别的完全忘却,不留一点痕迹了,只有背诵《鉴略》这一段,却还分明如昨日事。
我至今一想起,还诧异我的父亲何以要在那时候叫我来背书。
五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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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六年六月十日《莽原》半月刊第一卷第十一期。
〔2〕 迎神赛会 旧时的一种迷信习俗,用仪仗鼓乐和杂戏迎神出庙,周游街巷,以酬神祈福。
〔3〕 《陶庵梦忆》 小品文集,明代张岱(号陶庵)著,共八卷。本文所引见该书卷七《及时雨》条,记的是明崇祯五年(1632)七月绍兴的祈雨赛会情况。
〔4〕 《水浒传》 长篇小说,明代施耐庵著。
〔5〕 头陀 梵语音译。原为佛教苦行,后用以称游方乞食的和尚。
〔6〕 臻臻至至 齐备的意思。
〔7〕 称S茽 行列整齐的样子。
〔8〕 明社 即明王朝。社,这里指社稷,旧时用作国家的代称。
〔9〕 上海的旗袍 当时盘踞江浙等地的北洋直系军阀孙传芳认为妇女穿了旗袍,与男子就没有多大区别(那时男子通行穿长袍),是伤风败俗的,曾下令禁止。
〔10〕 北京的谈国事 当时北京的军阀为了束缚人民的思想,压制人民的反抗,禁止谈论国事,因此饭铺茶馆等处都贴有“莫谈国事”的纸条。
〔11〕 “眼学” 语见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勉学》:“谈说制文,援引古昔,必须眼学,勿信耳受。”
〔12〕 “塘报” 即驿报,古代驿站用快马急行传递的公文。浙东一带赛会时,由一个化装的孩子骑马先行,预示赛会队伍即将到来,也叫“塘报”。
〔13〕 “高照” 高挂在长竹竿上的通告。“照”就是通告。绍兴赛会中的“高照”长二三丈,用绸缎刺绣而成。
〔14〕 “高跷” 我国民间游艺的一种,扮饰戏剧中某一角色的人,两脚下各缚五六尺长的木棍,边走边表演。一般多扮演喜剧中的角色。“抬阁”,赛会中常见的一种游艺,一个木制四方形的小阁,里面有两三个扮饰戏曲故事中人物的儿童,由成年人抬着游行。
“马头”,也是赛会中的游艺,扮饰戏曲故事中人物的儿童骑在马上游行。
〔15〕 东关 绍兴旧属的一个大集镇,在绍兴城东约六十里,今属绍兴地区上虞县。
〔16〕 《聊斋志异》 短篇小说集,清代蒲松龄著,通行本为十六卷。梅姑事见于卷十四《金姑夫》篇:“会稽有梅姑祠,神故马姓,族居东莞,未嫁而夫早死,遂矢志不醮,三旬而卒。族人祠之,谓之梅姑。丙申,上虞金生赴试经此,入庙徘徊,颇涉冥想。至夜,梦青衣来,传梅姑命招之,从去。入祠,梅姑立候檐下,笑曰:”蒙君宠顾,实切依恋,不嫌陋拙,愿以身为姬侍。‘金唯唯。梅姑送之曰:“君且去;设座成,当相迓耳。’醒而恶之。是夜,居人梦梅姑曰:”上虞金生,今为吾婿,宜塑其像。‘诘旦,村人语梦悉同。
族长恐玷其贞,以故不从;未几一家俱病,大惧,为肖像于左。既成,金生告妻子曰:
‘梅姑迎我矣!’衣冠而死。妻痛恨,诣祠指女像秽骂,又升座批颊数四乃去。今马氏呼为金姑夫。“梅姑庙在宋代《嘉泰会稽志》中已有记载。
〔17〕 五通神 旧时南方乡村中供奉的妖邪之神。唐末已有香火,庙号“五通”。
据传为兄弟五人,俗称五圣。
〔18〕 《鉴略》 旧时学塾所用的一种初级历史读物,清代王仕云著,四言韵语,上起盘古,下迄明代弘光。
