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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情结-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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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言非离跪在远处,头上肩上满是积雪,黑墨一般的头发披散著,黑白相映,便如一笔挥毫,撒在白色的雪人身上。 

“门主,北门之事秋某不便多言。可是言将军为人一贯谦和,性情谨慎,又对天门贡献良多……不管言将军做错了什麽事,请您看在他忠心追随您这麽多年的份上,求您去劝劝他。您是知道的,他产後不久,再在这种大雪天中跪下去,会有性命之忧啊!”秋叶原本著医者之心,以救人为本,在旁劝道。 

北堂本没想到言非离产後对身体会有什麽影响,这会儿听秋叶原一说,才念起果然不妥,连忙转身出了门外。 



随著淡淡的冷香飘近,眼前出现一双白色软皮长靴。言非离僵硬地抬起头来。 

北堂傲看到他的样子,虽然面无表情,心里却是一动。回忆起初相识的那一晚,言非离看著他的眼神。 

当时只觉那个年轻俊秀的武将有一双和他的身份极不相称的、漆黑如斑鹿的眼睛。那双眼中流露出一种孤寂的、渴慕的、怆然的目光。好像一只即将要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在哀求著主人最後的爱抚与怜悯。 

於是自己不知怎麽的,要不要跟我走?这句话就那麽轻易地脱口而出了。 

现在这双眸中流露出的凄然之色尤胜当初,只是当年那抹希冀的光芒已被一丝淡淡的绝望所取代。 

“非离,你起来!” 

言非离缓缓摇摇头,感觉这微动带来一阵的昏眩。 

“门、门主,求您……求求您……”言非离干哑颤抖地哀求北堂傲。 

“不行!”北堂傲未等他说完便再次拒绝。只见言非离眸中浮上一层绝望之色。北堂傲软下口气: 

“孩子已经送走了,我不会对他怎麽样的。只是你今生再也不能见他!” 

言非离的双目霎时变得空洞起来,浑身突然一阵战栗,直直地向前倒去。 



14 



言非离睁开眼时,首先入目的是陌生的床幔颜色,然後是秋叶原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脸。 

言非离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沈沈的,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却感到全身疼痛不堪。 

秋叶原连忙在旁对他道: 

“言将军,您身上现在冻伤太多,又高烧初退,身体虚弱,不能随意动作,要好好休息。” 

听到他的话,言非离一时有些糊涂。 

“我怎麽了?这是哪里?” 

秋叶原知他脑子还未完全清醒,柔声道: 

“您已经昏迷了三天,这里是北堂门主的卧室。” 

原来那日北堂傲见他昏迷,便将他回身抱进了屋。他全身冻伤,发起高烧,下体竟然还渗出血迹来,不能随意移动。北堂便把卧室让给了他,让秋叶原在这里看顾,自己去了别屋居住。 

秋叶原这麽一说,言非离慢慢想起了发生的事,心里一痛。 

“言将军,您一直未曾进食,这里有些热粥,您起来吃一点吧。”说著,扶著言非离慢慢坐了起来。 

言非离根本没有什麽食欲,可是看见秋叶原关怀的神色,便勉强吃了一些。 

“秋大夫,麻烦您这麽多,实在抱歉。”言非离低声对秋叶原道歉。 

“言将军,您这话是怎麽说的。救人乃医者根本,何来麻烦之说,秋某也没做什麽。”秋叶原见言非离的样子,也不禁心痛。想他产子不到一日,孩子便不见了,多半是被北堂门主抱走了。 

“言将军,秋某作为医者,有些话现在得告诉您。您产後未满三天,没有好好调养,就在大雪中跪了三个时辰,您虽体质不似女子,但有些病根还是落下了,以後恐怕病体缠身,再难痊愈了。您要有心理准备。” 

病根什麽的,言非离根本不在意、不关心。他这样的身体,本来就是可咒的,是畸形的,是不应该存在的,甚至,他自己都恨起自己这样的体质来了。如果不是这种特殊的体质,他就不会生下那个小东西,也就不会因为失去他而这麽痛苦著。 



言非离在北堂傲的房间里整整躺了半个月,身上的病势和冻伤才慢慢好了起来。这期间,北堂来看过他两次,不巧都是他昏睡的时候。 

这一日下午,北堂再次来到卧室,言非离刚刚喝过药,恰是醒著的。 

秋叶原端著药碗退下了,留下二人。 

“身子好点了麽?”北堂在床边坐下问道。 

“有劳门主关心,属下已经好多了。”言非离看著北堂傲,不知如何面对,低声道: 

“属下这两天一直寄居在门主这里,甚是不妥。属下想尽快搬回竹园的。” 

北堂傲摆摆手,“你身上病没好,竹园太偏僻了,你又没什麽下仆,就在这住著吧,身体好了再回去。” 

言非离应了一声,没再说话。两人相处八年以来,从未有过这种情形,也未曾有过这样的对话。好像无形间,拉近了一些距离,却又似乎更加生疏了。 

沈默了一会儿,北堂突然正色问道: 

“非离,你恨本座吗?” 

