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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威尔教授的头颅-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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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列踮起脚,走到床前,弯下腰去,久久地端详着这张脸,后来……突然温柔地在她的额上吻了一下。这一次拉列没有分析他所吻的是安琪丽克的“遗体”,还是勃丽克的头,还是整个勃丽克。

  勃丽克慢慢地抬起眼皮,望了拉列一眼,唇边掠过一个平静的微笑。

  “你觉得怎样?”拉列问道,“我没有吵醒你吧?”

  “没有,我没有睡着。谢谢你,我今天觉得很好。要不是这个脚痛……”

  “医生说,不严重,你安心地躺着,不久就会好的……”

  护士进来了,拉列点了一下头就走了,勃丽克用温柔的眼光目送着他,她要快点好起来,夜酒店,跳舞,风流小调,“沙·奴阿尔”那些寻欢作乐的醉客——这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失去了意义和价值。在她心里产生了一种对幸福的新的愿望。也许,这是这次“再生”中的最大的奇迹,对于这个奇迹她自己没有察觉到,拉列也没有察觉到!安琪丽克的纯洁的处女的身体不仅使勃丽克的头变年轻了,还改变了她的思想,夜酒店的放荡不羁的歌女变成了一个纯朴的姑娘了。 

第十六章 克尔恩的牺牲品
 
  当拉列全心全意沉湎在对勃丽克的关怀里的时候,阿尔杜尔·陶威尔一直在收集关于克尔恩的住所的情报,两个朋友不时地和勃丽克商讨。她也把她所知道的关于那所房子和住在里面的人的事全都告诉他们。

  阿尔杜尔·陶威尔决定谨慎行事。勃丽克失踪之后,克尔恩一定是在提心吊担地提防着的。对他来一个奇袭,未必会成功。这件事必须进行得使克尔恩直到最后关头也下会察觉他已受人袭击。

  “我们要尽可能作得狡猾些,”他对拉列说,“首先必须打听到洛兰小姐住在什么地方。假若她不是同克尔恩串连一气的,那么她对我们将会有很大的帮助——比勃丽克对我们的帮助要大得多。”

  打听洛兰的住址倒没有费多大事,然而当陶威尔来到了她的住所的时候,等待他的却是失望。他在那里碰到的不是洛兰,而只是她的母亲,一个穿得干干净净、仪态慈样的老太太。她满面泪痕,脸上露出一种对人不信任的、万分悲痛的神情。

  “我能不能见见洛兰小姐?”他问。

  老妇人困惑地望着他。

  “我女儿?难道你认得她吗?……你贵姓,找我女儿有何贵干?”

  “要是你让我……”

  “请进来吧。”于是这位母亲就把来客让到一间小小的客厅里去,客厅里陈设着套着白套子的旧式沙发椅,椅背上放着圆形的垫布,墙上挂着一张大相片。“挺逗人爱的姑娘。”阿尔杜尔心里想。

  “我姓拉第叶,”他说,“我是外省一个医学研究院的学生,我昨天从土伦来到这里,我跟洛兰小姐大学里的一个同学认识。我偶然在这儿,在巴黎碰到了她,从她那里知道洛兰小姐在克尔恩教授那里工作。”

  “我女儿大学里的同学姓什么?”

  “姓什么?姓黎希!”

  “黎希!黎希!……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洛兰老太太说道,接着就显然不信任地问道,“你不是克尔恩那里来的人吧?”

  “不,我不是克尔恩那里来的人。”阿尔杜尔笑着回答,“我非常想跟他认识,主要是因为我对他所研究的那一方面的科学很感兴趣。我听说,有一些实验,而且是最有趣的实验,他是在家里进行的。不过他是一个不爱与人来往的人,他谁也不让进他的禁地。”

  洛兰老太太断定这话倒像是实活,因为女儿刚到克尔恩教授那里去工作的时候,也曾说过他是个不与人往来的人,谁也不肯接见。“他是干什么的?”她曾问过女儿,可是她所得到的回答却是含含糊糊的:“做各种各样的科学实验的。”

  “所以,”陶威尔继续说,“我就决定先跟洛兰小姐认识,然后向她请教,我怎样才可以更有把握地达到目的。她若是能够给我安排一下,事先跟克尔恩教授说一说,把我的情形介绍一下,然后把我领到那里去,那就好了。”

  这个青年的外表是令人信任的,然而所有跟克尔恩这名字有关系的一切,都会使洛兰老太太心里感到十分不安,十分惊惶,她已不知怎样把谈话继续下去。她沉痛地叹了一口气,极力控制住自己,免得哭出来,说:“我女儿不在家,她在医院里。”

  “在医院里?在哪个医院里?”

