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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树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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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蓦然一仰头,脸上流满的泪水已成冰。我迫视着萧统的眼神,一字一句道:“我不怕。这是什么荒谬的天意?即使陛下是天子,也不应昏庸至此!他的好恶,可以轻易裁定一个人的善恶吗?他凭空猜疑、无因忌惮,便可以轻易断送他人!可笑我们还在这里对他一片忠心哩!但是,谁可曾领情?这宫中黑暗,除了互相倾轧、互相利用,还剩下什么?还有什么?”
  
  萧统闻言脸色大变,焦急之下冲口低喝道:“昭佩!不得无礼!”说着慌忙回身,环视四周,似是要确定无人在我们近旁,将我大逆不道的言辞都听了去。待得他扫视周围,并没有看见其它人影,才好似松了一口气般转向我,脸色却仍然苍白如雪。
  
  “你所说的……我岂会不知呵?可是,这些话也是随便混说得的吗?”他仿佛余悸未定,无可奈何地凝视着我,叹息似地轻声说道:“你说得没有错,宫中黑暗,长久下来,可以将一个人年少时的种种棱角都消磨净尽……而现在,我即使心中有任何怨怼,我也……无话可说!父皇是这天下之主,他愿意怎样裁断我们,我们……又怎有置喙的余地?”
  
  我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容颜上从不轻易示人的忧郁落寞,心里不禁浮现了对他的无限同情。
  
  完美如他,温雅如他,从容如他,和蔼如他……都还要受皇上的猜疑忌惮,那么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忽然很想很想安慰他,可是任何话语在他深重的悲哀面前,竟然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只能伸出一只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安慰似地轻轻一握。
  
  他有丝愣怔,眼光落在我的手背上,忽然又抬起眼帘,对我淡淡一笑。
  
  “昭佩,你可曾读过陶潜的诗文么?”
  
  我拧起了眉头,有丝疑惑。“东晋隐士陶潜,陶渊明?略略读过一些吧,比如他的《归去来兮辞》——”当提起这篇传世之作时,我看到萧统微微笑了起来,轻轻一颔首,于是便信口诵了出来:“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萧统赞许地轻轻点头,竟然接着我的话语朗诵了下去,目光漫望着远处,有些出神。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我凝视着他出神的容颜,他有丝迷离的双眼。忽然,我心中似有所感。
  
  “太子殿下……其实,你是向往这样的生活的,是吗?”
  
  萧统闻言一震,不禁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低头望着我。许久许久,他才轻声叹了一口气。
  
  “……是的。‘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这才是我所希望的生活,隐逸山林,寄情山水……即使平淡一些,总是惬意高洁,好过在这宫中互相倾轧,终日惶惶!”
  
  我心底轻轻一抽。他看见我的模样,却又失笑了起来,自己站直身躯,顺手将我从地上也一并拉起来,低声说道:“我……本不该对你说这些话的。可是,这天下之大,竟没有一个人能懂……”
  
  他漫声长叹,目光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仿佛一直飘出了那高耸庄严的宫墙,望进了他深藏在记忆中的某一处,眼神忽然变得云水般温柔,喃喃低语:
  
  “愿在昼而为影,常依形而西东;悲高树之多荫,慨有时而不同。愿在夜而为烛,照玉容于两楹;悲扶桑之舒光,奄灭景而藏明……”
  
  我忽然朦胧中若有所悟。
  
  原来,他也被这高高的宫墙、巍峨的宫殿束缚住了;原来,这座华丽的宫室,也是他人生的坟墓;他淹没在勾心斗角和无端猜忌的浊流里,他愤恨着这宫中见风使舵、人情冷暖的暗潮汹涌。
  
  也许他也曾为自己的责任放弃过许多重要的人或事,不然他不会至今仍念念不忘着在夜而为烛,要映照着那张他心底的玉容于两楹。然而时至今日,他的一切让步与牺牲,都忽然变得全无意义。原来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曾经慈爱的父皇,已经迫不及待要将他的一切功绩与努力一笔勾消,要让他曾友爱的弟弟取而代之!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忽然非常非常地怜悯他。我跨前一步,刚想安慰他,就见他陡然变了面色,疾步冲向梅林深处的某个地方,厉声吼道:“是谁?谁在那里鬼鬼祟祟地窥探于我?”
  我大惊失色,拉紧了身上大氅,也随后急急跟去。
  
  雪地上有一行零乱的脚印,萧统大步沿着那脚印追去。我跟在他身后,跑得有点气喘吁吁。但那人甚为警觉,不但脚下逃得飞快,而且东一脚、西一脚迂回地逃离,最后我们沿着那行脚印,冲出了御花园的大门,到了门外方砖铺地的天街上。这些宫中主要的大路因为很多人来来往往,不仅有人将雪都已扫开,而且那层泥泞里也有太多脚印、马蹄印和车辙混杂在一起,再也辨认不出先前那人的去向。
  
  萧统站定脚步,四周望了望,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影。他叹了口气,转向我道:“之前我看到梅林中有人在窥探我们讲话的情景,不知是何居心。但现下也无从找起,抱歉让你受惊了。不过,以后你更要万事小心为上,谨防隔墙有耳,何况现在乃是宫中多事之秋,世诚又刚获封荆州刺史、西中郎将,眼红想找他错处的人是很多的……你还是多加留意一些比较好!”
  
