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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痴 (乌衣巷第二部)-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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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城墙,一时间欢声雷动,离家几近半载,个个皆是归心似箭了。

  离城还有一里来地的样子,便见长亭处花簇簇围了一群人,景臣快马扬鞭,迎了上去,当先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他父亲丞相谢石。

  景臣翻身下马,倒头便拜,谢石一把搀起,端祥半日,眼中有了泪光,父子相见毕,只见候在此处的,几乎全是外朝众臣及一班世家公卿的人,心中微微一动,望向他父亲,目光中有些惊疑。

  谢石道:〃为父是奉了陛下诏命在此迎候你的,你不用担心。〃景臣这才略略放下心来,他临行前谢石说的事一直挂在他心头,军中但有闲暇,便为此事不安,反复思量,终究还是觉得不妥。

  姬朝建立之初,君弱臣强,姬氏先祖甚至说过要与世家共天下的话,可那毕竟过去甚久,而且姬末其也远非历代羸弱君王可比,丞相辖治兵权的事,根本不可能了。

  谢石携了他的手道:〃景臣,一路奔波也累了,随为父坐车进城吧。〃

  景臣便弃马坐车,与他父亲上了车,耳听得战马嘶鸣,车声粼粼,大队人马往城中而来。

  谢石拉下车帘道:〃景臣,为父行前和你说的话,你这几个月可想得如何了?〃

  景臣怔了怔,没料到谢石竟然这样迫不及待地问他这事,他略一沉呤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末了道:〃这事,儿子仍是认为不妥,莫说陛下精明厉害,便是天下人也只怕没人服气。陛下为政严苛之事,作臣下的可以劝谏,却怎么能要挟天子?这事。。。。。儿子绝不苟同。〃

  谢石淡然道:〃你可知道,谢王桓温早已经不是九卿公禄了,咱们这世袭爵籍已经被陛下削夺了。〃

  景臣吃了一惊,九卿世禄,那是姬姓立国之初向四大世家许下的重诺,早已经成为本朝例制,姬末其怎么会轻易更改?这一改,岂不是完全动摇了四大世家的根基?别的不说,天下官吏,泰半出自这四姓门下,姬末其就不怕人心思变?

  他拧紧了双眉,适才的满腔喜悦,顿时化做一片愁肠,动摇四姓家族地位,姬末其明知道首当其冲的便是谢家,那人。。。。。行事仍是如此,丝毫不顾及一点恩情吗?他抚了抚指上的玉环摇了摇头:〃这绝无可能。。。。。儿。。。。。不相信。〃

  谢石哼了一声道:〃你远在军中,可知陛下九月便要开科取士,允许寒门庶族前来参考,景臣,他这是何用意?你难道真不明白?〃

  景臣的心重重往下一沉。

  开科取士,那么姬末其真是要抛下为姬姓打下江山的四姓世家,而从民间择选官吏?削夺爵籍的事竟然是真的?

  他沉默不语,却转身撩开车帘,原来车队已经进了玄武门,走在朱雀大街,长街尽头,便是金碧辉煌的皇城,黄澄澄的琉璃瓦映着夕阳余晖,巍峨壮丽,气势夺人。

  30

  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欢迎典仪隆重而华丽,景臣自见到姬末其那一刻起,脑子里便是一片混沌。他的眼光没有离开过姬末其一刻,原来见到才知道,相思入骨,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都不能够占据他的心思,除了那个纤瘦的身影,战争、利益、将军与皇帝,这些事情这些称谓,全部好像都已经不存在,只有近在咫尺的那个人,是清晰可辩的。景臣只觉得胸口微微发痛,酸痛里却带着几分甜蜜。

  他回来了,又见到他了,这是多么好的事情。

  他感染时疫,几乎丧命,那些在黑暗中挣扎的日子,全是靠着对面前这个人的渴望支撑下来的,他不能死,他一定要活着回去见他。

  这么恍惚中,所有的仪式都结束了,景臣模模糊糊知道自己的又加了官又升了爵位,可这些有什么重要的呢,最令他欢欣鼓舞的不是这些,他不需要这些,他只需要像现在这样。

  再没有比现在这样更好的了。

  喧嚣的人声已经退去,华丽而幽深的宫殿里,只有他和他。

  阳光透过高大的雕花隔扇门透进来,将富丽豪华的宫殿点染得更加辉煌,低垂的织锦帘幕笼罩在氤氲的青烟中,鼻端浮着不知名的浅香,景臣几乎沉醉。

  这实在太像一个梦了。

  姬末其站在窗边,背光而立,那张脸隐在阴影里,不动声色地看着谢景臣,双手撑在身后的案几上,勉强抑制着身体的颤抖,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谢景臣瘦了,黑了一点,然而双目却明亮得灼人,死死地看着姬末其,后者微微往后靠了一下,轻轻吐出一口气:〃过来,让我看看你。〃

  景臣好似战场上听到号令的士兵,大步走了过来,所有的内侍都退了出去,他不用担心会背上冒犯皇帝的罪名,所以他伸手出去,将姬末其狠狠地揽入怀里,就像他在梦里做过多次那样地没有半点犹豫的拥抱他。

