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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天-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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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他是个软性情……”,别说是十四五岁,便是再小两岁,他也敢跪着和他——这那时尚无权柄,只是肆意胡为的天子嚷……十多年来,疆场上,他也是两手是血,杀人如麻了。他的筋骨是硬且犟的,至今也从不肯稍在床笫间……虽然……
“哼!谁说他是个软性情……”微熏,刘彻又有些恼。去病那混小子还真不愧是朕的门生,仲卿你的外甥呢!!
……
“舅舅,好香啊!!”霍去病看着那烤得金黄,吱吱响着的鹿腿,就要伸手。
“烫!”卫青一把搂过他,“烫!舅舅的外甥比饿狼还饿!”
“舅舅,我饿啦!!”
……
“呵!怪不错的呢!!”刘彻惊讶的看着他,“卫青还有这个本事?!好,好!鹿血呢?!烫酒,孱了鹿血喝!!来,卫青,坐下。好吃,卫青……”
“陛下,喝鹿血酒……”韩嫣瞥着他。
张骞也看着他,他这玩儿得也太明显了。
看穿又怎么样?!刘彻仰着脖子,心中咚咚的跳。呵呵,看那傻孩子。呵呵,水一样的眼眸中,干净得什么也没有……
“没……没血了……”卫青刚坐下又站起来。
刘彻脸上一阵绿。
张骞差点喷出来,你可真行啊,根本不知这天子要干什么!
韩嫣笑出了声儿,“卫侍中倒做得彻底,哈,没血了!哈……”
刘彻脸上绿一阵红一阵,真是个实心眼儿的傻子,你可真是,你……
“臣把鹿血在远处放干净,用雪洗净才拿回来,不然恐野兽寻着血腥会跟来……”
他的回答全然不着刘彻风流阵的边际,让刘彻这群顽劣惯了的都缄了片时口。
“没喽……”韩嫣先开口,边盛上一盏滚酒,边断了刘彻的视线,冲他一笑,“沾腥怕是不能了吧,就喝素的吧……”
“哈哈哈哈……”刘彻莫名的笑,揽了韩嫣的肩膀,咬在他耳朵边上,“你的血呢?”
“别说我的血,就是陛下吃了我,又怎么样呢……”韩嫣乜斜着姣媚的眼眸觑着他。
“王孙,这可是你说的……”
韩嫣一笑。
张骞只给只耳朵,闷头抿酒,不言语。
卫青不能完全明白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但从看了刘彻探手搂过韩嫣的那一个动作,他忽然想起了甘泉居室的那一晚,脸上一下烫了。
“卫青,坐下吧。”刘彻调笑够了,抬头看他的时候,已觉得他的局促,心中好笑。
“臣……外面的狗……马……应该给马也搭个遮挡……臣……”
刘彻的风流阵他看不透,他的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刘彻也没明白,胡乱点了一下头。眼瞧着卫青应诺着就出去了。
刘彻君臣尚不觉得,这一去,半个时辰再没进来。刘彻吃喝够了,才发觉卫青还没回来。
……
刘彻摇摇头,十多年了,他每每这样不言不语的离席而去,只是而今自己是黯识他的性情,早就习惯了……想来那时,他多半羞于看些调笑吧……他是个死脑筋……
……
“去病,你别噎着啊!”舅舅煮开雪水,炖上兔子肉,盛好烫,吹温了喂给他喝,“喝口汤,来,去病,快!”
他正在大嚼鹿肉呢,小脸蛋上全蹭满油。
“去病,这么吃,明天就该上火了,你已经吃得不少了,不许在吃了!快,喝汤。”舅舅抢下他小油手中的鹿肉,“一喝汤你就知道撑了!”
“舅舅!好吃!”
“好吃也没这么个吃法!”
“舅舅!”霍去病爬到舅舅身上撒娇。
“不听话,没下次了!”
“舅舅!”霍去病撅着小嘴,接过汤,轻轻抿了一下,“好喝!!”
……
“舅舅……”三更天,霍去病微熏。舅舅那清凉的眼眸仿佛就在眼前。
夜静深山,帐外篝火,帐内坑中也是篝火,骊驹在边上,垂着头,已经睡去。猎犬伏在坑旁篝火边,也打起了盹。
舅舅搂着他靠在厚厚的草堆上,舅舅怀里是淡淡的青草香……
……
十二三岁上,若是再出去打猎,霍去病便自己提了刀,豁开猎物的嘴角,能轻松的褪下整张野兔皮,还一定要带回去,找匠人做些箭袋边、小靴边了……
卫青笑了,他外甥从小就是一只苍狼吧……
……
春陀看刘彻端着酒盏,仍无睡意,也不敢出声。
……
“卫青怎么还不进来?”刘彻首度为别人而有些担心,“张骞,看看去。”
“诺。”张骞出去,一挑帐帘,看见一个身影正蹲在一处篝火旁楔帐篷的楔子。“卫侍中,陛下叫你呢!”
