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髑髅之花 作者:司马宣王(晋江银牌推荐高积分2014-09-11完结)-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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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唇翕张着。凡是懂得唇语的人都知道那是什么含义。
  活下去,他说。
  活下去。
  四肢的各部分寸寸散落在高台上。直到他的双眼被剜掉,他都在注视着人群中那两个一直行走的身影。念诵慢慢变成咏唱,走向了颤栗的高/潮,刽子手利索地削平了他的五官,托起下颔,尖刀从喉咙一路划到小腹。守卫组成的堤坝被冲开一个决口,狂喊着的潮水霎时奔涌进来。人们蜂拥上前疯抢,有人抓起他的指头放在嘴里咀嚼,既哭且笑;有人好不容易找着一颗殷红晶莹的眼球,正在跟捡到另一颗的人搏斗;有个铁匠还从铺子里带了根通红的剑胚来,用他的血淬火;一条不知从哪里来的狗把他的脏器拖到一边吞吃着。所有恨他的人争抢着它们,所有因一丝仍未消逝的幻梦而爱他的人亦争抢着它们。苍灰色的漩涡席卷了整个广场,而在漩涡最宁静的中心,一双纤细的手捧起了他的头颅。
  少女闭上眼,如此深切而专注地吻着那颗头颅,吻着被削掉血天使印记的额头,吻着只剩两个窟窿的眼窝,吻着割去双唇的嘴,世界的一切喧嚣惨白绽裂,在她身边成了一触即散的灰烬。
  云缇亚看得很清楚。那是达姬雅娜。
  然而他不能止步,也不能回头。
  他只有一直走,不停地向前走,穿过无数扭曲幻灭的脸庞,在他背后,贝鲁恒被肢解成了一堆再也看不出形状、再也无法重组到一起的血肉。
  他穿过凝滞的潮水,穿过圣城在血祭与净罪之下的剧颤,向人群最稀落处走去。风的足印踏过大地,他感到那个无形的巨人正在微笑着遥望他,与其说它向他走来,不如说它在那里等着,等待他的步伐穿透它的身体。
  鸽子飞了起来。
  爱丝璀德忽然停下了。
  云缇亚从后面扶住她肩膀。她的双肩极其平静,毫无起伏。
  但当他为她掖好兜帽,在颈下重新系上结扣时,温热的水滴从她颔尖坠落,掉到他手背上。
  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颗泪珠。
  叹息是风
  它回归空中
  眼泪是水
  它回归海洋
  请告诉我,姑娘
  “刚才我听见他的声音,”她说,“被我忘了十年的声音……”
  海水在他们身后干涸了。风成了熄灭在胸腔里的呼吸。剑丛崩碎,化为粉末,烈火变作冰冷的空气。所有的喊叫与嘶吼,所有的狂笑与恸哭,此时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所有的欢舞都匍匐下去,只有寂静,无穷大的寂静,为他们展开一个宇宙默默无声的投影。
  当爱已被遗忘
  你可知
  它归往何方
  …………
  “他向我……向我们说,‘对不起’,以及……
  “活下去。”
  ******
  海因里希捧着洒过圣水、用七道黑蜡封印的辉铜骨灰匣,来到星煌殿的大门前。圣曼特裘在那里等他已久。
  “……结束了?”教皇问。
  “是的。”海因里希跪下,双手将铜匣举过头顶,“肉身陨灭,圣贝鲁恒灵魂里的罪愆已被他自己的血洗除。他现在洁白无瑕地回到您身边了。”
  教皇一言不发地接过骨灰匣。缀满诸星的两扇大门开启,他走进那只有活着和死去的圣徒才能进入的地方。海因里希站在门外等候。他看见教皇走过一座座圣像,在行列的尾端停步,行了一个武圣徒的祷礼,而后将匣子放置在血红双翼的印记下。
  而后,那个从来不曾向任何人低头,也从未见因任何事物而动容的男人,突然俯下身去,失声痛哭。
  匣子里,装着一颗被焚为焦炭的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最后一段献给我亲爱的GFS兄。我答应过你,这是一个体面人的葬礼。
  …
  只是想起了这首诗
  也许最后的时刻到了
  我没有留下遗嘱
  只留下笔,给我的母亲
  我并不是英雄
  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
  我只想做一个人
  宁静的地平线
  分开了生者和死者的行列
  我只能选择天空
  绝不跪在地上
  以显出刽子手们的高大
  好阻挡自由的风
  从星星的弹孔里
  将流出血红的黎明
  ——北岛《宣告:献给遇罗克》

