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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凤来仪 by绯语-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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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个没有武功的人,又如何及得上那么多既有蛮力又有武功的士兵?宣慕终于还是被他们生拖死拽地带到了后边。 

宣慕被五六个士兵拖着,一声声的喊着“少寒!少寒!少寒!不要!少寒!”,那声音凄厉之极,划破了海风,也划破了迷蒙的天空。 

失去了依靠,强烈的海风吹来,我摇晃了几下身体,几乎倒下,用尽全力方才稳住虚软的身体不跌倒。 

将视线凝注在欧阳冲身上,我透过叫嚣的海风一字一顿道:“我要看看圣旨。” 

易祈哼道:“难道皇上的圣旨也有假的?你别妄想侥幸存命!” 

欧阳冲淡淡地看了易祈一眼,易祈立刻被他眼里的魄力震慑得收了口。 

欧阳冲将圣旨交与一名贴身士兵,那士兵几步小跑来到我面前,手一伸,将圣旨递了过来。 

我接过来,异常淡定地摊开明黄|色的丝绸。 

上面白纸黑字: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凤家余孤凤少寒 

抱颠覆朝野之心,杀岳安王妃,诱拐岳安王爷,败坏朝纲,若不严 

惩,歉对臣民,愧对皇天后土,命东方将军欧阳冲擒之,押返之途若有异情,可就地正法。 

钦此——” 

那朱笔的红色在我看来触目惊心,仿佛写着无数的决绝。 

我微微地笑起来,且来看看圣旨上正文第一行的第一个字,与第二行的第二个字,抱、歉——抱歉。 

抱歉,少寒。那人在圣旨上如是说。 

想当年,他还是太子,我还是凤家的少寒,两人笑语晏晏形影不离,却终究是身在深宫,并非什么都能说出口、写出来。 

有些话,只能告诉彼此;有些话,在他人之前说不得,有些话,说出来便无趣…… 

于是便约了不成文的方法,把想说的话,精简了,嵌在文章里。 

第一行的第一个字,第二行的第二个字,第三行的第三个字,第四行的第四个字……如此类推。 

后来这个倒成了游戏,将诗句,将心事,将情话都这样一字一字地嵌进了文章中,让对方在文章里寻找着自己的心意,猜测着,寻找着,真是无比的快乐。 

可这个游戏到什么时候被遗忘了?又是什么时候我们都不再这样做了? 

好像是从他将我自刑场上偷龙转凤地救下来后;好像是我们之间所有的笑容都成了伤害对方的利器后;好像是我们永无休止地纠缠后…… 

我背下各个年份各方的灾情,是为了让他想起来要防灾; 

我学乐理,是为了让他在改奏折累了的时候,听我吹一曲洞箫清音; 

我学诗词,是为了和他吟诗作对,举杯邀月,为他解闷; 

我学武功,是为了保他平安; 

我学兵法,是为了帮他平定江山,拓展他的江山版图。 

可做到最后,还是离开了他;做到最后,所有的都成了一场水月镜花。 

是啊……有什么游戏可以一直玩下去? 

我抬眼看了看困兽般仍在挣扎,却徒劳无功的宣慕。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那人终于下了决心要杀了我,维护他不世明君之位,那嫣红的朱笔写上的字仿佛沉淀着些什么,我却再也看不出来了,只模糊地觉得,那钦此二字收笔处似是模糊了些。 

是那人的泪模糊了字迹么? 

若说是,我会相信。 

什么水珠,一滴一滴地落在圣旨上,渐渐晕染了那些宣告我下场的字上,糊开了。 

他这样做,是终于下了决心与我一刀两断。以死亡来结束我们那十二年的爱恋,那十一年的纠缠不休,断得如此的干脆。 

也好,他终于放开我了——在我将死之时。 

我深深呼吸一口带着咸味的海风,平静地转头看身后,水天一色的海洋。 

这一刻,此生从未有如此海阔天空的感觉,束缚我许久的锁链终于断了。 

我自由了,我可以去爱别人了。 

可是我要死了。 

我透过模糊蒙胧的水幕重重叠叠地看过去,宣慕的身影在人群中如此鲜明,如此突兀。 

从来便觉得这个男人很招我心疼,他那么深刻的感情有谁能不动容?他说那十一年时,看到雁北归,总想到我——凭君莫射南来雁,恐有家书寄故人。 

他说‘我很傻的,我是抱着期望,我想,会不会哪只大雁身上,带着你的消息?’ 

就这样,他在每个春天,等着北归的大雁,等着我的消息,等啊等啊,等啊等啊,足足等了十一年,仿佛在等一个没有人承诺给他的诺言。 

后来,他等来一个叫安暖的小仆人,老惹他生气,胆子也小,笨手笨脚,干起活来不是摔盘子便是砸饭碗,其貌不扬,脸上有疤的,瘦小的身子,笑起来傻憨憨的,却眼角眉梢都有点他等着的那人的影子,在某些时候,还能被他捕捉到一抹精光与哀愁在安暖的脸上闪过。 

然后,他发现,这个仆人,便是他等了十一年的那个人。 

自然欢喜,为了他,宣慕将自己的身段都放下来了,做了好多事,说了好多话,陪了好多笑,伸开伤痕累累的胸膛去接纳那个人——那个将他伤得遍体鳞伤的人。 

谁的心是铁石凝铸? 