他站起来,停了一会儿,才走过来,垂头进去。
他的脸已经冻得从红变青,“你干什么去了?!”刘彻心里说不清滋味。
“臣去给马搭个简便的帐篷,恐夜间有野兽来攻击马匹。”
……
那时他很想说“冷不冷”,不过想来十年,他竟也少说出这句啊……刘彻呼了一口气……
……
刘彻帐中的动静让他缩在篝火边,脸上滚烫,心中慌乱又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又有些茫然,不知他是什么身份。初入羽林的闲言碎语到如今也从没有平息。刘彻和他之间,他和刘彻之间,莫名的说不清的那些感觉……
他那时还小,卫青摇摇头,十多年了,他和刘彻之间仿佛已不用言语就可以了,然而那时……卫青摇摇头……
……
他裹紧暖裘,面朝着篝火,机械的往火中添树枝,脑子里从混乱到空白,手中拨火的树枝也点起来,火苗爬上来,险些烧到他的手,“咝……”他慌的松开手。
忽觉得背后几步的帐帘开了,他觉得后背僵僵的,并没有回头。后面的声音很轻,几步后,侧面的帐帘掀了一下,身后再没了动静。他僵了很久,夜,彻底静了,雪片飞落,寒气刺骨。他长出了一口气,夜,最冷的时候还没有到呢……他又添了些树枝,守着火,胸前倒还暖。肚子忽然开始叫了,是啊,怪不得这么冷,他并没有吃东西……
他想刘彻大帐里还有吃的,不过,想来天子已经睡沉了……
算了……他还是有些忍饥挨饿的幼功的……
他支起锅来,盛些雪,驾在火上,水好久才沸了,他用长勺盛了滚水,轻轻吹一下,慢慢送入口中,好暖……
夜很静,他想,匈奴的草原什么样儿啊……雪沾满他的风帽……他呆呆的看火……
……
风流过了,他让韩嫣到边上的帐篷睡,自己仍旧独寝。闭着眼睛,听着篝火中啪啪的响声,不知为什么他并没有睡意。他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也许是什么时候老太太才会完全放手朝政,也许是如何归拢一匹用着顺手的人力,也许是怎样才能长驱直入狙击匈奴……
帐中并不甚暖,可他和了太多的滚酒,想了太多的思绪,便感到胸口有些憋闷,没人伺候,他更懒得穿什么,裹上暖裘想出来透个气……
……
那夜,风雪中,他在帐帘缝隙间看到那半大孩子的背影,裹着毛披风,坐在一截断木上,对着火,风帽沉沉的扣在头上,身边几只猛犬,伏卧在他身边的篝火旁,衬得他的背影仿佛更加的幼稚,镶着一圈金黄的边。
那夜,他僵在那里好一会儿。
卫青不知道冷吗?卫青不知道困吗?卫青不知道饿吗?
……
那夜,他对着篝火挨等天明,心中有些沉甸甸的,有些闷闷的……
咯吱,这次的脚步声让他警觉的转头,也僵在这个转头上……
火光中,黑眸子看着寒眸子,寒眸子看着黑眸子……
都不说话……
那几只猛犬本已支起前爪,一看是刘彻,便又伏下去,也静静的看着他们……
……
那时,那半大的孩子在煮雪水喝……
那水一样的眼眸在火光中闪着什么,他说不清,现在他依然说不清,只觉得心中从未有过的一点点不是滋味。
……
那时那年轻的帝王居高临下的俯视他,暗黑的眼眸中闪着跳动的火光,嘴唇刚硬的线条紧紧抿着,却不说话……忽然冲他一点手……
……
那时那寒眸子里是一阵犹豫,他走到帐帘旁,身后还没有脚步声。
他蹙了眉头,猛的回过头,狠狠的做了个口型——“过来”
卫青才垂了眼皮跟到他身后。
他挑了帐帘进去就知道卫青不会往里面走,便随手拽他一把,那手竟是冻得发僵。
……
他垂着眼皮看见厚厚的草上厚厚的翻狼皮褥子,上面的狼皮面被子一派凌乱。他紧张的攥紧冻僵的手。
刘彻兀自钻进被子里,卷了暖裘枕在头下,看着他。
他局促的站在那里。
“……”刘彻看看他,闭上了眼睛,嗓音压得极低,仿佛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韩王孙说,这个季节匈奴草原的人和马羊牛都能冻到一块儿去……卫青,这外面,人和马能冻到一块儿去吗?”
“?”他疑惑的看着刘彻,可刘彻闭着眼睛不看他,“臣,臣觉得……冻不到一块儿去……”
“哦……”刘彻闭着眼睛点头,“你说他们这么冷的天拿什么喂马啊?”
“……”帐里的些许暖,让他冻僵的皮肤开始一点点的刺痒,他悄悄的搓着手,“或许是入秋抢了我们边境上的粮食,冬天,人吃牛羊,马吃粟米……”
“哦……”刘彻清清嗓子,“卫青,边吃边说吧……”
“?”卫青没动。
“咝……”刘彻突然气极败坏的瞪了他一眼,恶狠狠的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个字,“吃……”
……
他那时是从眼缝中看卫青吃……
他那时是坐在火边,对着刘彻默默的吃……
……
“若是打匈奴,什么时节好呢?”
“臣觉得春天会好吧,草还没长出来,马匹经了一冬,也没有上膘,攻击起来或许会容易些吧。”
“匈奴人在草原怎么取暖啊?”
“这个臣也不知道,不过陛下,牲口的粪便就可以。”
“是吗……”刘彻的口齿有些含糊了,“卫青……烤得鹿肉……”
……
外面是冷,但他那时看刘彻睡去,还是默默的退出来……
他以为卫青会在帐中坐到天明,可他一个短梦猝醒时,回身一瞥,帐中篝火将近,却没了人……
……
这么多年了,他不知陪着刘彻狩猎了多少次。也说不清这一年中霍去病要闹着去多少次。
十多年了,不知不觉中,帝王围猎的随行中多了霍去病那混小子,马跑得最快,猎获总是最多……
……
“陛下,陛下……”春陀看他瞌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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