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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土匪奶奶 作者:高和-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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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昨天晚上每人啃了一张锅盔之后,至今忙得滴水未进粒米未食,一个个端了茶水顾不上烫嘴吸溜呼噜地喝了起来,顿时屋子里就像是滚起了春雷,十张嘴同时喝水的呼噜声竟然能闹出那么大动静,让李冬青大开眼界,他从心眼里就把我们当作粗人,只是眯了眼睛笑,一个劲催着庄丁给我们续水,我估计他是想看看我们这帮丘八放开了能喝掉他几壶水。
既然我们的嘴都让茶水占据了,他也不好跟我们说话,这倒省事了,我最担心的就是话多有失,凭李大个子狗肚子里那点油水,别看平日里胡吹冒谝能得很,天上地下古往今来神仙鬼怪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到了正经场面上,他说不准什么时候一句话就把我们的底子给漏了。喝茶间,我们就看到十来个男女老少惊慌失措地跟着庄丁鱼贯而入,穿过我们面前直接进了里间屋。李冬青给我们解释:“这都是鄙宅的家眷,请不要见笑。”
我们等的就是“鄙宅”的家眷。我冲胡小个子使了个眼色,胡小个子扔下手里的茶碗,扑到李冬青的面前,一把将他的胳膊扭到了背后,另一个伙计跟过去把他从上到下搜查了一遍,从他的腰里掏出一支玩具一样的勃郎宁手枪,我跟其他人则冲到里间屋,“家眷”见我们进来瞠目结舌,不明白我们这些保安团冲到房子里想干什么。直到我们开始一个个绑他们的时候他们才吱吱哇哇地哭叫起来,外面同时传来了李冬青的吼声:“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我到县政府告你们去……”这阵儿他还认为我们是保安团的兵,看样子书读多了不见得是好事儿,什么叫书呆子?李冬青就是。
家眷里头有个老太太,看上去有七十多岁了,白发苍苍的,手里拄着个龙头拐杖,见到我们这阵势吓得浑身颤抖,双手合十嘴里喃喃念叨“观世音菩萨”。看在她老态龙钟年龄很大的份上,我们就没绑她,后来知道她是吃人贼的老娘,李冬青的奶奶。我们把这十来口家眷赶到了外间屋,跟李冬青押在了一起。给我们端茶倒水的庄丁蒙头蒙脑一头闯了进来,胡小个子一枪把子砸到他的后脑勺上,他二话没说就地睡倒,胡小个子把他绑了扔到了墙角。
一切都弄妥帖了,胡小个子问我:“尕掌柜,下一步咋弄呢?”
李冬青万万没想到我这个半大娃娃居然是这伙人的首领,两只眼睛瞪得像一对铃铛,看着我直发愣。我故意问胡小个子:“上一回保安团的红鼻子把咱大掌柜害死了,李家寨赏了两千块大洋,这些财东有钱得很嘛,你问一下,他们现在一共在我们手里是十八个人,一条命他们卖多少钱呢。”
胡小个子就又把我的话对李冬青说了一遍,其实我对胡小个子说的时候李冬青已经听明白了,这时候便马上答应:“只要你们不伤人,我李家寨的啥都是你们的,只求你们千万不要伤我家里人。”
李大个子骂他:“你个狗日的会说话哩,光想让我们不伤你的人,你伤下我们的人咋办呢?我们不要钱,就要命,一命抵一命,你们上一回雇了三个县的保安团攻打我们,伤了我们几十号子人,你们这十八口人还不够偿命的呢。”
李冬青说:“你们大掌柜叫保安团害了,可是我爹不是也叫你们大掌柜害了吗?起码他们的账该扯平了吧?”
李大个子说:“那不一样,我们大掌柜传话叫吃人贼,就是你爹给我们送一百石麦子济贫呢,这是行善的事情,你不给也就罢了,为啥把我们送信的人耳朵割了?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们做事那么恶,还跟我算啥账呢?”
我们是来抢钱的,不是跟他说理吵架的,时间紧迫,我们也没时间跟他慢慢商量,我对李冬青说:“跟你没有啥商量头,一条命两千大洋,没有钱就要命,这个价钱是你定下的,先从小的来……”
李大个子就抓过来一个后脑勺上拖着气死毛的男娃子,把枪口顶在男娃子脑袋上,我说:“我喊一二三你就……”那个娃娃吓得号啕大哭起来。
没等我喊李冬青就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说:“你们不要伤人,你们咋说就咋办。”
这时候守在门口的伙计说:“尕掌柜,庄丁来了。”
这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我们这么闹腾庄丁不可能不闻不问,我对李冬青说:“你马上叫他们把枪都放下,人都退到土围子外头去,不然我们就拿你们挡枪子呢。”
李冬青就冲外头喊:“你们把枪都放下,都退到堡子外头去。”
庄丁们本来就胆战心惊的,有了李冬青这话巴不得赶紧逃命,一个个扔下手里的枪往外就跑。我让一个伙计出去把土围子的大门关了又用顶门杠顶上,然后又让伙计们把庄丁们的枪都拾起来集中放好,这都是财产,我打定主意要把这些枪带走。
我问李冬青:“算好了没有?十八个人,每个人两千大洋,是多少?”
