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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须怜我---席绢-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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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您……”
  “碧映。”她悠叹,坐在身后的贵妃椅上:“我知道我必须走的路是哪一条。”只是,她多希望在这一生当中,至少有一件事是由她的意愿去下决定的。
  “小姐,您相信碧映,二少爷会待您很好很好的,而且碧映也会永远服侍在您身旁”
  “傻碧映,你忘了当你今年十月满十八岁时,咱们落霞县商号的总管何家笙就要来迎娶你了吗?这些年要不是为了我,早三年前他就该迎娶你过去了。”她笑着。这小妮子就怕她吃苦,怕服侍她的丫头不够仔细与尽心,所以连带误了她自个儿的婚期,惹得何总管每月必亲自带帐簿,骑两天一夜的马儿前来京师,只为了会一会佳人;对帐簿反倒其次了。有时韩霁为了捉弄他,还特地亲自下落霞县,几乎没把何家笙急得跳脚。生怕心上人给京师的商行管事给追求了去,非要亲眼见佳人安好才放心。如果她再多留碧映一年,恐怕何家笙会拿把刀子找她算帐了。
  碧映不依地叫:“小姐……”
  “别担心我,这宅子内,不会有人不敬于我的,而我也会让自己过得好。你也知道二少爷会疼我的。”她拉过碧映的手,安抚着她。
  “小姐,二少爷笃定会对你好的。但你会快乐吗?”碧映从她眼中感觉不到新嫁娘的光采。
  快乐?
  那已经是不重要的事了。
  她没回答,绝色的脸蛋益显凄楚,狠狠地扎入碧映的心,也刺中了树梢后隐身屏息的男子韩霄的心。
  这日子,该何以为继?
  这些日子大家都忙,忙到难得聚首碰头来聊上一句,反正看来很多人来来去去的踏月山庄就是看不到韩氏兄弟的影子;连朱追阔那客人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看似很忙,但其实值得劳累的事并不多,而且全教当家主母韩夫人给包了,没有理由大家都忙到不见人影。
  这日,韩氏兄弟在跃日斋总堂囗会面,因为这地方是韩霁每日必报到的地方。
  在二楼私密的书房,韩霄来了好一会了,并不打扰韩霁批阅帐册。他背着双手看向窗外,沉稳的面孔不见一丝情绪流动。他在等,耐力是他的特质之一。
  看来想要让老大先沉不住气是行不通的了。韩霁恰巧回想起当年教他耐力的人正是眼前的大哥。
  “窗外的景致好吗?”他起身问。走到茶几旁倒了两杯茶,茶香霎时弥漫满室。
  “以一个即将在三日后当新郎倌的男人而言,你挺忙。”他没有转身,平淡地起了个话头。
  “回家近半个月以来,咱们兄弟第一次有机会共同品茗聊天,这机会相当难得。”
  这种各说各话会持续到韩霄愿意转身过来面对为止。他们都心知肚明。因此韩霄有了短暂的沉默,而韩霁便好整以暇地凝视兄长的背影。光束投射出他种种交错难以捉摸的特质,是冰也是火,是冷也是热,抖落一身沧桑,依然顶天立地的不屈。
  他是他打出生以来唯一的英雄,唯一的崇拜。可是他同时也知道,因为他的出生,造成了韩家必然的分崩离析;也造成了大哥必然的离乡背景,纵身江湖。他是放弃他自己了,直到他强烈渴求真爱的心再度遇到可寄托的人,他狂狷而疲惫的身心才会再度得到休息,不再随人世浮浮沉沉。
  父亲生前总是抚着他脸,欣慰道:“幸好霁儿只有一半像韩家人。”
  他知道父亲的意思,但他也因此而遗憾。
  韩家人对情的渴求急切而疯狂,容不得一丝瑕疵,更容不得不忠实,而且,一生只爱一人。对亲情、对爱情、对友情。那种不易取得,一旦取得便是狂风巨浪袭来的狂炽,完全没有保留……可怕,但幸福。没有灰色地带,要不就是冷绝到底,要不就是彻底倾泻如注。这样的极端其实容易自伤,也容易孤寡。韩霁是较为圆通世故的,所以韩济民才会一心要把产业交给他;并且做好随时身亡的打算。
  今日,他打算好好与大哥谈一谈。上一代的恩怨,该让它了结了,毕竟……人都已不在了。
  韩霁在这几日已推敲出大哥会倾心于云净初的原因。
  一来,净初可能是他生平仅见最纯净不染纤麈的灵性女子了。尤其出外十年,见惯了精明世故的各色女子,益加显得净初的美好;美貌反而在其次。
  二来,净初身上有大娘风涤尘的纤弱气质。天生体弱的大娘给了韩霄无比的保护欲,而大娘的温柔也抚慰了韩霄生性孤傲不群的心:而净初身上恰巧也有此特质,一方面绝美纤柔得让他时时想保护,一方面也沉迷于她天性中充满的温柔与善解人意,教他无视于她的失明,一迳儿的陷落,终至无药可救。
  他会放心把表妹交给大哥的,毕竟这也是净初生平第一次依着心去感动、去付出的情感,他这个表哥说什么都要成全她,以让她快乐为第一要务;这是当年给姨娘的承诺,无论如何他都会尽全力去达成。
  也许,老天早注定了要让他们两人厮守。这样一来,云家再也不欠韩家什么了。而韩霄的出现相信姨娘地下有知也会满意的,多好的安排呵!他几乎要为美好的远景找人大醉三天以兹庆祝了,唔……也许找朱追阔?
