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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格尔的奇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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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舅舅谈重要事情的时候常用的手法,他往往先离开本题去谈自己的感触。我和他老人家碰了碰杯,从杯里呷了一口酒。
  “说正经的吧,舅舅。爸爸出了什么事?怎么你们没到码头去接我?”
  舅舅干了杯里的酒,回答道:“有缘由,孩子。你爸爸平安无事。他眼下在老蒙特堡。”
  “我知道——可是堡里没人接电话——”
  “嗬——没人接吗?这么说,事情有了大转变。我暂时还不敢肯定,可是——”
  我赶忙从桌旁站了起来。显然,他们有什么事瞒着我。我应当亲自到老蒙特堡去看看。舅舅一把抓住我的胳臂。
  “等一等!你怎么这样性急!你到堡里去能帮得了什么忙?”
  “您倒是告不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真的,我一点也不知道。等一会儿,你爸爸就会回来——”
  可是我没理会舅舅的话,一直跑到街上去了,拐过街角就是出租汽车站。再过二十分钟,我就可以见到爸爸,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我走到一向熟悉的药房附近。宽大的窗户里,装满各色液体的球形大瓶子在日光下散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这边摆着一堆治疗鸡眼和牙痛的芥子泥①,那边摆着一堆专利注册的痰盒,还有许多可能连它们的发明人都没弄清楚有什么用处的东西。靠着窗户边上,还是和我小时候看到的那样,摆着一个落满尘土的玻璃罩,里面放着一只干枯的大蜥蜴。这是引起埃绍夫儿童的强烈好奇心的一件东西。
  「①一种用芥子制成的镇痛用药物,通常用来治疗炎性疼痛、神经痛等。——译者」
  我没有放慢脚步,看了看这个蜥蜴,它那剥下来的老皮上面有许多黄色的条纹,一只眼睛仍旧像受了惊吓似的睁得大大的。我心中模模糊糊地想起童年时代的事情。妈妈病的时候,爸爸曾叫我到这儿来买过药——
  突然间,一个失足,我摔倒在人行道上。大概我脚尖绊在一块突出来的石头上面了。不管怎样,当我站起来用手帕拂落衣服上尘土的时候,我的头发昏,右耳和太阳穴火辣辣地痛着。
  这时,一个过路的老头儿说得有理:“到欧尔菲那儿去趟吧,小伙子。你摔得太厉害啦。”
  这个老头儿很善良,甚至殷勤地替我打开药房的门。
  我晕头转向地走进了药房。和我父亲同岁的药房老板欧尔菲先生正站在柜台后边,两眼半睁半闭、把脊背顶在药柜的凸出部分细心地蹭痒痒。从欧尔菲脸上的表情看来,他觉得这样舒服极了。
  胖大夫弗利特坐在窗户前面一张小桌旁边,懒洋洋地摊开四肢,叫人丝毫瞧不见他身下的凳子。看起来,我们这位埃绍夫的郎中认像个大气球一样神妙地悬在空中。他正在非常兴奋地挥动右手向药房老板证明着什么:“从科学的观点看来,那是根本办不到的——”
  正在这时,我跨进了药房的门。弗利特大夫沉默了,而欧尔菲稍微睁开了一只眼睛。
  “是你吗,平格尔?”
  我指了指受伤的耳朵。药房老板和大夫没容我开口就马上作出了诊断。
  药房老板停止了蹭脊背,睁开另一只眼睛说:“平格尔,他们这拳揍得可真刁。大夫,您认为怎么样?”
  弗利特大夫傲慢地笑笑:“血液溢出跟擦伤。虽然难看,可并没有什么危险。”
  药房老板看来让好奇心憋得受不住了。他问道:“平格尔,你在什么时候打的架?”