其实我已经算好了,一共是三万六千块大洋,李冬青也说:“这要三万六千块大洋呢,你就是把我们这个堡子拆了也凑不出那么多钱,把我们都砸成肉渣渣也凑不出这么多钱。”
三万六千块大洋当时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额财富,我也没奢望真能从这个土围子里弄这么多钱,只是给他来个漫天要价,到时候能弄多少是多少。
“有多少钱你老老实实往外拿,不够了反正有人顶数呢。”李大个子逼迫着李冬青。
李冬青把一大串钥匙扔给我:“我说了你们也不信,你们自己搜,看上啥就拿啥,只是不要伤人就成。你把枪口从娃娃头上拿开,万一走了火咋办呢。”
李大个子就把枪口从娃娃头上拿开,顺手拍了拍那个娃娃的头说:“娃儿,莫怕,叔叔跟你耍呢,这枪是假的。”
李冬青把钥匙交给了我们。我们也不客气,留了两个人看守李冬青和他的家眷,剩下的人就开始在李冬青的家里大搜查。我们不着急,我们心里有数,保安团都在我们手里,即便有人到县城报信,也没有人能来救他。整整折腾了两个时辰,我们把李冬青家的炕都拆了,地也刨开了,除了两囤麦子是明摆着的,还在一个柜子里搜出来一些男人女人的衣裳,就再没有搜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李大个子从他们家的炕筒子里搜到一个铁匣子,以为挖到宝了,激动万分地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卷泛了黄的旧纸,拿过来让我看,我一看不过是些地契、账目之类的东西,对我们一点用处也没有。只有胡小个子在一个瓦罐里搜出一些银元,数了数不过三百来块,跟我们预料得差得太远了。吃人贼是方圆百里最大的财东,有这么一座土围子和上百亩好地,在西安城和太原城都有他的买卖,我估摸他没有上百万家当几十万是没问题的,可是我们搜了半天,并没有预想中的收获。
“不行就再拷问拷问那个洋学生。我看那漎是个书呆子,吓唬吓唬他。”
大家都有些失望,又有些气恼,就想拿李冬青撒气。不知为什么,我却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对那个挺书呆子气的李冬青动真格的。
“算了,钥匙在我们手里咋拷问人家呢?搜不出来可能是真的没有现大洋,也可能是我们没有搜到地方,再细细地搜一下,实在不行就撒腿子。”我这么一说他们就又死不甘心地开始乱摸乱掏了起来。李冬青看着我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地到处乱摸乱闯,就说:“我给你们说实话吧,我们虽然是财东,也是靠收租子过活,这两年年景不好,收上来的粮食刚够给上头纳粮,没有余粮卖哪来的银元呢。”
我忽然想到我们只顾了在其他的房间搜查,正房的里间屋倒忘了,刚才匆匆忙忙把人绑了就拉到了外间屋,那间挂着门帘的屋子还没认真搜过。于是我叫上两个伙计进了里间屋。这间屋子跟其他的屋子没有多大区别,半间房子是一铺大炕,墙上贴着几张年年有余、送子娘娘的年画,我们把炕扒开,里面黑洞洞的除了烟灰没有别的东西。炕上的箱子柜子也都打开看过了,里面都是一些大人跟娃娃的衣裳,唯一的收获就是两个小孩子的银项圈、长命锁。可是我总觉得这间屋子有什么不妥,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我也说不清楚。一个伙计嘟囔了一句:“这漎人家里把油缸放到这做啥呢?实在不行就把这两缸棉籽油拉回去炸油饼吃。”
我的心蓦然一亮,难怪我觉得这个房子看上去别扭,就是屋角落摆的这两口半人多高的油缸。油缸一般都放在灶间,或者放在专门装粮油的库房里,谁也不会把油缸放到睡人的卧室里。我揭开油缸的盖子看了看,里面装的确实是清油,看不出有什么蹊跷。我放下了缸盖,也许这家人就这个毛病,油缸就爱放到卧室里,财东家的人行事可能跟我们穷百姓就是不一样。我已经走到门口了,心里却依然牵挂这两口油缸,我叫一个伙计:“你把衣裳脱了,到油缸里摸一下。”
伙计犹豫了一下,说:“我一下去这一缸油今后还咋吃呢?”
我说:“财东家吃又不是你吃,你管他做啥?快下去摸一下。”伙计在我的督促下脱了裤子,想了想怕油溅到上衣,就干脆把上衣也脱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一条腿从缸沿上跨了进去,然后就站到了清油的上面,决不夸张,伙计这时候确实是“站”在清油的上面。这两口装油的缸有半人多高,里面满满地装着食用清油,人如果跳下去清油至少要没到肚脐眼以上,而伙计跨到缸里之后,油才没到他的小腿,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伙计仿佛飘浮在清油上面,那情景怪异极了。
“这缸里头有东西呢。”就在我感觉有异的同时,伙计也喊叫起来。
我随手抢过另一个伙计手里的步枪,抡圆了枪托子朝油缸砸了下去,清油和银元混在一起从破缸里倾泻而出,流淌了一地。好狗日的,差点就蒙混过关了,他们把银元装到缸里头,再装满清油,把银元藏到清油下头。伙计随着油跟银元滚到了地上,浑身上下沾满了清油,黄腻腻的成了名副其实的过油肉,从那以后我就把他叫过油肉。我们伙里的伙计基本上没有叫名字的,每个人都有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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