这个问题出乎意料,言非离愣住了。而且自从两人发生了鬼林那件事後,门主也一直未在唤过他的名字。 

恨? 

这个字他从来没有想过。 

苦笑一声:“属下怎麽会恨门主呢!属下从没想过。” 

北堂倒有些意外。 

“我把孩子带走,你真的不恨吗?” 

言非离听他提起孩子,心里一紧,脸色有些变了,默然没有出声。 

“你果然还是怨我的。不过我要你知道,我不会对那个孩子不利的,不论怎样,他也是我的骨肉。只是他的出生非比寻常,我这样做对大家都有好处,你也不想将来那个孩子长大後,知道自己的生身之人是个男人吧。你想他会作何想?到时又如何自处?”北堂放下身份,软声劝他道。 

其实这个问题言非离也想过了,此时听来,甚为痛心。低声道: 

“门主所言甚是。门主也是那个孩子的父亲,有权决定他的未来,当然也会为他的将来考量的。” 

北堂见他如此明白事理,甚觉满意,微微一笑道: 

“非离,你也不用这样提点我,孩子的事我自有打算,只是我的用心你明白就好。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最锺爱的大将,以後将孩子的事忘记,好好辅佐我,我必不会亏待你的!” 

说著站起身来, 

“你好好休息,我再来看你。” 

“门主。”言非离却喊住他,“属下有一事想求您同意……” 

“什麽事?”北堂回过头来。 

“属下、”言非离犹豫了一下,还是毅然抬头,“属下想待病好後离开总舵,去边支驻守。” 

北堂傲立刻脸色一沈,锐利地盯著他。 

言非离被他的眼神刺得发冷,却还是挣扎著翻身跪在床上,“请门主准许!” 

北堂傲冷冷地盯了他一会儿,突然笑道: 

“非离,还说你不恨我?那这又是在做什麽?” 

“属下确实不恨门主,请门主相信!只是秋大夫说过,属下身上已落下病根,身体和武功都会大不如前,只怕留在门主身边也是力不从心,不如去边支的分舵,帮门主打理些地方上的事情,也好为门主解忧。” 

这件事他已经想了好久。既然入了四天门,他就绝不可能再退出去。四天门统领整个江湖,跨越国界之分,其制度之严明,等级之分明,尤胜过当今诸国的朝廷体制。在经济与权力方面,更是统合了诸国之力,可谓是一个制度健全、实力强盛的卫冕之国。他既然不能离开,可要他日後再留在门主身边,他却实在不知应如何面对,还不如避开的好。 

“你想离开本座?” 

“不是!”言非离连忙解释,“属下对门主忠诚之心,日月可鉴!怎会有离开的念头。” 

北堂突然期近他,语气轻柔,却无半分暖意: 

“如此最好!非离,本座不会许你离开的。就算你身体武功不如从前,但你仍然是个难得的人才,本座怎能让你去那种小地方埋没了才华呢。再说,你以後身体不好了,本座又怎麽放心你离开呢!你就乖乖留在本座身边,本座日後自会好好补偿你!”北堂傲脸上微笑起来,笑意却未达眼底。 

“非离,好好休息,不要再东想西想。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早点忘记,你还是本座最信任的大将!”说罢,拂身离去。 

言非离颓然坐倒在床上,知道门主是不会放他走的了。自己躲不开,便只有去面对了。 

当年月夜下对那个少年的誓言,将会是他一辈子的束缚。活著,他是北堂傲的人;死了,也是北堂傲的冥世先锋吧…… 



15 



言非离在沈梅院又住了几天,一恢复下床行走的能力,便打算要搬回竹园。 

北堂见他身上冻伤和其他病症都已好的差不多了,便没再说什麽。 

言非离回到竹园,本以为空了二十多天的屋子必定清清冷冷,谁知却收拾的极为干净,暖盆什麽的也都已烧上了,整个屋子暖融融的。 

他本来有一个老仆服侍,那个老仆年纪老迈,眼花耳聋,做事渐渐吃力起来。年前时候言非离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回去养老。那个时候言非离身上不便,也不知道孩子什麽时候会出世,不敢再请别的仆人,便一直自己一人住著。现在却见竹园被人收拾的极为妥当,不由有些诧异。 

正思量著,外面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下仆,在他面前跪下。 

“小的是北门门主遣来伺候言将军的。” 

言非离心下叹了口气。这两个人,那个男的没有见过,不过那个年轻女仆,自己却是认得的,是北堂房里的大丫环。想必这两人说是来服侍自己,怕也有监视之意吧。 

“起来吧。” 

那个大丫环名叫喜梅,言非离知道,便问那个男仆: 

“你叫什麽名字?从哪里出来的?” 

“小的名叫凌青,原是沈梅院里负责大马厩的。过年时许多人请了年假回乡,人手不足,小的就被调至沈梅院的留香居。後来门下的大管事的夸小的干的好,便向门主推荐,让小的进了屋。昨天门主让小的和喜梅来服侍言将军,所以我们一大早便过来了。” 

言非离点点头,“那你们就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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