  洛兰老太太实在忍不住了,她独个儿把痛苦闷在心里太久了,现在她忘记了谨慎,把什么都原原本本告诉了她的客人:她女儿怎样突然来了一封信,告诉她说工作使她不得不在克尔恩那里住一些日子,因为有重病人需要看护。她,一个做母亲的,多么想到克尔恩那里见一见女儿,结果是见不着,她是多么着急。最后,克尔恩怎样来了一个通知,说她女儿得了精神病,被送进精神病院里去了。

  “我恨透了克尔恩那个人,”老婆婆用手绢擦着眼泪说,“我女儿发了疯是他害的,不知道她在克尔恩那里看见了什么,干些什么——关于这一点,她连我都不告诉——可是有一桩事我是知道的,那就是自从玛丽一开始做这个工作,她就变得神情不安了,变得我都不认得她了。她下班回来,面色惨白,心情激动,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夜里恶梦压得她气都喘不过来,她大声喊叫,说梦话,什么陶威尔教授的头和克尔恩在追她……克尔恩把我女儿的薪水从邮局寄给我,数目相当可观,到目前为止一直寄来的,可是我没有动用那些钱,健康是无论多少钱也买不到的……我失去了女儿……”老妇人泪如雨下。

  “不可能,这家人不可能是克尔恩的同谋者。”阿尔杜尔·陶威尔想。他决定不再隐瞒他到这里来的真正的目的。

  “老太太,”他说,“现在我对你坦白承认,我也恨这个克尔恩,我恨他的地方并不比你少。我所以要找你的女儿,是为了要跟克尔恩算一笔账……要揭露他的罪行。”

  洛兰老太太大叫了一声。

  “啊,别着急,你的女儿没有牵连在这些罪行里。”

  “我的女儿宁愿死,也不肯犯罪的。”洛兰老太太骄傲地回答。

  “我本来想取得洛兰小姐的帮助,可是现在我看她自己也需要人家帮助了。我有根据断言,你的女儿没有疯,是克尔恩把她关在疯人院里的。”

  “那又是因为什么?为了什么?”

  “就是因为正如你老人家所说的,你的女儿宁愿死也不肯犯罪的缘故。很明显的,对克尔恩说来,她是有危险的。”

  “可是你所说的是什么罪行呢?”

  阿尔杜尔·陶威尔对于洛兰老太太还没有足够的认识,他怕她老人家言多坏事,所以不把事情全说出来。

  “克尔恩做了一些犯法的手术。请你告诉我,克尔恩把你的女儿送到哪个医院里去了?”

  心情异常激动的洛兰老太太勉强集中了力量,才有条有理地说下去。她号啕痛哭,断断续续地回答:“克尔恩很久很久不肯把医院地址告诉我。到他那里去找他,他又不让,我只好写信给他,他的回信完全是敷衍搪塞。他竭力安慰我,要我相信我女儿的病渐渐好了,不久就可以回到我身边来了。等到我忍无可忍的时候,我写信告诉他,他再不立刻告诉我我的女儿在哪里,我就要写状子去告他,他这才把那个医院的地址告诉我。医院在巴黎近郊,在斯科,这是属于拉维诺医生的私人医院。唉,我就坐车到那里去了!可是他们连门都不让我进。这简直是一座真正的监牢,周围围着石头围墙……看门人回答我说:‘我们这里的规矩是这样,亲戚朋友我们一概不让进去,哪怕你是病人的亲娘。’我把值日医生叫出来,他也这么回答我。‘太太,’他说,“亲属来探望往往使病人激动,结果使病人的精神状况恶化。我只可以告诉你,你的女儿好一点了。’说完他就冲着我的脸把大门‘砰’地关上了。”

  “我无论如何要想法跟你的女儿见见面的。也许,我还可以救她出来。”

  阿尔杜尔详细地记下了地址,就告辞了。

  “只要是做得到的,我会尽力去做。请你相信我,我对这桩事的关心,就好比洛兰小姐是我的妹妹一样。”

  于是,带着老妇人的许许多多的嘱咐和祝福,阿尔杜尔走出了那间房间。

  阿尔杜尔决定立刻跟拉列碰头,他这个朋友整天整天地跟勃丽克在一起,所以陶威尔就朝美恩大街走来。那所小屋子附近停着拉列的汽车。

  陶威尔三步两脚跑到二层楼上,走进了客厅。

  “阿尔杜尔,真倒霉!”拉列劈头对他说。他情绪非常不安,在房间里跑来跑去,一头乌黑的卷发全揉乱了。

  “怎么回事,拉列?”

  “啊……”他唉声叹气地说,“她跑了……”

  “谁呀?”

  “当然是勃丽克小姐啰。”

  “跑了?可是为什么要跑?你倒是好好说呀!”

  要使拉列说话,倒真不容易。他仍在房间里来回转跑,唉声叹气,哼呀哈呀地叫。足过了有十来分钟,拉列才开始说:

  “昨天勃丽克小姐从早上就说脚更加痛了,脚青肿得也更厉害了,我找来了医生。医生检查了脚,说情形急剧恶化,已经开始坏疽,必须动手术。医生不肯在家里动手术,他坚持要把病人马上送到医院里去,可是勃丽克小姐无论如何不答应,她怕医院里的人会看到她脖子上的伤疤。她哭着说必须回到克尔恩那里去,克尔恩警告过她,说她必须在他那里待到完全‘复原’之后才可以出来。她没有听她的话,现在受到了严厉的惩罚。她相信克尔恩是一个有本领的外科医生。‘既然他能够使我从死里复活,又给了我一个新的身体,那么他一定也能医好我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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