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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 作者:刘震云-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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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乐”。幕布后突然钻出一对男女,脱得一丝不挂,像鸭子一样扑到大缸里洗澡。别人看得津津有味,严守一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是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二是不明白他们要说什么。也知道他们是在先锋和后现代,但先锋和后现代之下,有话就不能好好说,非得这么较劲和拧巴吗?
  今天晚上,沈雪又把严守一带到一座纺织厂废弃的厂房,看一出叫“八又二分之一”的实验话剧。来之前,严守一有些发怵,对沈雪说:
  “沈老师,行为和实验,我已经看了不少了,今天晚上,我能不能不看这‘八又二分之一’,咱们一分为二,你去看实验话剧,让我在家歇会儿。”
  沈雪挽住严守一的胳膊:
  “就不。你看不看戏我不管,反正你得陪我。”
  又做出在课堂上给严守一上课的架势:
  “小严呀,不学习怎么成呢?不学习怎么能提高呢?”
  严守一苦笑,只好跟她来到了这座位于北京西郊的废弃的厂房。正是下班高峰,三环四环都堵车。路上用了一个多小时。等严守一和沈雪进场,戏已经开始了。废弃的厂房里,站满了男男女女。其中还夹杂着许多外国人。一些外国人扛着摄像机,正对着场地中间拍摄。场地中间放着一摞大锌板。不时有民工过来,把一张张大锌板抬走,钉到厂房四周的窗户上。两个小时过去,四周的窗户一扇扇被大锌板钉死,厂房的光线越来越暗。严守一站得腿发酸不说,还有些发困。他想打哈欠,但看身边的沈雪,够着头看得津津有味,便一直忍着。终于,当厂房只剩下一扇窗户,这窗户仅剩一束光线时,最后一张大锌板被钉了上去,厂房里一片漆黑。这时房顶的大灯亮了,一个工头模样的人,戴着安全帽,走到场地中间:
  “厂房一共有四十八扇窗户,八扇门,大锌板用了九十八张,一张大锌板九十五元,共九千三百一十元;钉子六斤半,一斤十三块五,共八十七块七毛五;壮工二十八人,每个工五十元,共一千四百五十元;合计共花费一万零八百四十七块七毛五。”
  接着摘下安全帽,露出一个光头,这时换了一副腔调:
  “我是这个戏的导演。我叫胡拉拉。”
  厂房里掌声雷动。沈雪也兴奋地拍巴掌。严守一只好跟着拍。这时一个民工打扮的人,开始手持话筒采访观众,问大家对《八又二分之一》的反应。第一个被采访的观众像一个商人,大头,圆脑袋,脖子里挂着铁链似的金项链,不知他为什么也来看这个。但他对着话筒真实地说:
  “没看懂,我觉得没劲,瞎耽误工夫。”
  手持话筒的人没说什么,马上把话筒移到了另一个戴着圆眼镜、留着大胡子的青年人面前。沈雪用胳膊捣捣严守一:
  “张小五,著名的先锋评论家。”
  但严守一不认识他。张小五一脸严肃发了言。他勾着头,一字一顿,对着话筒说:
  “有张力。非常有质感。这场演出,标志着,中国实验话剧,由,后现代,走向了新现实。同时,它又折射出,存在主义和新浪潮的光芒……”
  但他说的话,严守一一句也没听懂。这时沈雪的同事,戏剧学院另一个女教师小苏从人群中挤过来。跟她一块挤过来的,是他的男朋友,一位二流足球队员,叫麦壮。看他们过来,严守一终于找着了伙伴,找着了话题。他故意没理麦壮,与小苏做亲热状:
  “苏老师,听说你明天要结婚了?我心里真难受!”
  欲用手去揽她的腰,被小苏一把打下:
  “少来!”
  又看沈雪:
  “要不咱们明天一块结吧?”
  沈雪:
  “行啊,那就不用找伴娘了,你给我当伴娘,我给你当伴娘。”
  又看严守一。这时严守一觉得自己的话头挑得不好。自和沈雪同居以来,两人还从来没有正面讨论过结婚的问题。严守一刚从离婚的阴影里走出来,暂时还不想结婚。沈雪刚和严守一同居时,像所有新潮女孩一样,只顾高兴,似乎对结不结婚并不在意;但半年之后,话缝里,眼神里,行为举止,似乎一点点在变,好像同居并不是目的,同居之后还有别的。也像正演的实验话剧一样,表面看先锋和试验,其实骨子里也有目的,这时试验和诗意便消解了。但话头已经挑起来了,严守一只好避重就轻,用开玩笑消解,他看着小苏,指着麦壮:
  “行啊,明天新娘是两个,但新郎只能有一个,是我,是他,由你挑。”
  小苏笑着打了严守一一巴掌。麦壮也笑了,过来搂严守一的肩膀。小苏又对沈雪说:
  “咱们学校真操蛋,明天就要办事了,今天还让我查夜。教务处的老韩,还说是对我好,说下个月就要评职称,让我表现表现。”
  沈雪:
  “别理他,你回家就睡,偏不查!”
  小苏:
  “不成,老有学生夜不归宿,老韩真急了!”