  这个时候他不是他的将军,他也不是他的皇帝,景臣想,他揽在怀里,死也不想放开的,是他的爱人。

  姬末其的身体有一点点发僵,对这个拥抱,他期待着却害怕着,他不能清楚地知道他在怕什么,但他清楚的知道他在渴望,他将脸贴在对方宽厚的胸膛上,听到那里传来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清晰可辩,他伸出手,慢慢环住对方的腰,僵硬的身体开始放松。

  接 而至的便是吻,迷乱的,疯狂的吻,唇舌难分难解的纠缠,勾起彼此的欲念,衣衫在很短的时间被褪至腰间,只需要再向下一点,便可完全拥有他。

  景臣无法克制自己,四个月,这是五年间分开得最长的一次,长到他简直快要绝望了,以为终生都会生活在这样无止无尽的思念中,那焚心如炽的思念,如果不是战场上的严酷迫使他不能分心,他觉得他一定会死于对某个人的疯狂的想念。

  他准备了很多话,可他现在说不出来,他急于想知道,这个人是否像他一样,他的手探向对方的腰下,那里的火热硬挺告诉他, 都是一样。

  无论怎么争吵,怎么彼此伤害,他和他是一样的,痛苦和思念是一样的,甜蜜与美好也是一样的,那是属于并且仅仅属于他们两人的,任何人也不能插进来,无论是过去的杜少宣还是现在的郭海平。

  景臣用尽所有力气抱紧了他,喃喃地道:〃我想你。〃

  他吻着他,这一次是轻柔的,浅浅的柔情似水的。

  我们为什么要吵那么多架?为什么要争执?要赌气?为什么要生生离别四个月?不要了,景臣抱着怀里开始柔顺起来的身体,跟自己发誓,再也不怪责他。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一个时辰前他父亲在车上告诉他的话,也完全忘记了他进宫之前的顾虑和担心。也许他会想起来,可那不是现在。

  姬末其黑如墨玉的双眼,半开半阖,浓长的眼睫轻颤,完全没有抗拒地任他为所欲为,这里已经没有别的人或者事存在,这里是他们的天堂。

  31

  什么时候睡过去,景臣一点也不知道,等再醒过来,天色已是朦胧欲黑,姬末其在他身边沉睡,长发纷拂在脸侧,景臣用手去拔动他散乱的发丝,姬末其眼睫微颤,醒了过来,一把捉住了他的手,嘴角漾出一个浅笑,黄昏暧昧的光线里,这笑动人心弦。

  景臣低头在他脸上轻轻一吻,姬末其微微侧脸,莹白的肌肤带上些微的晕红,掰着景臣的手指玩,突然轻咦了一声道:〃陈琇把这戒指给了你?〃

  景臣啊了一声,道:〃差点忘记了。〃

  说着将手上的戒指褪了下来,道:〃陈神医说这个是陛下的,叫我带回来。〃

  姬末其嗯了一声,接过来看了看道:〃那两人。。。。。。怎么样了?〃

  景臣摸了摸头道:〃呃,看情形。。。。。。挺好的,只是。。。。。只是。。。。。。。〃其实戴陈二人民相偕而来,景臣是个聪明人,一眼便看出那两人神情古怪,只是他向来不肯多话,对方不说,他绝不多问,这是被姬末其问道,只得含糊作答。

  姬末其笑了一笑:〃这两人,只怕要别扭一辈子了。对了,你也见过你父亲了,有些事你都知道了吧?〃

  景臣一听此言,便如一团浓云罩在头顶一般,登时脸色变了,微微皱了眉,沉默不语。

  姬末其看了他脸色,轻轻推开他,穿衣下床道:〃你走吧,我还要召见翰林院的夫子们。〃品说着系好衣带,往门边走去。

  景臣连忙叫道:〃陛下。。。。。〃

  姬末其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景臣道:〃陛下,开科取士,为国家选拔能臣,这是好事,只是。。。。陛下,难道定要削夺了四姓公卿的世禄,才能做这件事吗?〃

  姬末其走回床边,伸手拍了拍景臣的脸道:〃你去了四个月,把什么都忘记了吗?朕说过,在这张床上,你可以为所欲为,可是在朝堂上,我才是你的皇帝,有些事。。。。。。。。〃

  景臣一把拉住他,将他拉向自己,他力气甚大,姬末其立足不稳,一下子扑倒在他身上,景臣伸手死死环住他的腰道:〃有些事不是我能管的,这我知道。可有些事,是我能管的。〃

  两张脸紧紧贴在一起,眼睛对着眼睛,姬末其黑而深浓的眼眸波光流转,有些微微发怔。景臣抱紧了他道:〃陛下,可知姬姓江山从何而来?〃

  姬末其给他抱得死死的,动弹不得,索性放弃了挣扎,伏在他胸前道:〃姬姓江山从何而来,这不消我来说吧,难道你从小没有听过吗?可是眼下这万里河山,却是朕亲手打下来的,这个你也不明白?数年征战,景臣,有几个世家公卿子弟是能上战场的?你也不明白吗?〃

  景臣皱起眉头:〃陛下,万事请三思,景臣也是世家子弟,可这万里河山,景臣也曾流过血的。〃

  姬末其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脸道:〃我知道。〃他亲了一下他:〃你起来吧,朕必须走了,翰林院的夫子们在候着呢。〃

  说着掰开景臣的手,转身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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