☆、幕间:长行

  ……我对我的房子和道路说:“我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如果我住下来,我的住中就有去;如果我去,我的去中就有住。只有爱和死才能改变一切。”
  ——《沙与沫》
  幕间:长行
  修谟凝视着燔祭坛里的火焰。越来越细密的白灰为它蒙上一层朦胧的颜色,昏光与晦暗失去了交界,惟独影子在这之中沉默地穿行。
  “你来了。”他对那个走到他身后的男人说。
  男人用只有四根手指的左手拉开斗篷。他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左侧脸部已辨认不出面容,只剩下一场大火途经后的痕迹。他眼神如夜空深邃,眼底却隐含剑光。
  “他让我来找你。”
  修谟伸手轻拨火堆,火星在他指间细弱地闪动。“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问。
  男人似乎怔了一下。
  “你已经弃绝过去,也已经斩断了你的未来。那么,你应该有一个名字吧?”僧侣徐徐起身,转头望着来访者,“一个代表‘现在’的名字,一个真正属于此时、属于你自己的名字。”
  男人沉默片刻。然后他重新拉上斗篷的兜帽,覆盖住自己的脸。
  “……萤火。”他说。
  祭坛里最后一丝火苗就在这一瞬间熄灭了。当修谟从它上面移开视线,再度回过头时,那个男人已经离去。黑暗飞快地填充了他原本所站立的地方,好像一开始便不曾有人来过。
  修谟走过去,推开了礼室内唯一的窗子。没有风。
  黑夜展现出了它深闳浩大的本形。漂浮的纯白之城一半浸没其中,这座渴血的城市已经饱餮,再次陷入酣睡。它在梦里舒伸着每一寸肢节,张开每一个气孔,宏阔的寂静拥裹着它,就像在长街上,拥裹着流浪者所梦到的黎明。
  而天幕中,已不见星辰,唯有一片雪花淡然飘落。
  髑髅之花·曦星篇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每一个阅读到这行字的人。
  我知道这段旅程是如此艰辛,艰辛到连我自己有时也难以忍受。
  这并不是一篇黑暗文,从头到尾,我想寻找的都是人性的黎明,甚或只是黑夜里的微光。
  贝鲁恒的结局是在写下本文第一句话之前就已确定的。如果你看到这里有一种将作者饱以老拳的冲动,我的目的或许就达到了。
  光辉荣耀的死亡,不适合这个时代任何一人的命运。
  说到底,我只是觉得他不应以一个英雄的身份死去。他从来不是英雄,只是个一边被时代屠戮一边想要改变时代的诗人。
  而纪伯伦说,
  诗人的死就是生。
  那么,就这样吧。
  Only love and death will change all things。
  一个人的故事已经结束,而另一个人的故事还将继续。
  休息半个月,后编夜萤篇,四月初再见。
  … 想了很久终于决定把这个番外放上来的分割线 …
  河蟹:你!那个谁!快跟我到局子里去!
  贝鲁恒:干啥啊,我已经领盒饭走人了,有事找导演,别找我。
  河蟹:你!你制造并传播淫秽色情物品!最高可判10~15年!
  贝鲁恒:我搞的是正统主流精英文学,这是我的作协工作证。
  河蟹:你!……你低俗!
  贝鲁恒:拜托,我离婚这么久,连绯闻都没一丝……
  河蟹:你在剧中有没有吻戏?
  贝鲁恒:……好像有。
  河蟹:跟谁?
  贝鲁恒:……普兰达。但那是……
  河蟹:这就对了!你低俗!你下流!你败坏风气!你居然跟人发展到牵小手以上的程度,还是同性!快跟我到局子里去!
  


中编 夜萤篇

☆、Ⅰ 歌(1)

  就在这里,大地将我们掷出,如歌似谜。歌,升上天空;谜,沉于大地。
  ——《先知园》
  中编Ⅰ:歌
  他们听见那歌声的时候,月亮正低垂着,惨白的那一弦底部被灯火染上了些许殷红,像一道刚刚离开伤口的刀刃。
  歌声便是在这样的月色下穿行。它像是从东边逝海的波涛间升起,化为水雾弥散,却固执地不肯溶于夜幕之中。没有歌词,但仅仅是欲扬还抑的旋律,已经足够传递出遥远异国的古意。十四岁的少年夏依趴在窗口,从这里望去,只能勉强看到海岸,而歌声却一路漫溢过来,将他心中的小小堤坝淹没。
  “又是那女人。”一个酒客砰地敲碎了空瓶,他的鼻梁似乎多年以前挨过一拳,歪斜着塌陷下去,令他在烈酒作用下胀热发红的鼻尖像块红土似地粘在脸上,“真他妈的腻歪,就不会换点别的?唱了两年,还是这一副死不断气的调调!”
  “得了吧,都说两年前她就疯了,”另一个蓄着疏淡山羊胡子的男人给自己杯里铲了几块冰,“就在她父亲被叛军害死之后。”
  塌鼻梁骂骂咧咧地去抢桌上的冰盘,一看已见了底。“小鬼!”他把盘子朝夏依扔去,险些砸到少年额头,“快去找拉蒂法那只母猫,叫她从水烟壶子里匀些过来。抱着脑袋干嘛?快去!”
  夏依在他扔出的又一只酒杯命中之前飞快地从窗边缩回,弯着腰跑向柜台,一不小心撞到桌沿,还没等摔倒,桌上半杯残酒就倾了他一身。他有些惶恐地爬起来,确定那两个兀自争执的同伴没工夫笑话他,才松了口气,擦擦一塌糊涂的衣襟。襟上,那朵用金黄麻线织绣的葵花已经湿成了褐色。
  “晞露”酒馆在哥珊外城茹丹人的集聚区内,算得上小有名气。这倒不是因为它排场多大——门面被逼挤在狭长的巷弄之间,若非从二楼旅舍挂下来一块画着水烟壶的招牌,几乎真要和民居混为一谈。水烟和加在黑李子酒里的冰块、掺了细磨糖浆和肉桂粉的奶茶一样,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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