  沈雪:
  “那我替你查吧。”
  小苏笑了:
  “我就这意思。”
  这时先锋评论家终于说完,严守一忽听有人喊他的名字,接着话筒杵到了他脸前,几台摄像机的灯光,也打在他脸上,把他吓了一跳。手持话筒的民工:
  “严老师,您说两句行吗?”
  严守一躲着灯光:
  “我就算了,我不懂戏剧。”
  手持话筒的民工:
  “那就说说您的感受,第一感觉。”
  严守一还想躲,沈雪用胳膊捣了他一下,悄声说:
  “说两句吧,胡拉拉给的票。”
  严守一只好找词:
  “好。挺好。这个场面我很熟悉。上次回山西老家,我们家砌墙,也是这样热火朝天。工头是我堂哥,算灰算沙子,也是这么仔细。但它不叫‘八又二分之一’,它就叫砌墙……”
  这时沈雪在下边踢了严守一一脚。严守一忙改口:
  “但我觉得今天的演出比生活深刻。是生活,又高于生活。是它,又不是它。所以我堂哥是一农民,胡拉拉是一位非凡的导演。这样的话剧,看一遍是不够的,可惜我听说这座厂房明天就要拆,演出又不能重复。好。很好。我回去再好好消化消化。”
  众人给严守一鼓掌。等灯光移走,严守一悄声问沈雪:
  “咱们能走了吗?”
  沈雪马上急了,也可能是对严守一刚才对婚礼的表态不满意,现在发了火:
  “你什么意思?让你看戏捧个场,你还认了真,说话夹枪带棒的,现在又要溜号,我告你,演出还早着呢。现场所有的观众,都是演出的一部分。”
  严守一只好作出恍然大悟状,“噢”了一声,继续留在原地。这时他的手机“呗”地响了一声。严守一掏出手机,发现来了一封短信。他打开短信,屏幕上显示着:
  我是韩国的金玉善,你还记得我吗?我又来中国了,想见你。
  严守一一时想不起这金玉善是谁,但知道是个女的,沈雪正在身边,他忙把手机合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发呆。想了半天,突然想了起来,还是三年前,有一个韩国女留学生,在语言大学留学,爱看严守一的节目。一天晚上,严守一录完节目,走出电视台,她在电视台门口等他。这个女孩像所有的韩国女孩一样身材有些短粗,但面容娇好,头发染得一半红一半黄。见严守一出来,她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
  “我从韩国来,喜欢你节目和你,你讨厌吗?”
  严守一开玩笑:
  “漂亮的女孩,我都不讨厌,不管她从哪儿来。”
  那个女孩淡淡地笑了。让严守一有些心动。那时严守一正处在胡闹状态,当夜与她一块吃了夜宵。吃过夜宵,又开车送她回语言大学。车停在留学生楼下的时候,严守一吻了她。看她回应很热烈,便跟她上了楼。之后的半年里,又见过几面。半年后她回了韩国。没想到三年后又从地里冒了出来。不想起是谁还没什么,一想起是谁严守一对这短信有些害怕。他看了身边沈雪一眼,发现她正踮着脚全神贯注看戏。这时采访已经结束,胡拉拉带着一帮民工,又脱光膀子,开始在厂房里跑来跑去,边跑边喊:“乌拉,乌拉!”并用身子相互撞着。严守一低下头,重新打开手机,悄悄将那封短信删了。

于文娟 沈雪 伍月(二十)
  看完实验话剧,已是夜里十点半。开车回到戏剧学院,已是夜里十一点半。严守一和沈雪,同居在戏剧学院宿舍。这时天上零零星星飘起了雪花。沈雪要代小苏查学生宿舍,让严守一一个人先回家。严守一边停车边问:
  “查女生宿舍吗?”
  沈雪看他,不明白什么意思,答:
  “查呀。”
  严守一:
  “那我陪你一块去。”
  沈雪瞪了他一眼:
  “你怎么对女生宿舍那么感兴趣?”
  严守一:
  “看那破实验话剧,你带着我,查夜逮人,让我回去——什么叫实验话剧,这才叫实验话剧,演出刚刚开始!”
  严守一的意思,陪她查夜,也是为了弥补刚才看实验话剧时对结婚的表态。看完实验话剧回来,在车上,严守一已经看出沈雪有些不高兴。现在沈雪果然“噗啼”笑了,点着严守一:
  “还把这当好事了?你心里真阴暗。”
  严守一:
  “一听逮人我就激动,我就想起来小时候在村里偷瓜。”
  沈雪从车后备箱拿下一个长把手电,严守一跟在她身后,一块去查学生宿舍。先查男生宿舍。男生这边倒没发现什么大问题,无非是该熄灯不熄灯,还在一起打扑克,每人脸上贴了许多纸条;有一宿舍还摆上了麻将,稀里哗啦,桌上乱扔着一些毛票。见沈雪进来,学生都一阵慌乱,跳着去收拾残局。沈雪没理他们,直接去了配电室,让电工把这幢宿舍的电闸拉了,整栋楼一片漆黑,安静下来。接着又去女生宿舍,发现问题比男生宿舍还严重。这里不打牌,不打麻将,宿舍都熄了灯,但正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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