  终于,韩霄转身,凌厉的眼光直直望入韩霁心中。
  “我要她。”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要不起她,她太脆弱。”他并不佯装不懂。
  “我要她!”他又道。
  “为什么?”他故作气愤:“如果恨我娘,轨冲着我来好了!咱们今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不要企图娶我表妹,要她承受咱们家的恩怨!她是无辜的。”
  韩霄威胁地走近一大步,气势凌人得让韩霁差点跳开。可探知其气势伤人于无形中。
  “那是两回事。我不迁怒无辜。何况如今我有何好恨?恨一个三十一岁就必须守寡的女人?”
  “而且是个永远得不到丈夫真爱的女人。”韩霁补充。
  “胡说!来韩家二十一年,当了二十年韩夫人,受了十五年专宠,这叫得不到疼爱?我娘都被打入冷宫了。”韩霄冷笑,并且也不愿再谈这些。人都死了,过往就让他随之入土吧!他介怀,但并不会报复。
  韩霁冷笑:“有哪一对恩爱夫妻是各自有院落分开睡的?大娘是坚持搬出爹的院落住入乐竹居,而我娘却从未住进“醉月阁”。我甚至怀疑爹是故意不反抗,让那批大盗给杀死的!他心中永远只有大娘,他希望早日赴黄泉与她相会”
  “住口!”韩霄一把抓起他领口喝着。
  韩霁轻叹:“你身上流着他的血,自当明白的。你不原谅的不是我娘怀了我,而是深知爹爱着大娘,却任大娘搬出主居;也恨大娘因为太爱爹,又因身体虚弱无法服侍爹而纵容爹去沾染别的女子,明明应是情深意重互相扶持的夫妻,却因太过体贴对方而落得暗自神伤的地步。我娘……只是爱着爹,深爱他的痴情而已,并且不求回报,因为她知道,韩家的男人一生只能爱一次。地也是傻的”
  韩霄放开他,将狂暴的怒气隐在平静的面孔下。这些事……他哪有不明白的?
  只是,在他对忠贞的要求中,他的父亲接受了二娘,就是罪无可宥的即使那是母亲极力撮合而成的。
  他永远记得二十年前当二娘有身孕被迎娶而入时,他那美丽而苍白的母亲穿了一身红衣,凄苦地躺在床上,含着笑容,却由口中不断涌出的血妆点出唯一的颜色。
  整座山庄喜气洋洋,但乐竹居却以红血来庆祝。他永远记住那泣血的一幕,多年来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魇;那一夜,他隐在暗处,怕母亲撒手而去,却看到应在新房的父亲狂奔而入,抱着母亲入怀,哽咽难休……
  谁错了呢?
  就因为恨自有恨,却无真正可寻的目标,才在母亲死亡后放任自己走出这一切,否则他与父亲,总有一天会互相伤害至死。
  他知道的,父亲对二娘有疼、有宠,却无真爱,只是,他无法适应由“仙芝姊姊”身分转为“二娘”的她那也是一种友情上的背叛。
  在父亲迎娶那一天,他经历三种背叛,而且为他以生命所重视。便已决定了之后必然的决绝而去。
  只是这命运,这伦常运转中的定数,怕是谁也逃不过被捉弄一场吧!他也为二娘不值;在五年来,他甚至想过父亲也许对母亲的思念已到极限,到了一心求死的地步,否则十三名大盗若能轻易让他诛绝,何以武功盖世的父亲不能呢?他自己一身武功虽后来出江湖师承“天山逍遥道人”,但所有的底子全由父亲打造出来,早已不容小觑。上一代的种种,现在算了又如何?全是一场悲剧罢了!他飘泊十年的灵魂只为再寻一处温柔的栖息。家已不是家,并非怀恨二娘的关系,但他无须对人解释太多。
  他要云净初,就这样。
  “立即解除婚约,不要再张贴“ 一字了,三日后没有婚礼。”他直接下命令。
  “净初不会答应的。”韩霁从兄长眼中看到太多创痛,才明白这痛不是他掀得的,只有靠表妹以一辈子的温柔来治愈他。所以他顺着兄长的意思转话题。
  “她会!”他肯定会。因为由不得她。
  “她是个温柔的女孩,生平最是怕拖累他人。让我来告诉你表妹失明的始末吧“她不是天生的?!”韩霄一直以为她是。
  韩霁摇头,缓缓叙述当年的种种。眼中口中难掩心疼,那一段过往啊OOO婚礼如期举行。
  三月初十,她的十八岁生日,也是她成为人妇的日子。一颗强自沉寂后的心,平静得近似麻木。因着礼教,她在这几天都在芙蓉轩内足不出户,不见外人;而那原本夜夜抚琴,在凌晨时分乍现身影的男子,也已不再出现了。
  合该是那样的,否则只会愈加深陷,对每一个人都没好处。韩霄死了心,也好。
  他……走了吗?离开踏月山庄了吗?还是会留到今天替她主婚?唉!这不该有的牵念呀,还是让麻痹来取代一切吧!痛自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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