  我点头,向他说道:“太子殿下,你……也要多加小心!那些事情……不管如何,总会过去的。你是太子,万民拥戴、天下归心,这些都不是一道圣旨就可以轻易改变的事情……何况陛下也许只是对那些道士、巫术没有好感,过一段时间自然也就释怀了……”
  
  萧统淡笑着摇了摇头,无声地打断了我的话。他有一瞬的沉默,最后向我轻轻颔首。“不要说了。我们都知道,这些话是没有用的……”他自嘲似的笑了笑,“也许我应该专注于把我的《文选》编纂完毕。这样即使将来我什么也不是,至少后人会从《文选》里,看到我的心血,知道世上还有我这个人曾经存在过……”
  
  我望着他孤独远去的背影,一阵心酸。难道皇上对他已刻薄至此?要让他一生的追求,从使大梁安定繁荣,变成了只求后人能够记得他的存在?
  
  然而我也自顾不暇。萧统方才告诉我的那个惊天动地的消息,给我带来的震撼仍在。直接贬斥我不成,皇上便要改用逐渐蚕食我地位的方法,送进一位吉兆当顶的穆凤栖来做侧妃,来侵蚀萧绎当初选择我时的决断,来和我争夺萧绎的心——
  
  我陷入惶恐无措里了。我陷溺在深深的绝望和无助中,我想不到这世上究竟还有谁能够帮助我或拯救我。一切可能的方法我都已经用尽,但结果却只是将萧绎推离我更远更远,远得望不到边际,远得仿佛天各一方。
  
  不由自主地,我开始每天消耗在佛前更多的时间,静静诵经,祈祷我能有机会得到我唯一想望的东西。我终于知道为何所有人都要寻求佛的指引,因为心灵空虚,因为无处可去,因为佛就如溺水之前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除了紧紧抓住它之外,没有其它的办法能挽救自己不沉溺于绝望。
  
  但是萧绎仍旧很少回到“文思殿”。眼看皇上正式的旨意已下,迎娶穆凤栖的日期一天天临近,佛却从来不肯听从我的祈求,不曾给我一丝希望。
  
                  第十四章
  由爱故生怖
  
  我终于决定要到郊外的同泰寺去上香。那同泰寺乃是皇上当年皈依佛教时,为参禅计,特在都下筑成。其中供设莲座,宝相巍峨,殿宇弘敞,香火盛极一时。
  
  我只带了数名宫女随行,便找了一日乘马车向同泰寺来。到了寺里,我也并不提起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说是京中某大户人家的儿媳,到此来乃是为夫君祈福云云。因为以前数次皇上在此讲经布道、甚至舍身佛门等等盛事,我几乎都不曾前往出席,因此方丈也并不识得我。
  
  我在佛前上香叩首毕,看到寺院建筑布局甚是宏伟壮丽,正值冬末春初,气候温和起来,庭院里种植许多树木,已是一片郁郁葱葱。于是我吩咐浅儿等宫女不必随行,自己一人在庭园中随意漫步起来。
  
  我在一株桂树下停步,仰首望着空空荡荡的枝头,不由得想起那日颜园赏桂的诗酒之会,萧绎提议做“芳树”之诗。我想得出神,不禁轻声吟道:“芳树本多奇,年华复在斯;结翠成新幄,开红满旧枝……”
  
  身后忽然有人低宣佛号,沉声道:“阿弥陀佛。”
  
  我吃惊不已,一回首,却看见一个甚为年轻的僧人站在那里。他面目伟哲,高大俊挺,一双眼眸却太灼人,不像是寻常僧人那般平静如水、无欲无求的模样。此刻,他虽然微微低首敛眉,但我却突如其来地感到有些局促不安,不由得倒退了一步,惊问道:“你……是何人?”
  
  那僧人从容不迫地抬起头来直视着我,那双湛深的眼眸更是炯炯有神,直盯得我有些不自在。“贫僧法号智远,乃是此寺中僧人。今日不意竟惊扰了女施主,实在抱歉。”
  
  我松了口气,回礼道:“原来是智远师父。”
  
  智远应了一声,眼光却没有移开我的脸上,眼中逐渐浮起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徐徐说道:“女施主今日前来敝寺进香,想必是别有心事了。据贫僧推断,倒还着落在贤夫婿身上,对也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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