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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铜钮扣 作者:[苏] 列夫·奥瓦洛夫-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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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转过身来去问看门人:“您没有看到一个女人?……她穿一件浅色的外衣……”

  看门人很客气,甚至是有点儿同情地笑了笑:“他们刚刚坐上汽车走了,一共是三个人:两个女人、一个男人……”

  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回家去,以便第二天把这一切报告给该当知道这件事的人。

  我这样决定以后,就塞给看门人一些小费,下了台阶,走到人行道上,不慌不忙地离开了餐厅。

  我安详地走在沉睡着的里加的大街上,那稀疏的行人顾不得我,我也顾不得他们。我到了柴普利斯的家——我住的那一家就姓柴普利斯——我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向四外看了看,开了门,进了院子,从里面把门锁好,我这时才轻松地透了一口气,想:现在,今晚发生的那一切奇怪的事情一定已经告一段落,绝不会再有什么东西搅扰这个住着普通的劳动人家大院的安静了。

  我不慌不忙地上了楼梯,蓦地我又感到惶惶不安了,我觉得楼梯上不光是我一个人,暗中有人在我附近藏着,等着我,并且眼看着就有两只看不见的手抓我来了……

  我放慢了脚步,后来就站住了,凝神地倾听着,四外万籁无声。

  突然,闪出了一束灯光,照亮了楼梯和那灰色的墙壁……

  这时我恍然大悟,上面有人扭开了手电筒……

  上面,在梯台上站着的正是我在道加瓦河沿河街送过,并且不到一个钟头以前还在夜餐厅的大厅里见过的那个陌生女人。

  她就站在我的面前,仍旧穿着她那件浅色外衣,里面是她那件黑色天鹅绒的长衫,她的两只手插在衣袋里。她眯缝着她那两只发绿的眼睛,直盯盯地瞧着我。

  还没有等我问她什么,她已经不慌不忙地从衣袋里伸出了右手,抬了起来,我看到了一支对准着我的小型手枪的枪口。

  “岂有此理……”我说,在她开枪之前——这一点我记得异常清楚——我听到了一阵由远而近的轰隆声,于是——我失去了知觉。 

第二章 控制自己
  当我苏醒过来以后,首先看到的便是向我开枪的那个女人的面孔……

  我感到异常软弱,全身都不能转动,连头都抬不起来……

  四外是一片白色,阳光耀眼。那个神秘的陌生女人的面孔就在我的眼前,透着一点点笑容,看来她这副面孔与其说是冷漠,倒不如说是怀着恶意。

  我掀动着嘴唇:“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了?”

  “别作声,别作声!”她命令式地低声说,甚至还显得很亲切,“不要讲一句俄国话。如果您想活,那就别作声。我以后再跟您解释……”

  其实我自己根本不愿意讲话,因为我太软弱了。头又晕起来了,于是我就闭上了阴暗。待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这个陌生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我慢慢清醒过来,就开始审视周围的一切。

  一片白色,阳光耀眼。我这是躺在一个病房里。不错,毫无疑问,我是在病院里。墙是白的,桌子也是白的,身下是镀镍的铁床。从两扇宽大的窗子里射进了夏日耀眼的阳光。这个病房里一共只有三张床位。一张是在窗旁,这就是我这张;在我旁边靠门口那张床上也有一个病人,另一张床靠着对面的墙,那张床是空的……

  突然,我想起了一切——这一回我才完全清漫过来了!——想起了这个可怕的一夜,那些莫名其妙的事件,没有说完的那句话,还有对准我心窝的那支枪筒……

  我的胳臂瘫软无力,不听使唤,它仿佛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抬了起来,用手摸了摸胸口……

  不错,胸口缠着绷带,确实是有人向我开枪了。

  我在这个病院里躺了多久?那个女人为什么也在这里呢?

  “同志……”我喊躺在门旁的那个病人,但他并没有回答我,甚至连动都没动。后来我才知道真是万幸,他干脆就没听见,他已经听不到我的喊声了。

  这时,我听到了人声。门开了,病房里走进来好多人。这些人都穿着白罩衫,戴着小白帽。我就想这一定是医师巡诊来了。

  进来的这些人都十分快活,笑着,并且互相开着玩笑,但不知为什么他们都讲德国话。

  他们先走近了躺在门口的那个病人的床前。

  ——个短小粗胖的年轻人,话讲得相当快,我很难懂他的意思。看样子,他是在报告病人的病情,这时又马上走进来一个身材细长,体格消瘦的人,差不多已经是个老头子了,他高傲地扬着他那个小脑袋。他是这些人当中的主要人物,其余的人都是他的下属。

  “教授先生。”那个短粗胖的人向这个老头述说着病人的病情,不断地这样称呼他。

  “很好,”那个老头子气咻咻地说,突然,他打断了那个人的话,对他的同伴们伸出了他那四个青筋嶙嶙的细长手指,并且很正经地数着说:“一,二,三,四……就完了!”