〔19〕 《千字文》 旧时学塾所用的初级读物,相传为南朝梁周兴嗣作,用一千个不同的字编成四言韵语。《百家姓》,旧时学塾所用的识字读本,北宋人作,将姓氏连缀为四言韵语。
无常〔1〕
迎神赛会这一天出巡的神,如果是掌握生杀之权的,——不,这生杀之权四个字不大妥,凡是神,在中国仿佛都有些随意杀人的权柄似的,倒不如说是职掌人民的生死大事的罢,就如城隍和东岳大帝〔2〕之类,那么,他的卤簿〔3〕中间就另有一群特别的脚色:鬼卒,鬼王,还有活无常。
这些鬼物们,大概都是由粗人和乡下人扮演的。鬼卒和鬼王是红红绿绿的衣裳,赤着脚;蓝脸,上面又画些鱼鳞,也许是龙鳞或别的什么鳞罢,我不大清楚。鬼卒拿着钢叉,叉环振得琅琅地响,鬼子拿的是一块小小的虎头牌。据传说,鬼王是只用一只脚走路的;但他究竟是乡下人,虽然脸上已经画上些鱼鳞或者别的什么鳞,却仍然只得用了两只脚走路。所以看客对于他们不很敬畏,也不大留心,除了念佛老妪和她的孙子们为面面圆到起见,也照例给他们一个“不胜屏营待命之至”〔4〕的仪节。
至于我们——我相信:我和许多人——所最愿意看的,却在活无常。他不但活泼而诙谐,单是那浑身雪白这一点,在红红绿绿中就有“鹤立鸡群”之概。只要望见一顶白纸的高帽子和他手里的破芭蕉扇的影子,大家就都有些紧张,而且高兴起来了。
人民之于鬼物,惟独与他最为稔熟,也最为亲密,平时也常常可以遇见他。譬如城隍庙或东岳庙中,大殿后面就有一间暗室,叫作“阴司间”,在才可辨色的昏暗中,塑着各种鬼:吊死鬼,跌死鬼,虎伤鬼,科场鬼,……而一进门口所看见的长而白的东西就是他。我虽然也曾瞻仰过一回这“阴司间”,但那时胆子小,没有看明白。听说他一手还拿着铁索,因为他是勾摄生魂的使者。相传樊江〔5〕东岳庙的“阴司间”的构造,本来是极其特别的:门口是一块活板,人一进门,踏着活板的这一端,塑在那一端的他便扑过来,铁索正套在你脖子上。后来吓死了一个人,钉实了,所以在我幼小的时候,这就已不能动。
倘使要看个分明,那么,《玉历钞传》上就画着他的像,不过《玉历钞传》也有繁简不同的本子的,倘是繁本,就一定有。身上穿的是斩衰凶服〔6〕,腰间束的是草绳,脚穿草鞋,项挂纸锭〔7〕;手上是破芭蕉扇,铁索,算盘;肩膀是耸起的,头发却披下来;眉眼的外梢都向下,像一个“八”字。头上一顶长方帽,下大顶小,按比例一算,该有二尺来高罢;在正面,就是遗老遗少们所戴瓜皮小帽的缀一粒珠子或一块宝石的地方,直写着四个字道:“一见有喜”。有一种本子上,却写的是“你也来了”。这四个字,是有时也见于包公殿〔8〕的扁额上的,至于他的帽上是何人所写,他自己还是阎罗王〔9〕,我可没有研究出。
《玉历钞传》上还有一种和活无常相对的鬼物,装束也相仿,叫作“死有分”。这在迎神时候也有的,但名称却讹作死无常了,黑脸,黑衣,谁也不爱看。在“阴司间”里也有的,胸口靠着墙壁,阴森森地站着;那才真真是“碰壁”〔10〕。凡有进去烧香的人们,必须摩一摩他的脊梁,据说可以摆脱了晦气;我小时也曾摩过这脊梁来,然而晦气似乎终于没有脱,——也许那时不摩,现在的晦气还要重罢,这一节也还是没有研究出。
我也没有研究过小乘佛教〔11〕的经典,但据耳食之谈,则在印度的佛经里,焰摩天〔12〕是有的,牛首阿旁也有的,都在地狱里做主任。至于勾摄生魂的使者的这无常先生,却似乎于古无征,耳所习闻的只有什么“人生无常”之类的话。大概这意思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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