  弗利特大夫用一块淡紫色的丝巾擦擦留着一圈红色连鬓短须的圆脸,喘吁吁地说:“甭问他,欧尔菲。全部很清楚。”
  他在三步的距离外端详着我,好像正用放大镜对我进行观察,接着把嗓门提得老高地说:“我全都清楚,就跟用显微镜看的一样。一个有弹性的东西,以三十度的角度打过来,大概是十二个钟头以前揍在这小伙子的头上。要是照直打过来,那个东西能要了他的命,至少也得来个够呛的脑震荡。”
  我说:“对不起,先生。我是在街上摔的,并不是十二个钟头以前,而是刚才。我的耳朵好像——”
  我想摸摸已经肿起来的耳朵。
  “别用手碰!”弗利特大夫拧着眉毛怒冲冲地咕哝,接着他命令药房老板:“欧尔菲,给这小伙子包扎一下。我全都清楚,就跟用显微镜看的一样。”
  药房老板温和地招呼我:“上这边来,平格尔。”
  他懒得从柜台后边探出身来,所以我就走到药柜那边。老欧尔菲用治创膏给我包扎上绷带。这时,由于我的突然来临而中断了的谈话,弗利特大夫又继续下去。
  “欧尔菲老兄,就是这么一回事。因为不讲卫生、因为意外事情受伤、因为感染了病原微生物,人才闹病。吃得太多,喝得过分,中暑,手脚受寒,都会闹病。打架啦,或是在街上摔倒啦,就像咱们这位平格尔那样,也会闹病。微生物跑进身体,在里头繁殖起来,也会闹病。哪一种病都有引起哪一种病的微生物。欧尔菲,这是由大科学家巴斯德①和柯霍②证明了的。要是有人竟敢怀疑这个,还去做些犯罪的实验,那么,欧尔菲老兄,跟你说——”
  「①巴斯德(1822—1895年),伟大的法国科学家。在微生物学、传染病学和化学方面都有很重大的贡献。被公认为是微生物学的创始人。——译者」
  「②柯霍(1843—1910年),伟大的德国微生物学家。最先发现结核杆菌、霍乱弧菌等许多病原菌。他是微生物学奠基人之一。——译者」
  弗利特大夫的手像要打人似的向上举了起来,“法律就要惩办这个罪人。而且,好像已经惩办了。固然,这么做有时候连一些没有罪过的人也跟着倒了霉,可是,这显然是自然界的法则呀——”
  弗利特大夫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时欧尔菲已经替我包扎好了。他让我照照那面挂在许多说得天花乱坠的药厂广告中间的镜子。
  他说:“平格尔,瞧瞧你自己吧。一点都认不出来啦——”他接着笑了笑说:“平格尔,你就承认吧,你搞得过分了。你香得跟一棵开了花的酸橙子树一样。我劝你还是去睡一觉吧。”
  我想反驳这个老家伙说,我用不着睡觉,可是我没说出口。
  “我头痛,”我喃喃地说。
  “平格尔,那你就吃点药片吧,”欧尔菲建议。
  “去他的药片!”弗利特大夫恶狠狠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打断了这桩眼看就要成交的买卖,“药片用机器卡搭卡搭一砸,就出来了,顶什么事。为了治胖,我吃了足有一吨药片,可是你们瞧,我更胖啦——所以,老弟,省下那份钱吧。还有,平格尔,你喘不喘?”
  弗利特大夫问的这句话,不仅在埃绍夫人人知道。从前,他在《柳叶刀》杂志上发表过一篇文章,用了一个不吉利的题目:“喘息是人类的灾难”。从那时起,他就念念不忘喘息。他这种想法愈来愈不对头了,不但对病人,就是偶然有人和他说说话,他都要问人喘不喘。连找他治疗脚板上年久不愈的鸡眼的人,他也要问问喘不喘。
  “不喘,大夫,”我恭恭敬敬地回答。
  弗利特大夫微微眯上眼睛,含糊地说道:“奇怪。可也是,我把你这病看得过分严重了。”大夫转过脸去看药房老板,“对不对,欧尔菲?”
  药房老板耸了耸肩膀。这时,药柜和药柜之间的一扇门打开了,药房老板的儿子艾德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白外衣,肩膀上搭着条毛巾。虽然我包扎着绷带,可是他马上认出来了。
  “好平格尔!我在实验室里配药水,忽然听见说话的声音很耳熟——你好啊!怎么啦?摔了吗?什么时候来的?你知道消息了吗?”
  我握着艾德的湿手回答道:“一点也不知道。出了点意外,不然我早去老蒙特堡了。”
  艾德叫道:“你还没见着你父亲吗?可是弗利特大夫知道——”
  大夫嘟哝道:“现在还没有一点确实消息。可是有人说,老蒙特堡里头在解剖活的动物,”弗利特大夫警告地举起了右手说,“没有当局的许可——”
  “这是法律严厉禁止的,”欧尔菲接着说,同时把盛药片的筒子从柜台上收拾起来。
  “那怎么样呢?”我说道,同时感觉头痛得厉害起米了。
  “我的天,他还不明白!弗利特大夫在凳子上忙乱起来,他打算溜之大吉了。”哦,我该出诊去啦。“他站起来,拿起装医疗用具的花条手提包。
  “平格尔,事情跟你也有关系。告诉你吧,在堡里做实验的不是别人,就是巴灵顿勋爵。”
  “听着,听着!”欧尔菲说得很快,好像弗利特大夫是在议会上发言。
  “那又怎么样呢?”我高声地说。
  大夫和药房老板都惋惜地看着我。
  “勋爵的实验布置得非常秘密,谁也猜不透是怎么回事。可是现在有点明白了。”
  弗利特大夫摇摇头。
  “即使发现勋爵拿活人做实验,我也不感到奇怪——要是还没受到惩办,法律总有一天要惩办他的——”
  我不喜欢大夫这种气呼呼的样子。不过,全埃绍夫的人都知道弗利特大夫总是容易激动。因为他家里有两个丑姑娘,恩妮和珍妮,怎么也嫁不出去。所以跟他争辩并没有多大意义。可是我还是反驳道:“研究科学的人应该有权利自由进行实验。”
  我的话发生了效果。弗利特把两只胖手一拍:“你瞧,现在学校里尽教人这一套!”
  老欧尔菲扮了个叫人讨厌的鬼脸。他向艾德呵斥道:“干正经事去!你又没有把西顿先生的药水和修道院院长的父亲的药丸配好?去!”
  艾德慢吞吞地走到药柜后面去了。看来,欧尔菲管得他十分严格。
  这时我想替艾德报复一下。我说:“先生,您知道吗?要是科学需要进行有危险的实验,我情愿拿我自己去做这个实验——”
  弗利特大夫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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