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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晋康科幻作品集-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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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本来不是取蜜期,他非要我带上防蜂罩为他表演。他说我带上它象是带上皇冠,说我是蜜蜂的神,蜜蜂的上帝。这个林先生不脱孩子气,尽说一些傻话。”
  调查人很敏锐,从这句平常话中联想到苏小姐说的“神经失常”,便调头紧追下去。看来老张很后悔说了这句话──他不想对外人讲说林先生的“缺点”。在再三追问下他才勉强说,对,林先生的确说过一些傻话。他说过,老张你“干涉”了蜜蜂的生活--你带它们到处迁徒寻找蜜源,你剥夺了它们很大一部分劳动成果供人类享用,你帮它们分群繁殖,如此等等。但蜜蜂们能察觉这种“神的干涉”吗?当然这肯定超出它们的智力范围,但它们能不能依据仅有的低等智力“感觉”到某种迹象?比如,它们是否能感觉到比野蜂少了某种自由?比如,当养蜂人在冬天为缺粮的蜂群补充蜂蜜时,它们是否会意识到冥冥中有一只仁慈的“上帝之手”?它们糟践外来的蜂蜜,是否是一种孩子式的赌气?“林先生把我给逗笑了,我说它再聪明也是虫蚁呀,它们咋能知道这些。我看它们活得满惬意的。不过,”他认真地辩解着,“林先生绝不是脑子有问题,他是爱蜂爱痴了,钻到牛角尖里了。”
  调查人对谈话结果很失望,这条意外得来的线索等于是断了。他们曾把最大的疑点集中在“养蜂人”身上,但是现在呢,即使再多疑的人也会断定,这位豪爽健谈的张树林绝不是阴谋中人。两人临告辞时对老张透露了林先生的不幸,放蜂人惊定之后涕泪滂沱,连声哽咽着“好人不长寿,好人不长寿哇。”
  调查人又到了北大附中,林达的最后一次社会活动是来这里对学生作了一场报告。当时负责接待的教导处陈主任困惑地说,这次报告是林达主动来校联系的,也不收费。这种毛遂自荐的事学校是第一次碰上,对林达又不熟悉,原想婉言谢绝的,但看了那张中国科学院的工作证,就答应了。至于报告的实际效果,陈主任开玩笑说“不好说,反正不会提高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
  他们用随机抽样的方法喊来了5个听过报告的学生,两男三女,拘谨地坐在教导处的木椅上。这是学校晚自习时间,一排排教室静寂无声,窗户向外泻出雪亮的灯光,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在远处的夜空中闪亮。学生们的回答不太一致,有人说林先生的报告不错,有人说印象不深,但一个戴眼镜女生的回答比较不同:
  “深刻,他的报告非常深刻,”她认真地说,“不过并不是太新的东西。他大致是在阐述本世纪流行的一种哲学观点:整体论。我恰好读过有关整体论的一两本英文原著。”
  这个女孩个子瘦小,尖下巴,大眼睛,削肩膀,满脸稚气未脱,无论年龄还是个头显然比其他人小了一套。陈主任低声说,你们别看她其貌不扬,她是全市有名的小天才,已经跳了两级,成绩一直是拔尖的,英文程度最棒。调查人请其他同学回教室,他们想,与女孩单独谈话可能效果更好些。果然,小女孩没有了拘谨,两眼闪亮地追忆道:
  什么是整体论?林先生举例说,单个蜜蜂的智力极为有限,所以,象蜂群中那些复杂的道德准则啦,复杂的习俗啦,复杂的建筑蓝图啦,绝不可能存在于任何一只蜜蜂的脑中。但千万只蜜蜂聚合成蜂群后,这些东西就自然而然地产生出来──为什么如此?不知道。人类只是看到了这种突跃的外部迹象,但对突跃的深层机理毫无所知。而且,在人类目前的智力层面上,不大可能在短期内破解这个秘密。又比如,自然进化的最高成就――人脑,是由140亿个神经元组成,单个神经元的构造和功能很简单,不过是根据外来的刺激产生一个冲动。那么哪个神经元代表“我”?都不代表,只有足够的神经元以一定的时空序列组合在一起,才会产生“窝石”,这又是一种跃迁式的突变……
  调查人又听到了“窝石”这个词,他们忙摆摆手,笑着请她稍停一下。小姑娘,请问什么是窝石?我们在调查中已经听过这个词,不过还没弄明白呢。不会是肾结石之类的东西吧,从没听过脑中也会产生结石。
  小女孩侧过脸看看他们,有笑意在目光中跳动。她忍住笑意耐心地说,“我识”就是“我的意识”,就是意识到一个独立于自然的“我”。人类婴儿不到1岁就能产生“我识”,但动物就不行。所有动物中,唯有最聪明的黑猩猩和倭黑猩猩能在镜子中认出自己,如果在它们额上点个红点,它们也知道尝试着用手擦去。其它的动物,包括大猩猩都无法达到这个境界,它们只会对镜中的“闯入者”咆哮不已。智力超人的电脑同样不行,即使是战胜卡斯帕罗夫的“深蓝”,它也不会有“我”的成就感。“这是说数字电脑的情形,自从光脑、量子电脑、生物元件电脑这类模拟式电脑问世以来,情况已经有了变化。林先生在报告中也提到了‘标准人脑’和‘临界数量’……”