  过了四天我才明白这个老头子的意思。

  后来,这个老头向我转过身来,于是大伙就走到我的身旁。

  这次讲话的不是那个短粗胖的人,而是使我落到病院,而且显然对我的命运开始起着某种作用的那个神秘的女人。

  她同别人一样,也穿着白罩衫,头上包着一个白头巾,我不晓得她在这里究竟是以什么身份出现的,但她的举止在这些医士当中非常随便。

  她指着我说:“教授先生,这都是您的功劳……”

  她讲的是一口流利的德国话,我完全听得懂。

  大家都称为教授的那个老头子很宽厚地笑了笑——我不知道他这一笑是否是因为他确实有什么功劳,或者只是由于这个女人对他恭维了一番的缘故。

  “啊,如果是这样,”这个教授仿佛敲响了一下他的干巴舌头,“那可就太好了。”

  “他是今天早上苏醒过来的。”那个女人又接下去说,“他想讲话,但我把他制止了,他身体还弱,过些时候就会好了……”

  “啊,您可真是一个出色的助理护士!”教授亲切地微笑着夸奖她说——他对在场的任何人都没有这样微笑过,“但愿在您的照看之下,绝不会有任何东西妨碍这位……这位……”

  这位教授结结巴巴地说不下去了。

  “阿弗古斯特·贝尔金先生,”那个陌生的女人急忙提醒他说,“您早就认识他啊……”

  “阿弗古斯特·贝尔金先生……”这位教授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并且意味深长地对她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妨碍他恢复健康。”

  他哈下腰来,扒开了我的下眼皮,瞧了瞧我的眼睛。

  “挺年轻啊”他善意地补充说,“假设他的血管发生了硬化,那我就不在他身上白费事了。”

  他用他那细长的手指小心地摸了摸我的肩头,甚至竟表现出很爱护我的样子。

  “我一看您的眼睛就知道,您本来就没打算死。”他突然用英语说,并且引用了莎士比亚的一句话:“懦夫一生数死,丈夫只死一遭。”

  这是一句赞赏的话,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我这样说,但在当时的情况下,我最想知道的是:我究竟怎的了,我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后来,这位教授转过身去,迈着方步,连膝盖都不屈,直着两条腿就从病房里走出去了。

  其余的人,其中也包括那个陌生的女人,也都跟在他的身后,一个一个地出去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剩我一个人以后我就又想,我是不是神志昏迷了?我本来是安德烈·谢明诺维奇·马卡罗夫,可是他们为什么管我叫阿弗古斯特·贝尔金呢?我怎么变成了一个拉脱维亚人?为什么会是一些讲德国话的医生给我治疗?我这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是那个打算害我的女人来照看我?

  我想到了这些以及如此等等的好多问题,但我却找不到答案。

  我绞尽脑汁去想,我终于恍然大悟了:我是被人抢来了!

  是的,这种假定是完全可能的……

  象我这样的军官知道的东西当然不少:我所掌握的情况不可能不引起外国参谋本部的注意,这可能是某一国极其大胆和狂妄的间谍机关冒了这次险。

  尽管这样的事很难令人置信,但我几乎肯定事情一定是这样的了。我就对我自己说:是的,他们把我抢来了。这个女人并不是要把我打死,她只是企图使我失去反抗的能力……后来,我就又问我自己:我这是躺在哪里?是落到德国人手里了吗?是的,很可能是落到德国人的手里了。但是他们打算怎样呢?他们绝不会从我身上弄到什么,这一点我是确信的。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为什么会成了阿弗古斯特·贝尔金?如果说他们要抢我,那正是因为我是马卡罗夫少校,是苏联的参谋军官,而不是连我自己都不晓得的什么贝尔金先生!而且,为什么又不许我讲俄国话?为什么那个女人的做法仿佛象是要我瞒着什么人?最后,那个高个子德国教授说的那几句英国话指的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又闹得茫然无措了。

  无论如何,有一点却是清楚的:我这不是在我们自己的,我们苏联的病院里。

  在这一天里,卫生员和护士到病房里来过好多次,其中大多数人跟我讲话是用德语,只有几个人讲拉脱维亚话。

  但是,我还记得那个女人早上给我出的主意,他们说什么我都只是轻轻地点头示意。

  傍晚,那个陌生的女人到我这里来了。

  她坐在床前,微笑着抚摸我的手。

  她用英语同我讲话,而且声音很低,尽管有人在门外偷听也听不清楚讲些什么。

  “忍耐,忍耐高于一切,以后您一切都会明白,”她态度温和,但很果断地说,“您目前是阿弗古斯特·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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