谁的心碎了补不回来? 

谁的爱付诸东流水? 

又是谁漂流消失了的爱渐渐凝在了宣慕的身上? 

宣慕,是我生命中第二段爱恋。 

与那段二十多年的爱同样的深刻,同样的铭心,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原来他已经走进我的生命中了。 



欧阳冲看了看我,道:“寒儿,以你此时的身体,难以回到京城,不如现在了结了如何?” 

我凝注着欧阳冲半晌,忽然从他眼里看出一抹怜惜,正如当年看着‘凤少寒’的时候,那南征北战、叱咤沙场的男人露出温柔的怜惜,我读懂他了。 

他不想我再受押回京城那段路途的折磨,那样的流言,那样高热的身体,如何能挨到京城去?况且我被押在囚车上一路的北上回京,所受的便不是人民的唾骂如此简单了,那绝对会有的狼狈不说也罢。 

而让宣慕这样看着我一路的虚弱,一路的奄奄一息,一路的受着唾骂,于他也是一种折磨,他如何受得了。长痛不如短痛罢了。 

“也好。”我点点头。 

易祈立刻扬手,三个士兵冲到我身边,两人扭紧我的手臂与身体,一人拔剑,在强烈的海风中做好了准备,待欧阳冲一声令下便刺过来。 

“等等!”我忽然道。 

挣扎着要甩开固定我身体的两个士兵,却无奈力不如人,不到片刻累得气喘吁吁,身体也虚软了,还是徒劳。 

欧阳冲一个眼色甩来,那两个士兵便放了手。 

我缓缓地跪下来,望定欧阳冲,晃晃悠悠地喊了声:“欧阳叔叔……” 

欧阳冲似乎浑身一震,眼里红了红,却不言不语。 

“若你还认我为你侄儿……”我一字一顿道:“便让我在此跳下海崖……如今民间这般说我,我有何颜面再将身体尸首留在这世间……埋在一方土坟中受人唾骂……” 

说完,我看着宣慕惨白的脸容,对他微微一笑,想再看清楚我那个这生中第二个爱得刻骨铭心的男人。 

可视线却不争气地模糊了,他似乎离我越来越远。 



用了好久的时间,给了他很深很深的伤口,我才爱上这个可怜的男人,这个既坚强也脆弱的男人。 

我还未来得及为他做些什么事,虽然他说只要我在他身边便好了。这个傻子,将那点小幸福看得如此重要。 

现在,我已经落入了地狱,被那些民间的流言生生拖进万劫不复中,我一人沉沦已够了,何苦要他与我一起遗臭万年?何苦要他与我一起沉沦在万劫不复里煎熬于世? 

既然那人明君的地位要保,凤少寒不得不死,与宣慕相守的诺言早成了一场空,那些承诺,我给不了。 

若我注定要死,那何必再留下尸首让他凭吊?白白侮辱了他在世间的清誉,不如我干干脆脆,这样跳下崖。 

人生本就是空空如也的一场梦罢了,如何来,便如何去。不带一物来,也带不走一段情。 

宣慕顿时定格住所有的动作,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嘴唇退尽血色。 

这个海崖高二十多米,崖下海浪滔天汹涌,如一张吞人的大口,这样摔下去,自然再也上不来。按欧阳冲在朝野上下的地位,再有易汶大儿子在此,相信让他人相信凤少寒已经跳崖自尽的消息并非难事。 

欧阳冲沉默良久,才缓缓地点点头。 

易祈忽然大喊道:“若你会游泳呢!你想趁机逃跑么!” 

我讽刺地笑起来,这样的海浪,这样高的海崖,懂水性的跳下去也是九死一生,何况我这个在北方长大,不谙水性之人? 

但无所谓,反正是死,过程如何,方法如何又有什么计较的呢?我淡淡道:“你可以将我手脚都缚起来,我再有三头六臂,也难逃脱了。” 

易祈听了,似是很高兴,却很快收敛了那些笑容。赶紧命人来缚紧了我的双手,要来绑我双脚的时候,被欧阳冲斥退下去。 

欧阳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浑厚的声音压抑得很,缓缓道:“寒儿,请吧……” 

我冲他微微一笑,一步一步往后退。 

双眼贪婪地凝注着宣慕那憔悴的英俊的脸。 

他忽然发狠似的挣扎起来,撕心裂肺地喊着“不要!不要啊——不要!少寒!求求你!——不要——啊——” 

在海崖的边沿,我站在海风的前端,衣袂飞扬,白的衣,黑的发都被吹了起来。 

宣慕在我前面二十多米的地方,被所有人按住,犹自在作着困兽之挣。 

我盈盈地看着他,从来没有那么想去拥抱他,去抚摸他的脸,吻他的唇。 

对他笑起来,给他最后一个最灿烂的笑容。 

宣慕总说,以前我的笑容全是给太子的,没有给过他一抹笑。在我住王府中时,我的笑容也少有开怀的,常常不过是强作之笑。 

现在便给他一个真心真意,全心全意,一心一意的笑容,一个只给他的笑容,感谢他给我的所有所有,感谢他曾将我的心找了回来,感谢他将他的心给了我。 

然后,我微微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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