  调查人员相对苦笑,心想这小女孩怕是在用外星语言谈话!他们再次请她稍停,解释一下什么是“标准人脑”,这个名词听上去带点凶杀的味道。女孩简单地说,只是一个度量单位而已,就象天文距离的度量可以使用光年、秒差距、地球天文单位一样。过去,数字电脑的能力是用一些精确的参数来描述,象存储容量(比特)、浮点运算速度(每秒次)等。对于模拟电脑这种方式已不尽适合,有人提出用人脑的标准智力作参照单位。这种计算方法还没有严格化,比如对世界电脑网络总容量的计算,有人估算是100亿标准人脑,有人则估算为100000亿,相差悬殊。“不过林先生有一个非常精辟的观点,他说,精确数值是没有意义的,不管是多少,反正目前的网络容量早已超过了临界数量,从而引发智力暴涨,暴涨后的电脑智力已经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层面……”
  调查人员很有礼貌地打断了她的话,说很感谢她的帮忙,但是不能再耽误她的学习时间了,再见。然后苦笑着离开学校。
  他们还询问了死者的祖父祖母(林达的父母不在本地)。按采访时间顺序来说他们是排在第三位,但调查报告中却放到最后叙述,这可能是一种暗示--暗示写报告者已倾向于接受林达祖父对死因的分析。那天他们到林老家中时,客厅里坐满了人,一色是60岁以上的老太太,头上顶着白色手巾,坐在自带的小凳子上,都在极虔诚极投入地哼哼着。这些妇女们大都衣着简朴,面容粗糙,与林家雅致的客厅形成明显的反差。林老急忙把两人让进他的书房,多少带点难为情地解释道,这都是妻子的教友,她们在为死者祷告。林老说,他和妻子留学英伦时都曾畈依天主,解放后改变了信仰,但退休后老伴又把年轻时的信仰接续上了。“人各有志,我没有劝她,我觉得在精神上有所寄托未尝不是件好事。可惜妻子所接触的老太太们都只有‘低层次’的信仰,她们不是追求精神上的净化,而是执迷地相信上主会显示神迹,这未免把宗教信仰庸俗化了。说实话,我没想到我的老伴能和这些老太太们搞到一起。”
  他对爱孙的不幸十分痛心,因为他知道孙子是一个天才,知道他一直在构筑一种代号“天耳”的宏大体系,用以探索超智力,探索不同智力层面间交流的可能性。但在谈到林达的死因时,林老肯定地说是自杀,这点不用怀疑,你们不必为它耗费精力了。因为林达死前来过一次电话,很突兀地谈了宗教信仰问题,“可惜我没听出他的情绪暗流,我真悔呀。”
  林老说,近两年他老伴一直在向孙子灌输宗教信仰,常向他塞一些印刷粗糙的小册子,不过她的努力毫无成效。看得出来,孙儿只是囿于礼貌才没有当面反驳奶奶。有时,林达甚至把美国“科学先生”卡尔.萨根的名著《魔鬼出没的世界》翻开,放在奶奶的卧室里,书中用红铅笔划出了萨根对宗教的犀利抨击,这种作法令奶奶很是不快。林达一直是个理智的、坚定的无神论者,但在那次奇怪的电话中他突兀地宣布,他已经树立了三点信仰:1、上帝是存在的;2、上帝将会善意地干涉人类的进程,但这种干涉肯定是不露形迹的;3、人类的分散型智力永远不能理解上帝的高层面的思维。“我至今不理解他怎么会突然获得宗教的感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把这些讲给我听,而不是他奶奶。”林老缓缓地摇着头,苦涩地说,“我不赞成他信教,但我觉得这三个观点倒是可以接受的,它实际上正符合西方国家开明放达的现代宗教观。不过孙子当时的情绪相当奇怪,似乎很焦灼,很苦恼,很阴郁。他在电话里粗鲁地说,正因为我确定了上帝的存在,我才受不了他妈的这个鬼上帝!我不能忍受有一双冥冥在上的眼睛看着我吃喝拉撒睡,就象我们研究猴子的取食行为和性行为一样。尤其不能忍受的是,我们穷尽智力对科学的探索,在他看来不过是耗子钻迷宫,是低级智能可怜的瞎撞乱碰。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我和妻子当然尽力劝慰了一番,可惜我们没听出他的情绪暗流,我们实在糊涂!林老摇着白发苍苍的头颅,悲凉地重复着。 
  调查人怀疑地问,他真的会仅仅为这种异想天开而自杀?林老说会的,他会的,我了解他的性格。林老自嘲地苦笑道,这正是林家的家风,知道吗?林姓是商朝忠臣比干(比干剖心而死)的后代。我们对于精神的需求往往甚于对世俗生活的需求--可惜我见事迟了一步,没能劝转我孙子,我真悔呀。
  调查人告别他下楼,看见他妻子在门口同十几位教友们话别,教友们认真地说,主会听到我们的祷告,一定会的,达儿一定会升入天堂。两个调查人扭头看看林先生,林先生轻轻摇头,眸子中是莫名的悲哀。
  那个星期六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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